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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病倒 ...


  •   外面的天黑的深沉,沈阴阴一夜未睡,此刻却精神得很。

      “我知道相好的意思,也知道什么是奸夫。”她说的坦荡自然。

      “那你还……”魏冉差点咬了舌头。

      沈阴阴耸耸肩:

      “我应该唾弃她?辱骂她是个不守妇道的□□之人?可是凭什么呢?永平侯有那么多女人,有名分的,没名分的,男人的夜晚从来不会孤单。李氏是正室,但她也是个女人,是个人,她会孤单,也会冷,她找人取暖,无可厚非。”

      魏冉听着这些话,脑袋里宕白一片,她看着坐在窗边一身清冷的沈阴阴,虚暗的光将她包裹其中,让人感觉虚无缥缈,

      下意识的反驳:“可是…可是李氏不守妇道,她……”

      她看见沈阴阴笑了,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散着四碎流转的光芒,雾红的嘴角勾起,带着不屑。

      “妇道?说白了就是给女人定的规矩。律法?本质是规范天下人的四方笼子。伦理?是束缚人心分界线的铁链。这是一种千百年来对于活着的人生存平衡的手段,但…不是我的。”

      魏冉倒挂的身体不再摇晃,她僵直的看着窗边人,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是深海下火红灼热的烙铁,是白雪下破土而出的绿芽,是燎原烈火中剔透晶莹的冰种…..

      她特立独行,骨子里格格不入,在世间法则面前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准则,但…..太危险了…..因为无法用常人的标准去揣测她的一切。

      “所以…李氏的对错善恶跟我没关系,但不妨碍咱们可以利用所谓的伦理法则去威胁她!正好连老天爷都帮着我!”

      沈阴阴的脸颊露出小小的梨涡,是少女意得志满的娇俏。

      魏冉眨了眨,有些疑惑:

      “威胁她?不应该是…..趁这个毁掉她吗?”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恍然大悟:

      “烧尾宴….你自始至终只是想抓住李氏的把柄,让她带你去宫里!”

      沈阴阴从窗口处起身,将大开的窗口半阂,只留下一道手指头大小的小缝,转身朝着床榻走去:

      “我为什么要毁了她?你真是做鬼太久连脑子也没了。我困了,要去睡。”

      魏冉从房梁上落下来,怔怔的看着床榻上隆起的人影,她还以为沈阴阴会恨李氏,恨永平侯,恨整个侯府。

      却没想到,沈阴阴自始至终的心思都没有放在侯府上,她只是把这个地方,包括这个地方的人当做了可以让她进宫的跳板。

      当日,沈阴阴并没有让阿玉破坏后院所有驱魔镇宅的符箓,只是在其中挑选出最关键的几道去破坏,削弱威力,却还能震慑孤魂野鬼,而以魏冉的修为也能自由出入。

      还有那口被封印的井,也只是在符脚处添了一笔,让井下的东西有机会出来一小部分,却依旧不能造次。

      魏冉无奈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莫不是真的当了鬼,变傻了?

      沈阴阴的所作所为,根本处处留有余地,如果她真的让阿玉毁了后院所有符箓,又或者把井底的‘东西’全部放出来,只怕是整个侯府就要天翻地覆了!

      而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进宫!那枚点翠鸾鸟的戒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而且,的确连老天都在帮她!烧尾宴,在魏冉的记忆深处活着的那十几年中,一直听闻过,却始终不曾参与见识过的国之盛宴。

      自前朝建国之起,凡官员升迁,世子登科便会举办宴会,传闻中鲤鱼跃龙门,需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获新生,化成龙,有升迁更新之意,故而取名烧尾宴。

      随着烧尾宴的兴起,从平民之家到天潢贵胄,此宴最后越办越大,成为彰显家国强盛的标志。

      前朝四百多年,举办烧尾宴的次数不过三回,而如今大酆朝建立不过百年,这场烧尾盛宴,却让沈阴阴赶上了。

      啧….真是个好运道的丫头!

      魏冉盯着床榻,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什么时候动手?”

      沈阴阴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困意:

      “别急…让这对久别重逢的怨侣多相处几日…..也许….这里面的内情并不像表面那般…..”

      后面的话,在睡意间消散,魏冉没有听清,无奈飞身上了房梁,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由得想起今夜枯井下的‘鬼’,面容清秀美丽,一身暗色繁花枝满的褐色衣裳,为其平添了几分老气,粗厚的刘海压盖美丽的眉眼。

      正如阿玉带回来的传闻一样,是因为后宅手段投井而死的女人。

      直到‘她’张口说话,喉间若隐若现的凸起,魏冉才明白,传闻不可信,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个穿着女人衣裳的男人!

      忍冬苑,

      李氏比平常醒来晚了一刻钟,姜嬷嬷进屋伺候的时候,就只见床榻上的人面色潮红,双眼紧闭,探手摸上去,一片滚烫。

      “快去叫府医!夫人高烧!”

      忍冬苑中手忙脚乱了一阵儿才安定下来,李氏病着,可有姜嬷嬷坐镇到底也没出什么乱子。

      倒是四姑娘沈缘过来哭了一通,眼眶子通红,抽抽嗒嗒得:

      “嬷嬷,伯母怎么会病了?她这些年来身子康健的很,怎么…..”

      沈缘是二房的幼女,沈望之同胞弟弟沈台之的小女儿。沈台之是嫡次子不能袭爵,但官做的不错,一直在外任职,嫡长子已成家,在台州做官,嫡长女也嫁人,随着夫家在外,只剩下了沈缘这个小女儿。

      二房夫人心疼女儿,不愿意让沈缘跟着他们在外奔波,只带走庶出子女,只留下沈缘在酆都城中享福,交托给李氏照顾。

      瞧瞧那一张小脸都哭的皱巴巴的,是真心担忧李氏,如亲母女一样。

      姜嬷嬷欣慰极了,却又想起方才府医把脉后的诊断,说李氏是心神不稳,忧思过度,风邪入体,这才病倒了。

      “四姑娘别担心,夫人发热已经退下去了,好好休养几日必定痊愈。您小心身子,别夫人的病还没好,您又倒下了!”

      又安慰了好一阵儿,沈缘才收起了眼泪,依依不舍的离去。

      姜嬷嬷也守了李氏好一阵儿,又留下两个人伺候,她身为管事嬷嬷,府里的女主人也病倒了,府里的事儿多如牛毛,都由她暂撑着。

      天明转暗,夜风悠悠袭来,繁茂枝叶摩擦的声哗哗而响,人静幽凉。

      李氏的房间点着一盏昏暗的孤灯,守夜的小丫鬟躺在外间软塌上睡的深沉,一缕凉风袭来,把床幔轻纱吹得起起落落,那盏孤灯也顺势而灭。

      寒意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外间丫鬟发出微微鼾声,李氏躺在床上迷茫的半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床架子,闻着房间中弥漫的苦涩药香。

      思绪停滞迷茫,她睡了整整一日,午后倒是醒来了一回,恍惚间被人喂了些米粥,喝了药又睡了过去,如今月上中天,才终于醒了过来。

      李氏的脑子昏昏沉沉,她张了张口,想要喊人拿些水来,却发觉嗓子痛的厉害,便费力的想要起身,才微微一动,脱离棉被的手臂便感觉外面的空气冷的厉害。

      衣物摩擦走动的声音响起,李氏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沉的厉害,模糊的瞧见有人影朝着她走来。

      有力冰凉的手托住她的头,温凉的茶水流入喉咙,暗褐色的繁花枝纹在眼前来回闪过,是姜嬷嬷吗?李氏这样想,可她的身体却沉重的厉害,动弹不得。

      喂完了水,李氏被那只手托着放回了枕头上,冰凉的指尖划过嘴角的水渍,耳畔冷风划过,难辨雌雄的沙哑声音响起。

      “冷吗?”

      话罢,李氏打了个冷颤,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宛如冰冻,汗毛竖立抖动,她想要开口,这不是姜嬷嬷!是谁!

      她想要睁开眼睛,努力看清这个伏在她耳边的人,可是却无能为力,身子沉重的像是浸了水一样。

      “夫人,空闺愁千缕,宛似临冰窟,您身上太冷了,让我来帮你暖,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好不好?”

      沙哑的声音自耳边回荡,一字一句都牵引着李氏的心神,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可那些词句却一个个奋力将她推下深渊,让她沉沦在淤泥中。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推开那个人,可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说,推开他,就要继续冷下去。

      还要继续冷下去吗?

      “夫人,让我帮你暖……”

      李氏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曾经也有个卑贱的人这样对她说过,最后在她鄙夷嫌恶的目光中,带给她一身如火般的灼热,让那些又冷又枯燥的夜变得绚烂美丽。

      是拒绝,还是沉沦?

      李氏想,就在这个梦里再沉沦一回吧!再暖上一回!…….

      清晨的光洒在脸上,李氏睁眼醒来,有瞬间的恍惚,眼前姜嬷嬷担忧的面容,屋子里来来回回伺候的婢子,还有阳光温暖的照射。

      苦涩的药汁划过喉咙,李氏有些心不在焉,昨夜是个梦,可怎么会梦见‘他’呢,一个已经死了有十年的人。

      李氏觉得这只是个意外,却不曾想到这样的梦,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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