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关键时刻——后院相见 ...

  •   窗棂轻开,入目皆灿红。

      翠绿枝头圆融意,枝枝条条千万里。

      常以红豆比相思,岂知薄红亦思苦。

      站在窗棂旁侧,看着映入眼帘的点点圆红,温竹卿心里忽地有感而发。

      世人皆言思念是这世间最煎熬之事,在他看来也是这般,要不怎地总和苦字联系在一起?

      不是说相思苦,就是苦相思。

      相字入目,思字入心,苦味入喉,一旦开始,永无尽头。

      小学时读到晏殊所作的《玉楼春·春恨》,温竹卿当真觉得诗中人傻得冒泡,既知无结果,又何必再生痴念,既是无结果,痴念也枉然,还不若狠下心来,自设一个遗忘期限!

      只有相思无尽处?若是想忘,又怎么会没有尽头?

      分明是不想寻到尽头罢了...

      少时的他将一切都看得太简单,直到自己也深陷情网,才知道当日发言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相思若真那般容易的想忘就忘,也就不叫相思了。

      戒烟尚难如登天,又何况戒断相思。

      纵使甘苦入喉,涩意满腔,不受控制的心不说停下,便没有停下的时候。

      好在...

      单纯相思并不苦涩到哪里,就像一杯7分苦的咖啡,入口一刻虽难以接受,习惯了也便好了,品多了还能尝出一阵醇香,就像思念虽痛,却总会与甜意片刻接壤。

      最最苦涩的是在相思处强行设上一个期限,时间一到不管情绪能否收敛,心思能否释然,前方通行路口都会无情降下钢门,使一条通畅大路戛然关闭再不开启,也再不允许任何车辆通行。

      若变通不及,改变稍慢,疾驰车辆便只能迎头猛撞,换得一个车毁人亡,关节尽碎的命运。

      冥冥中,温竹卿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驾驶着红色的mg,义无反顾撞上钢门,随后车头变形,玻璃破碎,他在鲜血淋漓中扭曲变形。

      变形日子都定好了,便是过几日的五月十六。

      也就是夏至降临,陆程哲大婚的那天。

      幻想中,蔚蓝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钟表,随着时间流逝,一秒一秒,匀速地,一刻不停地倒数着。

      温竹卿跟着这倒数而倒数,心内一阵空落落。

      原来……

      他们的缘分只有这么浅?

      原来...

      只要再有778625秒他的心就死了。

      原来...

      这便是情深缘浅。

      千亭看出他的惆怅,一面陪在旁侧,一面旁敲侧击地问,“温仙君,陆仙君前几日特地送来了伤药...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当面道个谢?”

      温竹卿疲惫摇摇头,眼睛微眯道:“不去。”

      他不去,他不想去。

      现在不仅仅是多一个期限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还缺少了一个身份。

      他已经失去了站在陆程哲身边的资格,此刻去也不过自取其辱看人郎情妾意罢了。

      何况他又不是...没尝试过...

      结果呢?

      一次看到了凌兰为陆程哲斟茶,一次看到了陆程哲为凌兰披衣。

      见了还不如不见,看了还不如不看。

      浑身骨头抽出般,他瘫倒在美人榻上。

      算了,还是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然而沉睡了还有无孔不入的梦境,清醒时念念不忘的人,睡着时也会入梦。

      只不过梦境是糊涂且混乱的,时常会穿插一段虚无漆黑。

      “此刻正是关键时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你可给我盯好了,别主次不分,坏我大事。”

      温竹卿于梦境中清醒,短路大脑开始思考...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什么事情的关键时刻?

      又是什么事情的成败?

      内心一阵焦躁,他在梦中狂拍脑壳,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忘了?

      拍着拍着,榻上之人猛地睁开眼睛,不及多想便翻身而下,鞋都没穿就要去给陆程哲报信。

      可刚走出两步,却又折返回来...

      去了有何用?

      傀儡线在身,他还能说出信息不能?

      幕后之人不阻止他各种忙碌,是因为无所畏惧,却绝不会允许他说出异样,坏他大事。

      何况前院正在举行迟来的庆功宴,与庆功宴同时进行的还有婚期的宣布,他这番模样冲出去,怕是要被当作搅局之人了。

      沉着肩膀回到榻上,想了又想,他叫来季知远,让其给陆程哲带去一句万事小心的口信,季知远虽不解其意,仍是照做。

      看着季知远背影远去,温竹卿心脏稍安的同时胸膛又升腾起无限郁气,明明是万宗之巅的少宗主,此刻却连门子都不敢出了。

      耳边有乐声作响,是为庆功和婚期所奏,悦耳古琴声同悠扬玉笛声一起奏响,隔着门扉传入耳畔。

      他不愿听不想听,可欢笑声与乐声却像是拥有表演型人格的炫耀少年,拨着琴敲着鼓,欢脱甩着十指,不由分说地逼近着。

      即便躲到后院,双手紧按耳蜗,仍是无法完全隔绝。

      顾不得赤脚沾染的灰尘,温竹卿将修长双腿蜷起抵在胸口,双手抱住双腿,整个人蜷在了榻上。

      心口和着伤口一起作痛,一直未照料的伤口结痂后又裂开,裂开后又结痂,此时已经有了化脓迹象。

      是不是应该瞧瞧了?

      头歪斜着,他瞧着午后斜打入连廊的阳光,终于迟钝地起了看一看的心思。

      然而身体蜷缩刚松开,耳边便传来一声沉闷的脚踏地板声,一抬头,陆程哲走了进来。

      “师兄。”脚下步子是略显犹疑的,几乎慢吞吞走到近前,才鼓起勇气唤出了一句。

      “陆程哲?”

      此刻温竹卿居然有些感谢肢体痛觉,谢谢它们分散了注意力,让他于百感交集中还能保持端正。

      “你怎么来了?”

      映入眼帘的颜色是浓重的,一袭红袍随微风轻舞,让人无端想起秋日山崖旁枝繁叶茂,随风摇曳的红枫。

      今天是庆功宴,也是...宣布婚约的好日子,是以以往总着青装的人也换了一袭红,却不是正红,而是绛红,边缘多点缀玄色,倒是让这件衣服不像喜服,更像一件普通常服。

      可饶是再不像,某些事实还是无法改变的。

      就像再垂下眼睑,那抹亮色仍是近在眼前。

      无法改变...

      也无法忽略...

      “季知远给我传了个口信,让我万事小心,我猜是师兄吩咐的。”陆程哲走近一步,站定在自家师兄面前。

      “是。”温竹卿没有否认,坦率道:“是我吩咐的。”

      这是他唯一能为陆程哲做的...

      虽然...微乎其微...

      一阵熟悉疲惫感涌上心头,坦率尾音也忍不住染上些许倦意,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一桩小事而已,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今日庆功宴你是主角,哪能凭空消失?”

      庆功宴之于陆程哲,更像是一个过场,并不含太多喜悦,是以面对连续两个问句,他也只轻缓道:“该走的过场已经走完了,该宣布的消息...也宣布完了。”

      至于什么消息...两人心知肚明。

      温竹卿再次将眼眸与眼前绛红对上,脑海不自觉升起一阵幻想,幻想婚期宣布后全场沸腾,双方长辈满意点头,某位女子含羞带怯,脸庞含笑。

      羞怯到极致,柔弱女子伸出白皙柔荑,悄声牵住了陆程哲胳膊。

      而他的陆师弟,出于责任,保护...也自然饱含安慰地拍了一拍。

      “纵使如此,陆师弟也不该擅自离开,除去庆功宴,今日还是婚约宣布的好日子,前厅的人多事密,你哪能丢下貌美未婚妻,独自偷闲呢?”

      上天作证,傀儡线并没有扯紧。

      只是温竹卿自己心里嫉妒,嘴里泛酸...

      心底郁气冲撞下,他只感觉大脑发热,或许不止大脑,他全身都在发热。

      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促成了这一切。

      没有谁会比他更有心理准备了,可再有准备,心里酸涩还是无法断绝。

      酸意如潮涌般膨胀,明知对方不愿,明知不过无奈妥协,可想到再过几天他就要属于另一个人,温竹卿还是咄咄逼人道:“还是陆师弟怕我不知,特地来通知我的?”

      唇角漫出一丝嘲讽笑意,“难为你有心!”

      “师兄,不是...”

      “有心也是应该!”温竹卿打断他的话,“真论起来我还算你们半个媒人。”

      “师兄...”陆程哲眼底掩着难过,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滚动半天,最后只轻声道:“师兄,你就别同我置气了。”

      我何曾气你了?

      我是在同自己置气...

      可看着对方蹙眉的脸,他竟是说不出来,静默片刻,才道:“我没同你置气。”

      陆程哲身上也透出几分浓重倦意,他软着身子坐在温竹卿身边,自说自话道:“许久没见师兄了,我想陪师兄坐坐,也许久没见师兄后院景色了,想陪师兄赏一赏。”

      与前院开垦荒地种植草药不同,后院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穿过后门,举目可见一条连廊,连廊不长,掐头去尾不过五米,却造得极宽敞,额枋上坠下两道竹编帘子,是遮蔽风雨所用。

      两个间距一米开外的圆柱间摆着张美人榻,榻前是一条曲径窄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蜿蜒地铺了个半圆。

      半圆之后,是一个规模并不大的清澈湖泊,湖泊上植着水芙蓉,四年前的一两支繁衍到现在的一大片,正是花开时节,粉嫩娇俏绵延了大半个水面。

      说来也是巧。

      约莫4年前,他便是在这个湖泊里复活,从此开启了之后的一切。

      那时候以为是绚烂人生的重来,哪成想...

      呼...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气。

      若是耳边微风能暂停,摇动芙蓉能静止,时间能倒回,那该有多好?

      如果能倒回...

      他一定会...

      在温竹卿凝思时,陆程哲也在回忆。

      以前两人是有过一段同坐赏莲时刻的,就如同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一般。

      只是俩人都不是闲人,时常赏着赏着就为事情打断。

      或者看着看着,唇瓣就凑到了一起,身子一晌贪欢抱在一起,交缠躯体滚到榻上,独留花瓣独自摇曳。

      “师兄。”静坐片刻,陆程哲再次开口了,“你在想什么?”

      “以前。”温竹卿眺望芙蓉深处,反问道:“你呢?”

      “我也在想以前。”

      都是以前,却不是一个从前。

      温竹卿将思绪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陆程哲却将回忆拉长,想到更早的从前,想到与师兄初见,想到辗转想念,想到如何念着心上人一步一步历尽千辛地走到他面前,挤进他的生活,在他身上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