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岭》常山渐青

30、往事并不风轻云淡

　　粗略地说完给姜兰兰送钱被拒一事，林树桦又扯起了别的事情，而此时我的思绪则飞向了遥远的爪哇岛——
　　是的，我又一次放弃了和她同频共振的好机会。
　　明明心怀不轨，百爪挠心，又会时不时地想起往昔我们两人在一起肆意享乐的小日子，而表面上又心安理得地闻着媳妇身上不时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像话。
　　她身上的这个味道，在让我感到些许安宁和温馨意味的同时，也让我脆弱不堪的内心产生了小小的烦恼和波折。
　　我集中精力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是一种有点腻歪和烦躁的异样感觉，介于最大的舒服和最大的痛苦之间，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我的主观意识忽视掉，从而再也找寻不见了。
　　然而，最终，林树桦还是走了。
　　她像只猫一样，恋恋不舍地走了，脚步声很轻。
　　她走后，唐老狗又跑过来找我聊天了。
　　他的真名叫唐飞雪，六月飞雪的飞雪。
　　“网络作家章鱼哥写的《往事并不风轻云淡》，你看过吗？”不自然地沉默几分钟之后，我又问了唐老狗一个小问题。
　　我痴痴地希望能用一己之力改变他目前糟糕的心情，把他带离风的漩涡，让他脱离红尘的烦恼。
　　瞧瞧吧，我还有帮人的愿望，我还有助人的想法，这是多么可喜可贺的值得留意到一件事情啊，对吧？
　　我想，姜兰兰应该是非常乐于见到我有如此英勇表现的，她一定会为我的这一变化和改善加油、鼓劲和喝彩的。
　　单凭她的日常举止所展现出来的性格特点，我就能轻松地判定，她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一个温柔可亲的人，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当然也是一个格调高雅的人。
　　毋庸讳言，我喜欢她这种人。
　　另外，《往》这部作品文笔一般，但是内涵很深，很重。
　　窗外的宜人春风是断然刮不进来的，一丝一毫都刮不进来，因为所有的窗户都是严实密封的，都是完全不透气的，而且好像永远都打不开似的，当然，也从来没有人试图打开它们。
　　如果有人真想打开它们的话，而且是顽强地迫切地想打开的话，那么这个人离走出翠微山庄就不远了，反正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只有强烈地渴望和春天密切接触的人才算是充满生命活力的。
　　与此同时我还强烈地觉得，所有愿意在这里安心修养的人，其实说到底就是一群典型的丧家之犬，或者说就是一群可怜的胆小鬼。
　　我认为，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这样的。
　　他们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隐忍，选择了放弃，而不再拥有重整旗鼓的决心和信心。
　　所以，这里表面上充满了难得的静谧和安详，实际却像一潭长满墨绿色浮萍的死水，没有任何生动的波澜可言。
　　另外，我有时都感到奇怪，这些亮闪闪的窗户平时都是怎么被打扫干净的，它们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明亮，那么宽大，那么纯洁，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给人以某种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强大希望，天生就带着巨大矛盾的希望，一种简直不能称之为希望的希望。
　　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然而身体和思想却是与世隔绝的，同时也是萎靡不振和困顿不堪的，这就是所有的玻璃带给我的真切遐想。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别样的希望，一种外表虽然呈现出依稀而迷茫的可怜状态，但是背后隐藏的力量却又非常强大的希望，于是乎谁也别指望着真能实现这个所谓的希望了。
　　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逐步增强的越来越有温度的希望，因为有希望的都悄悄地远离了此地，留下的都是没有希望的，至少在家人眼里是暂时没有希望的，如果家人还关心他们都话。
　　这里有时就是一片灰色的沙漠，我感觉。
　　应该说，能来这里逍遥度假的人都是非常有钱的主，都是智力超群的角色，但是他们却没法向被人展示自己的优越之处。
　　窗户的基本功能是挡雨、透光和通风，这里的玻璃永远只能挡雨、透光，而不能通风——春天近在咫尺，自己却走不进来。
　　我是在后来才明白这个情况的，而不是在亲眼看到玻璃的时候。
　　那么，这个问题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我的思维在时空上是严重滞后的，尽管总起来说其效能还是可以的，其运行机制并没有差得太多，和一般人比起来。
　　哦，风，就是所谓的外界，就是不可控制的所有事物的集合体，或者是这些事物的全权代表者，就是一种强烈到极点的象征。
　　对，很显然，这不是隐喻就是象征，明确的象征。
　　在很多情况下，它甚至就是事物的本身。
　　这应该很好理解，不需要我多费口舌。
　　所以，它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几乎具有不可想象的巨大威力。
　　所以，这里的人好像普遍都怕风，哪怕是浩荡的春风。
　　正常来讲大家渴望外界，同时也渴望象征着外界的风，但是风一旦能够携带着自然界的力量刮进来，他们又怕得不得了。
　　“或许我们都是一群精神上的矮子。”我有时这样想。
　　“没有。”唐老狗非常简约地答道。
　　他看起来就像一块透明的淡黄色的琥珀，只是其中包藏着的是一只远古时代的苍蝇。
　　其实，也算不上包藏，因为那只苍蝇是纤毫毕现的，是栩栩如生的，就和它刚刚窒息而死的时候完全一样。
　　“那么，章鱼哥的大名，你知道吗？”我亦庄亦谐地问他，希望不要给他制造太大的压力。
　　我想成为他的一个好朋友，最温柔可亲的那种朋友。
　　“知道啊。”他有点兴奋地说道，一脸轻松的样子。
　　他能如此表现，我就放心了，看来他还有得救。
　　此时，他开心得像个傻孩子，就差问我要棒棒糖吃了，这个温顺有加的家伙啊，果然非常适合和我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