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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生死 ...

  •   “谢长绥,我来陪你了。”

      谢长绥闻之微怔,眼神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半垂下眸,无奈而笑,却笑得似是在叹息。

      他的血不断被锁链吸收着,阵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这红光映在他的眼底,将其眼瞳点点染红。

      他的妖毒发作了,可他早已麻木,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

      “瞿鸣之,以你凡人之躯还妄想吸收我们这么多人的修为?!”有位宗主尚且还能支撑住,说完便握着剑朝瞿鸣之而去。

      却不想,瞿鸣之此刻已经吸收了不少修为,抬手之间便将人掀飞。

      随即,他又闪身上去,扼住那宗主的脖颈。

      瞿鸣之语气不屑。

      “你当真以为我这么多年和你们一样愚笨毫无长进?早在一年前我便临入飞升,若不是顾忌你们,我何至于一直压制至今!”

      “你……你以邪术增进修为……与妖魔有何区别?!”

      “成为强者便是最好,是正是邪又有何区别?你老实本分修炼这几十年,如今还不是任我宰割?”

      “我分明是六颗验灵珠的天赋!天道不公!凭什么我的两个徒弟年纪轻轻一个天生剑骨一个修成神女,而我却不能?!”

      “你知道六颗和七颗验灵珠之间的差距是什么吗?”瞿鸣之的面容狰狞,紧紧掐着那人脖颈。

      他一字一句:“是机缘,天道不给我这个机缘,我便创造这个机缘,挖出谢长绥的剑骨助我早日飞升!”

      此话一出,谢长绥唇角微微勾起。

      瞿鸣之还需要源源不断的修为,也需要谢长绥提供不断的血到死,所以他并不急着杀他们。

      他将手里的那人随手一扔,在大殿中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踱步。

      他说:“对了,你们在场的几位宗主长老,想必都是可以点亮五颗及以上吧?”

      “这个年纪能到此地步,也算得上天资好。但你们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空有点亮四颗验灵珠的天赋,却永远无法成功的痛苦!”

      “这个人在外门呆了足足三年,其他像他这样的弟子最多的也是花两年时间进入内门,还是平日里最不好学的那批弟子,而他呢?”

      他如同在讲述一个可悲的笑话一样,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太愚笨了,他彻夜不眠,日日练习,就为了学会一套剑法,可剑舞出来了,却永远发挥不出十分威力。”

      “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炼,甚至为了在大比中获得第一,疯狂斩杀妖魔,可是还是不够。”他说到这里时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后来,他从一个魔的手里拿到了本修炼功法,他尝试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提升修为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闻言,大殿之中几乎人人对此嗤之以鼻,非但无法共情,反而对其生厌恶心。

      甚至,盘腿而坐不急不躁的太初宗主开了口。

      他合着眼,问:“所以你用动了邪念,用邪术为自己逆天改命,以为把天赋从四颗改为六颗就可以变强?”

      瞿鸣之居高临下瞥他一眼,冷冷道:“你以为天赋是你想改就能改的?那只不过都是伪造出来的,即便显示出来的是六颗又如何?实际上不过还只是四颗验灵珠。”

      这句话不由得让姜挽月心头起了疑云。

      她微微侧头看去,看着瞿鸣之。

      她记得瞿鸣之说,是因为苏轻竹的神力,所以她的天赋可以做到点亮七颗验灵珠,甚至光亮更甚。

      可他的这一番话……

      又在说她能点亮七颗验灵珠是一种对外的假象,至于她每一次爆发出的能力,都是她自己所拥有的?

      可是她前段时间分明觉得自己的天赋的确差了不少……

      除非,是因为当时的她内心杂乱纷扰,心里的事太多,根本静不下心修炼,所以才无所长进。

      “真正的逆天改命,还要从他说起。”

      瞿鸣之的目光陡然落在谢长绥身上,他眯了眯眼,“当年多亏我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儿。”

      “若不是你,为师这辈子都无法飞升。”他步步朝着谢长绥走去,他居高临下走到两人面前,眼神阴冷。

      他说:“十三年前就该结束的事,你非要拖到现在,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他说这话早在谢长绥意料之中,他早就料到了,如今,便是他当年想要的……

      姜挽月挡在谢长绥面前,死死抱着他,不让瞿鸣之再靠近半步。

      瞿鸣之却并不看她,而是继续说:“当年为师特意助你一起杀了天临国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让你背负世人骂名,逼你入魔道。”

      姜挽月的心神猛地一震。

      什么叫……助他一起杀人?

      “你也果然不负为师期望,在魔域的地位举足轻重,只有这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你才会带着魔族人一起杀上太玄,这样,我就能以你为借口把五大宗的人全部集结于太玄。”

      “你这样为祸苍生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一定不会拒绝我……在你杀上太玄的时候本是最好的机会,我本可以将你们魔族人和他们一起杀了。”

      瞿鸣之叹息着,“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容修暴露了他的位置和计划,而那个计划除了太玄还有两位宗主知晓,他不得不临时改了计划,最终导致他与容修一起被封在佛塔之中。

      “原来,这就是你取了他剑骨又愿意救活他的原因?”姜挽月只觉得可笑至极,“所以传言,谢长绥杀了你太玄弟子,也是假的?”

      谢长绥根本来不及杀上太玄,如何动的手?

      那些她听说的,知道的,都是瞿鸣之传出去!

      那些都是瞿鸣之自导自演!

      太玄剑宗的弟子死伤无数,根本就是他亲手杀的!

      甚至就连天临国也有他的手笔!

      堂堂一宗之主,竟心术不正到如此地步!

      听了姜挽月的话,瞿鸣之抬高下颌平静道:“是真是假又如何?”

      他缓缓抬起手,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巨大力量,他俯瞰着这些痛苦而狼狈的人,恍如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笑,笑他们如今的下场。

      随后,他又抬眼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

      很快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阵法开启的时间越长,阵中人便越是承受不住,尤其是不能再耗用灵力,他们只能坐下调息,只能被动的感受着自己的修为被抽走。

      他们也认为今日是没有活路了。

      可就在这时,大殿之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冷笑,那人似乎就坐在大殿的房檐上。

      “瞿宗主说得不错,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是真是假又如何?”

      詹信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如惊雷落入湖面,猛然炸开水花。

      瞿鸣之的身躯一僵,短短瞬间便立时抬头向上看去。

      阵外有人!

      詹信的话继续传来:“魔域左右护法一向不和,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我今日也不是非救他谢长绥不可,不过既然来了,便来问你们一句,要活还是要死?”

      这还用问?自然是活!

      还不等宗主长老回应,陆云山撑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活!”

      这个答案不错。

      詹信脸上闪过计谋得逞的精光。

      “那便当众立个契约。”

      “其一,废除除魔宗旨,不得对魔赶尽杀绝;其二,人魔共处,永不再犯!”

      有人不屑道:“今日你魔域若袖手旁观,他日死的就是你魔族人!”

      “更遑论,哪次不是你詹信去我们人界胡作非为?你也有脸提!”

      “妖魔联手,还怕他一个以邪术飞升的神仙?要不是你们对魔赶尽杀绝,我又何必去你人界作乱?”詹信一句话狠狠堵了回去,嗤笑。

      “你们人族不是最信天道之言吗,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

      “还是说,你们死后,天道自会出手?我们魔域不一定会覆灭,但你们,是一定要死的!”

      众人开始面面相觑,脸色凝重难堪。

      瞿鸣之从听见詹信的第一句话开始便已经慌了,就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

      他猛然间出手朝着谢长绥的脖颈而去,然而眨眼的功夫,谢长绥已经带着姜挽月逃离了这里。

      他的脸色顿时血色全无。

      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中计了!

      姜挽月已经被大阵的力量逼得难受至极,可还是能保持清醒,她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谢长绥身上,被他搀扶着。

      她说:“你以为你的什么封印阵谢长绥就看不出么?早在进殿的时候他便改了你的阵法,哪怕只是一点点改动你的封印阵也废了!它根本就封不住他的修为!”

      “若不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我们也不必陪你演这出戏!”

      “若不是你以魔骨换了他的剑骨,他即便做不了剑修也可以成为阵修,就因为你换给他的魔骨,让他只能为魔,世人都称他为魔头,人人喊杀。”

      谢长绥缓缓将姜挽月唇角的发丝拨开,听见她笑着为自己不平。

      “有的人生来便是修道的奇才,历经千百磨难也仍然坚守道心!可有的人,亦正亦邪,一念之间便成祸患,修炼不精,你怨天尤人,却从不知道自己生来便注定与道无缘,若无道心,谈何成仙?”

      “道心?”瞿鸣之听了许多,听到在意的地方竟听得发笑,“道心难寻,与修道何关?你一个丫头懂什么?”

      瞿鸣之还欲说什么,身后却传来太初宗主的声音。

      “从此刻起,我便废除我太初剑宗除魔的宗旨,但往后手上沾了我人族血的魔,还是该杀。”

      詹信冷笑一声并未反驳。

      见此,其余三宗纷纷效仿。

      瞿鸣之身形晃动,踉跄着倒退几步。

      结束了……

      他看着太玄宗内在场的所有弟子,以及这些宗主长老。

      都结束了。

      他跌坐在高位上。

      陆云山不知何时凑到姜挽月身边,嘀咕:“他不是挺能吗?怎么不继续发疯了?”

      谢长绥看着此刻失魂落魄的瞿鸣之,眯眼:“因为他认输了。”

      “怎么个认输法?”陆云山不明所以探头。

      “阵中人大殿内的几十人,加上殿外广场共上万余人。他只要对我们下手,詹信会立刻率军闯入中断阵法。”谢长绥说,“他的死期到了。”

      陆云山却不信,“你们魔族人有这么好?更何况还是他?”

      对此,姜挽月也偏头看向他,求解。

      谢长绥面色惨白,眼底却含了柔情。

      “他刚刚代表魔帝与你们订下约定,答应你们的,他不会食言。”

      也正是因为詹信言而有信,才会受他坑骗。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太玄宗内的凶杀大阵自外被詹信生生劈开。

      自此,天光大亮,修为倒回,一切复原。

      而瞿鸣之的神境,也不过是在大阵中的昙花一现。

      陆云山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都回来了,不难受了?”

      他说完抬眼,却看见谢长绥忽然迈开步子朝着瘫坐高位的瞿鸣之步步逼近。

      瞿鸣之被阵法之力反噬,浑身虚弱不堪,他的灵力也源源不断地开始四处溢散着。

      瞿鸣之看着他,嘶哑着嗓音,恍惚问:“你要拿走为师的剑骨了吗……”

      谢长绥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他这副可悲模样,手腕一转,收回地上瞿鸣之落在地上的剑。

      虽无法使用出它的力量,可当作一把普通的剑……

      杀人,足矣。

      大殿内,“噗嗤”一身,是身体被贯穿的声音。

      “嘀嗒……嘀嗒……”

      那是剑锋的血珠往下砸的冰冷声音。

      五大宗,上万人,亲眼见证这个魔族人杀了太玄宗主。

      据说,那曾是他的师父。

      这一刻本该是畅快的。

      可姜挽月知道,这一剑根本无法抚平谢长绥所经受过的伤痛。

      她记得,他曾说,要将瞿鸣之剥皮刮骨,让他痛不欲生。

      可他到底是没有这么做。

      很久以后,她闲暇时,忽而问起他这件事。

      他说:“因为你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说:“我不想和他沦为一种人。”

      可那时她想了很久,再没能记起自己曾说过什么,又到底是哪句话触动了他。

      ……

      那日后,谢长绥长睡不醒。

      师父说是他的身子早该垮了,全凭心中执念撑着,执念散去的瞬间,这人啊,也就再也撑不住了。

      她只问一句:“还能醒来吗?”

      师父说了四个字:“全凭机缘。”

      机缘吗?

      姜挽月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卷婚书,这婚书有撕毁的痕迹,可在谢长绥昏睡的期间,她又拼凑了起来。

      她可以看见姻缘书中,苏轻竹和谢长绥的姻缘终止在了大婚的前一日。

      姻缘书上虽是如此写着的,谢长绥的命定之人也还是苏轻竹,可她总觉得这一切从未改变过,改变的,只有姻缘书。

      也许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她与谢长绥的姻缘一直都在续写着,若她当初从未更改过,便可以看到他们的结局。

      可她更改过姻缘书,姻缘书变了,她无法知道谢长绥到底还会不会醒来。

      她缓缓收起婚书,回头看向床上静躺的谢长绥。

      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他的执念,便只有杀了瞿鸣之吗?

      那天回来她也伤得重,躺了好久,她都没死成,他怎么就睡不醒了呢?

      甫一这么想,她又好像知道了答案。

      谢长绥的心里压了太多事了。

      当年容修背叛他一事,他就压了十三年。

      被瞿鸣之折磨背刺的仇怨,亦是在心头十多年难消。

      再者,他的身体又饱受妖毒折磨,妖毒发作的频率几乎一月几次。

      如此一想,她又不禁想到他身上常年不散的苦药味,倒有些理解他的身子为什么会累垮了。

      她并未经常见他服药,可在佛塔中总要熬过来的,他到底服用了多少药,或许只有容修和他自己知道。

      *

      姜挽月用信鸽给远在大衍国的韩何送了封信,告诉了他一些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并且还带给了他一个消息——师父改了门规。

      第一条:人魔共处,只论善恶。

      第二条:宗内有情者,在父母长老见证下结为道侣。

      ……

      诸多宗规都被修改过,有修改自然也有废除,如定时的情根试炼,又如对宗内弟子动情的惩罚。

      送完信,往回走的时候,身旁的大师兄不禁笑。

      “师妹,你与谢长绥感情甚笃,人都快死了你还守着他,要不是师父见了有所动容因你这个先例肯废除宗规,我们宗内的这些个弟子,迟早像韩师弟一样。”

      “他命大,不会死的。”姜挽月闻言先是瞪他一眼,随后又解释道:“师父的改变也并非因为我和谢长绥。”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我倒觉得就是因为你和他在太玄剑宗当着五大宗的面,甚至天下人的面成亲,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陆云山说,“如果说他要与苏轻竹成亲是做戏,那么你们成亲,便是为我们这儿开辟了一条先例。”

      姜挽月并非完全不认同他,点了点头应。

      “师兄若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师父和瞿鸣之都同我说过,说我替人看姻缘的能力乃天道的意思,所以师父才动摇了,最终也愿意试着废了这些宗规。”

      “是吗?”陆云山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想了想他又突然调侃起来:“不过师妹,你还记得你带着谢长绥见师父的那天吗?”

      “那天谢长绥同师父揭穿了瞿鸣之背后的阴谋,师父原本是不信的,可为了确保弟子们的安全,还是陪着你们演了这出戏。”

      说完,他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来,脸上带着笑。

      “师父本以为他只是为了此事而来,结果他说完还不愿走,师父奇怪一问,谢长绥却说非你不娶,给师父气得……”

      不由得,姜挽月也抿唇轻笑,她自然记得。

      那天谢长绥上太初寻她,他们说了许多话,她还威胁他,如果不告诉她他的阴谋,就离开他。

      她的威胁换来了他的偏执,他说:“阿挽,我只有你了。”

      他还说,不想追究她的来历,好像她不说就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他想留住她,他说:“阿挽,我们成亲吧?”

      于是,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大婚那天,不是他娶神女,而是他要迎娶她。

      他们做戏给瞿鸣之看是真,他们当着上万人的面成婚,也是真。

      身旁的大师兄还在絮絮叨叨着,姜挽月脸上的笑却一直淡淡的。

      *

      又是一个春秋过去。

      回到铺满雪的院子,推开那扇门,她看向那个人。

      寒风呼呼,风来,心静。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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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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