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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第三章 水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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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路边车行道的野草绿了又黄,时光飞逝,做他的地下情人已快要两年。
渐渐的我也想开了,其实道德的枷锁只会困住守德的良民,对于男同志而言,越是禁忌越是压抑,荷尔蒙的涌动越是能冲破血脑屏障,让人失去理智。
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必须学会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
我小的时候,非常爱干净,一天要洗几次澡,像妙玉一样不喜欢别人用我的筷子和碗,有一次小姨误用了我的碗吃饭,我见了一把摔了碗。
而越长大,越才明白活着,必须要随波逐流,即便世界黑暗,也强迫着恶心污浊着自己。即便小时候周围的同学非议着班上的娘娘腔,我也学着合群一同霸凌伤害着别人。在社会上,我踩着别人的影子,学着别人的步伐,渐渐早就不再是从前的我。
他不是他,我不是我,物是人非。
夏夜,星空,蝉鸣,小虫绕着路灯撞。我和他走在湖边,从沉闷的聚会上偷跑出来,好似私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抽着烟,我给他点火。
我从不吸烟,甚至讨厌烟味,但是随身带着火,习惯性随时给他点火,他嘴里的烟草味像酸了的拿铁咖啡。
眼前的湖水在月光下像面镜,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我望着这平静的湖水,感慨说,【小的时候,这地还是肠沟里一小泥塘,里面只有泥鳅和青蛙,如今开山注水,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水库。】
【你知道吗?】他吸着烟缓缓吐出,【这水库能通到长江。】
【长江?那够远的。】我不解他为什么提一条离这里很远的地理概念。
【之前这水库边上,多少厂的废水脏水,污水臭水,全倒进湖里,全都汇集到湖里,湖里的鱼啊虾啊都死了,青蛙泥鳅也活不了,还不如之前的热闹。】他感叹道。【然后这水又流到长江,连长江里的白鱀豚都死了,听说是被江上的船桨绞死的,也有被发动机的响声吵死的,这东西本来就少,死的多了也就灭绝了。】
【白鱀豚…确实,现在很少提了,你提这个干嘛?】我迷惑不解。
他干扯嗓子笑了笑,【你不觉得我们和他们很像吗?江里要行经济,就得开船,便没了白鱀豚得容身之地。就像工厂老板需要钱,工人只管干活,无关紧要的生物,不关心更不会怜悯。】
我问道,【怎么不无关紧要了,动物也是一条命,我们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就算不会读书也能搬砖添瓦啊。】
他故作神秘地笑,【这世上人本应是太多太挤了,但有时又不够用,想要够用自然得提倡多生,那就更不会提倡我们这类身份。我们就像这水里的白鱀豚一样,为世难容。在不远的过去,像我们这样的,都要判流氓罪抓起来。】
我叹道,【会不会有一天,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当人们需要的时候,白鳍豚还会复活回来,小泥塘也能回来呢?】
他低沉声音说,【或许能吧,但我在可预见的未来里,我连最乐观的期望都没有。先进与保守是一体两面工具,即便愚昧无知的古代也有契弟龙阳,也是自古以来,而如今我们这类人喜欢拜着距离感远的西方憧憬,又焉知不是给麻木久涸之人表演的一场幻梦?】
说完他把我猛地推进水里,他自己也跳了进去,在浅水里,互相抱着,水冷的恨,我气冲冲幽怨地瞪着他,他哈哈一笑,【现在我们都是白鱀豚了。】
【要做白鱀豚也得是我吧,你都黑的像煤炭了真好意思。】
【行行,你想当就你当吧。】说完他又吻住我,我们在水里激吻着,他的气味,混着水的潮湿,水草的清香,鱼的腥臭,一言难尽,渐渐我像溺水者快没了呼吸,他才放开我。
突然,一摸醒目的手电筒灯光打在我脸上。是他的老婆,像一个枯叶蝶,面无表情又似哭非笑,丢下手电一声不吭走了。
他急忙喊,【小敏!胡敏!】
可她头也不回,消失在月色下的黑暗里。而我站在漆黑的水里,月影随身体抖动荡漾,水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心里的脏。
尴尬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语,回到自己的家里,面对母亲的诘问,亲戚围圈般的职责与谩骂。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的话语“白养了你”、“畜牲”、“恶不恶心”、“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又捂胸口痛彻心扉,【白智龙!你对的起你爸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们老白家要绝后了啊。】
我抬头红着眼瞪着母亲,她被吓了一跳,我是真的想一头撞在墙上或者跳下九层高楼摔得粉碎!因为本来支撑我的人里,我最想要的支撑还是她。【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也早和你分了这么多年,你这样做是给谁看呢?你亲生儿子还活着在,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你亲生儿子重要!】
我扬手把桌上的杯子摔墙上摔个粉碎,只留下一地碎玻璃渣。【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没见过我这样发火,被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阿弥陀佛”。
我像头野兽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粉碎,摔个精光,最后是父亲的灵堂与骨灰时,我犹豫一秒钟,闭眼脑里闪过那个喝醉了就家暴鞭打我和母亲的醉汉,一把他的士兵证撕了,骨灰盒撒地满天飞,地上的贡品柿饼摔一地。柿柿如意?这些寓意可不可笑?他在时家里便不能如意,撒手人寰后家里依旧不能如意。
这下解脱了,都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收拾好该收拾的,房子变卖,财产物品清理好。
和他的最后一面是在他的车里,看着他车里摆着的名牌矿泉水和手上的名表,我用力把农夫牌水瓶扔出车窗,我噙着眼泪,强迫自己笑着,留了句,“你就当我死了吧,别找我了。”像蓝宇一样,最爱你的人是我,我怎么舍得你难做。确实,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男人的男人,难上加难。
从此和任何人都再无联系,了无音讯,像断线的风筝,南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