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城旅游指南［末世］》拾姚

15、然而，然而

　　苏展也失踪了。

　　韩栗和付辞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周遭一片死寂。

　　付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靠在浅绿色的布艺沙发上假寐，神态平静一如往日。

　　韩栗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面色凝重，沉声摊牌道：“苏展的失踪，和你有关系吧？”

　　付辞无辜地眨了眨眼。

　　韩栗似乎从对方的反应里捕捉到了某种奇异的信号，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果然是你……虞雪凝和秦拓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无辜背锅的付辞摆了摆手：“诶，这可和我没关系。”

　　韩栗大概是觉得付辞死鸭子嘴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祁宁，你自首吧，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个人恩怨也好，报复社会也罢，你都不应该……”

　　韩栗的声音哽咽起来，他闭了闭眼，接着哑声道：“……不应该做这样的错事。”

　　付辞沉默了一会儿，坦然道：“韩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两个人其实都是你杀的呢？”

　　韩粟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祁宁一样，咬牙厉声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甚至还拿出这种理由鬼扯？！”

　　汗水浸湿了韩栗的T恤，晕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付辞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会儿：“韩哥，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韩栗满脸戒备地盯着他：“什么？”

　　“天气也不热，你为什么一直在流汗呢？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

　　“你想说什么？”韩栗蹙着眉头。

　　“你没觉得你的汗水不对劲吗？”付辞微笑着伸出了修长白皙的双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简直就像是……雨水一样呢。”

　　韩栗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自己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儿，汗水就像下雨一样多，半天就能浸透他的衣服。

　　“或许是得了多汗症，我原本打算通路就去看病的，不过这和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

　　付辞看对方一脸迷惘，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记忆确实是缺失的……那不如这样吧。”

　　付辞站起身来，给自己披上了外套，姿态随意道：“你和我一起去后院一趟。”

　　韩栗紧张而戒备地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付辞没有理会韩栗的问话，他自顾自地走出了办公室，站在后院等待韩栗。

　　韩栗握紧了口袋里用于防身的西瓜刀，他一边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一边谨慎地向顾辞走去。

　　“喏，就在井里。”付辞扬起下颌，隔空点了点杂草掩映的水井。

　　韩栗没有动作，只是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付辞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无奈地后退几步，和韩栗拉开安全距离：“这下可以了吗？”

　　韩栗一步一步朝水井走去。

　　他将信将疑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了，瞳孔因震惊而紧缩，连神情都恍惚起来。

　　……他在井里看到了一张青白肿胀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

　　“这下想起来了？”

　　付辞看向井口直对的那两间房间，沉静地开口道：“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你其实就已经坠井去世了，如果说魂善魄恶是提示的话……现在的你应该是魂，而井底的那个东西则是魄，它跳出水井的第一晚杀死了虞雪凝，第二晚……”

　　耳边的声音模糊扭曲起来，韩栗恍惚地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在一瞬间，水珠再次浸透了他刚换好的衣服。

　　那不是汗水，而是井水。

　　是淹死他的井水。

　　他想起了一切。

　　韩栗是第一个到达这座办公楼的人。

　　“这可真够脏的。”

　　他无奈地叹着气，心想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就索性把地面扫了扫。

　　然后，他打开前后门通风，又坐在沙发上给家人打了通电话，最后，他绕着后院转了一圈，失足掉入了荒草掩映的废弃水井。

　　井很深，他拼命在水里扑腾着，可这里是如此的偏僻，没有人能够回应他的呼救声。

　　他的指甲在满是青苔的、光滑的井壁上留下了绝望的抓痕。

　　【魂善魄恶谜团已解锁，恭喜玩家付辞！】

　　韩栗的魂魄合一，逐渐消失在付辞眼前。

　　付辞弯下腰，捡起了韩栗的手机。

　　他关掉了正在进行的录音功能，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想看看韩栗的手机里是否还有什么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韩栗的朋友圈很干净，是典型的阳光中年人画风，相册里有很多和家人的搞怪合照，还抓拍了不少猫猫狗狗的照片。

　　真想不到，机主其实是一个被公司以如此卑劣手段施压的中年人。

　　在翻到对方的备忘录时，付辞的动作顿了顿。

　　在最新的一条里，他写道。

　　“四十年白驹过隙

　　三十年温良恭谨

　　二十年呕心沥血

　　然而然而

　　钢铁浇筑的肩颈

　　托不住自屏幕撒下的月光

　　徒留被遗弃的骸骨

　　不知疲劳地

　　咔嚓咔嚓

　　直系亲属方可节哀顺变

　　当初他背着行囊

　　瞥见

　　故乡的十字路口

　　浸泡在银色的月辉里

　　于是他说

　　妈妈再见

　　奈何奈何”

　　付辞站在荒草萋萋的青山前。

　　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

　　【剧情探索度达到100%，恭喜玩家付辞！】

　　【恐怖游戏副本《社畜人，社畜魂》结束，玩家达成存活结局，登出中，请稍等。】

　　周遭的景象虚幻起来，付辞被传送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房间。

　　房间正中央是一块显示屏，上面写道，“游戏系统正在为您计算综合表现评分，请稍等。”

　　付辞走上前，在屏幕的右侧发现了弥斯的综合评分，是85分。

　　没过几秒，屏幕放起了烟花动画，庆祝付辞胜过对手，取得了综合表现满分的优秀成绩。

　　不知道弥斯看到屏幕会怎么想，付辞嗤笑一声，他没太在意屏幕上的分数，而是四下打量着，寻找逃脱游戏魔方的办法。

　　可惜刚过了一分钟，机械音便在耳边再次响起。

　　【恐怖游戏副本《高三》限时开启，欢迎玩家付辞登入。】

　　【游戏任务：探索剧情，达成存活结局。游戏系统将根据您的综合表现评分，祝您游戏愉快。】

　　紧接着，付辞陷入到一片黑暗里。

　　……

　　揽木高中早自习。

　　同学们照常进行早读，然而今天班级里的气氛却略显怪异。

　　时不时就有同学探头探脑地打量着第三排的空书桌。

　　“你知道吗？咱班那个患抑郁症的……周五从老教学楼的顶楼跳下来了。”

　　前排有男生压低声音和同桌交头接耳，表情既震惊又恐惧。

　　他的同桌是通校生，显然不知道学校发生了这种大事件：“卧槽，哥们展开说说……”

　　班级隐隐骚动起来，聊天声逐渐盖过了读书声。

　　学委唐落落站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敲了敲桌角：“安静！安静！”

　　弥斯坐在第一排，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垂眼漫不经心地看着书，右手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勾勾画画。

　　一副慵懒恣睢的作态。

　　“江晏，你身为班长，也多少管管啊。”唐落落为了维持秩序累得身心交瘁，她忍不住和前排的弥斯协商道。

　　弥斯随意地点了下头，然后懒懒散散地开口：“别吵了，老班到了。”

　　这下连唐落落都是一惊，大家纷纷向门口看去。

　　那里空无一人。

　　唐落落：“……”真应该下载个反诈APP。

　　班级里的气氛顿时更加活跃了，眼看着都要把屋顶吵翻时，老赵夹着书匆匆地推开了门：“这层楼就你们最吵！我在楼下都听见了，瞧你们一个个的，高三了还这么懈怠……”

　　唐落落震惊地看了江晏一眼，只见对方朝她眨了眨眼瞳，眼尾处睫羽浓密，自带一股无辜的韵味。

　　唐落落：“……”

　　老班赵明辉的心情似乎不太妙，整节课都沉着脸，还压了近五分钟的堂。

　　可算下课了，后桌按耐不住好奇心，用笔帽戳了戳弥斯：“江晏，我记得你也是住校生吧？你们隔壁寝的时曳跳楼了，是不是真的……”

　　后桌大概是有些忌讳，他余光瞄着那张空书桌，声音越说越小。

　　弥斯单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讲话：“谁知道呢。”

　　他把目光落在了第一排的两个男生身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多少都有些打怵，那两个男生却恍若未闻，一直小声吐槽拖堂还有作业之类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高个儿的叫孔世隐，似乎是个富二代学霸，脚上踩着昂贵的球鞋，跟人说话时带着隐隐的优越感。

　　他的同桌叫杜旸，言谈举止中暗含几分巴结与艳羡。

　　那个叫唐落落的女生似乎不太喜欢这两个男生，她蹙眉看向孔世隐和杜旸，很快又移开目光，远远地望着那张空书桌。

　　时曳的书本整整齐齐地堆叠在桌面的一角，一根没有扣笔帽的黑色中性笔放在书本上。

　　就好像它的主人刚刚还在一样。

　　唐落落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消息，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