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左手执棋

9、人吃人，鬼吃鬼，三千野鬼养恶鬼

　　赵尚书和黄府尹之死最后以李红英顶罪，白静初投河自尽结束。

　　乱葬岗最近收留了很多人，远远的就有尸臭味，两名门卫远远地将尸体扔过去就嫌弃地捂住鼻子走了，还不忘骂上一句让他们来搬尸体的上司。
　　陈恨生从树影中走出，他拨开裹尸袋，露出发紫肿胀的尸体，李红英身上数到伤口，已经生蛆，浑身是发黑发臭的血，双眼微睁。
　　李红英被暴尸城门口五日才被扔乱葬岗，这五日官府不准任何旁人靠近。
　　“哈哈哈，我就说那些狗官最后会拿她定罪吧。”
　　“小子，不要对那些人仁慈，他们就是那个狗样。”
　　“就算没她，也还会有其他人。”
　　“快走吧，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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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恨生脸上眉头紧皱，露出伤感，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关上她的双眼。
　　“有没有什么能让她活过来的办法，像陈贞淑那样。”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消失。
　　许久，传来一个女声，“弄不了，她□□已经烂了，魂魄也飞了，就算动起来，连一个傀儡都不如。”
　　“别给我哭哭啼啼的，这世间每天成万的人死，难道你要挨个哭丧！”
　　陈恨生眼含泪水，声音也颤抖，“可她是无辜的。”
　　“无辜的？这世间无辜的人还少吗！”女子的声音很气愤。
　　“有人来了，快走。”
　　陈恨生没动，那个女声又说：“陈贞淑，过来把他带走！”
　　突然，从地面钻出一个女孩，长发及腰，一身黑衣，神色冷淡。
　　“不用，我自己走。”陈恨生起身，带着陈贞淑躲进了树影中。
　　正午的阳光白的刺眼，远处的道路走来一个女子，是小桃。
　　她跳进乱葬岗，四处寻找，直到看见了李红英。她看到李红英身上的伤口，抱着李红英伤心地哭了起来，她若真是凶手，又
　　怎么会弱得被他们这般对待。
　　她将尸体拖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就开始用带来的锄头开始挖坑。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真诚的感情。”
　　陈恨生远远的看她，小桃的力气不是很大，挖一个埋人的坑很是累，很快就大口呼气，太阳也逐渐下山。

　　丞相府内，众人正在为白静初吊唁。
　　天空上，一团黑影四处游走。
　　“哼，虚情假意，生前不帮忙，死后来吊唁，就算是丞相之子，孤掌难鸣也是寸步难行，不行，还是我的怨念还不够，我需要怨念！怨念！在哪，在哪！”
　　他望向城外。
　　“乱葬岗，我要去乱葬岗。”

　　黑影飘来乱葬岗，果真是怨气充沛，突然，他看见那具熟悉的身体。
　　“为什么，明明蒙冤惨死了，她怎么没成冤魂。”
　　森林中传来声响，他循着声音过去，是个人，刚好他缺一具身体，普通人也好，总比白静初左右为难的处境好，普通人的身体倒自由了不少。
　　黑影正想靠近小桃，突然被一道气体弹飞。
　　有人？
　　不，是同类。
　　陈恨生？！
　　哈哈哈，我找了你将近一个月，总算找到了。不过，他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普通女孩。
　　黑影朝着陈恨生的方向飞去，小桃突感一阵阴风，城门也快关了，她还是赶快埋完就走吧。
　　陈恨生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他也没跑就站在原地，他也好奇那个同类是谁。
　　“陈恨生，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是徐家村的人。”倒是好听的玉石之音，不过他是谁？
　　“怎么，你忘记我了，你可是杀了我一家人。”
　　“你是怀知县？”
　　“没错，我是怀玉，今日我便要杀你。”说完，黑影便急速冲向陈恨生。
　　陈恨生四周涌出黑烟，以更快的速度攻击怀玉，怀玉不敌，被一招推得老远。
　　不好，打不过，得跑。
　　“跟上去，我要灭了他！”又是那个女声，声音愤怒到扭曲。
　　怀玉在前面跑，陈恨生在后面追。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来到了盛京，淹没在人群中。

　　“名字，户籍。”一名男子埋头写字，声音里满是疲惫。
　　“这是哪？”
　　男子没抬头，轻飘飘说道：“这里是晋国酆都，你死了。”这句话，他每天得重复几千遍，这晋国文盲这么多的吗，那么大的“晋国酆都”四个大字是没看见吗。
　　男子久久没有得到回复，随抬头看。
　　哟，这小姑娘死得倒是很惨，一身刀孔，饶是战乱时代也少有人死得如此狼狈。
　　心疼两秒。
　　“姑娘，你叫什么，户籍何地。”
　　“我叫李红英，乃晋国盛京人士。”
　　男子写完路引，便将此物交给李红英，男子见她凄惨，又说了句：
　　“这里死的都是晋国人，姑娘说不定还能找到朋友，路上也少些孤独。”
　　李红英接过路引，四处打量这个地方，彩云环绕，还有一个很大的悬浮在空中的牌坊，上面写了四个字，可她不识字。
　　“难道佛祖见我心诚，特赐予我这般美景。”李红英心中想到。
　　李红英接过路引，路引自然而然的窜进她的身体。
　　“好神奇！不愧是鬼神的东西”
　　一旁的鬼差在催促，李红英也赶紧跟着人群走。
　　乌泱泱的一群人形成了一条约莫百米的队伍，队伍尽头有三座桥，从左到右，由高到低。
　　她选了左边的那个最好看的。
　　李红英学着前面的人，装模做样等着一旁的鬼差拿镜子扫她。
　　那鬼差用镜子一扫，冷冷说道：
　　“你得走最右边的。”
　　“为什么。”
　　“你杀过人，只能走最右边的。”
　　“凭什么，都是赶去投胎的，选个好看的有什么问题。”
　　“杀过人只能走第三条，投生为动物。”鬼差也没生气，语气平淡得像是讲述今天吃过什么，毕竟每日成百上千的人，像她这样的也不少，世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句话如惊雷打在李红英身上。
　　“不行，我不接受！那个人嗜酒打人，他活该！”
　　鬼差也没想解释什么，一个挥手，她就落到了第三座桥上。她想冲过去，但被一旁的鬼差拦住。
　　李红英被推搡着来到一个妇女身旁，那妇人一头白发，看着还挺年轻的，她手上拿着一个白玉碗，里面的水清澈见底，这白玉碗里的水好像从没干枯过。
　　“忘川，忘川，忘却人间一切，往生，来生，姑娘，该喝水了。”妇女声音婉转曼长，像在唱戏。
　　忘记一切？为什么要忘记一切，若是忘记生为人的一切，她就真成动物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前面有一个亭子，通过亭子的人都露出很奇怪的笑容。
　　李红英越过妇女想去那个亭子，却被一面透明的东西挡住。
　　“姑娘，不喝这碗水是过不去的，快喝了吧。”妇人回道，“后面的人都在等着你。”
　　“不！我不要变成动物！“李红英大吼。
　　妇女无奈的摇摇头，那碗飞了过来，硬生生将水塞进她的口中，随即她就被推入亭子里。
　　一面镜子浮现在她的眼前，无数人无数事浮现在出来。
　　娘已死，小桃为她伸冤而亡，李老头一家也受牵连入狱。
　　“他骗了我，他骗了我！。”眼泪流出。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倾尽所有却是这样的结局。
　　呃，李红英感觉大脑一阵痛楚，她的记忆开始消失。
　　她挣扎着站起来，这桥矮小，无数野鬼伸出手试图拉人下来。
　　桥上的人都在催促她离开。
　　她站在桥边，眼神茫然，忽地对着四周大喊：“天地不公，神鬼糊涂，我不入轮回。”
　　说完，便跳入忘川水里，忘川接纳了她，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此女有勇，但是不值。”
　　“怎么不值了，难道投胎成动物就值了？”
　　“投胎成动物起码有盼头，这跳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妇女见桥上众人纷吵，一个挥手关上了他们的嘴。

　　阎罗殿内，有个人正伏案工作，一旁堆满了高高的文书。
　　一个黑衣小鬼急匆匆跑来。
　　“大人，有个女鬼投忘川……”
　　“让她投。”大人没有抬头
　　“她吃了忘川里的野鬼……”
　　“那打入地狱。”还是没抬头
　　“全吃了……”
　　“全吃了就吃了……”大人这才抬头，“什么，你说她全吃了？”
　　“是的，大人。”
　　大人放下文案，揉了揉眉心，她看着那个小鬼，“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是大人打断了我的话……”
　　“罢了，去忘川看看。”

　　忘川河内，孤魂野鬼，虫蛇遍布，此刻却风平浪静。只见河中立着一个女鬼，披散头发，一身红衣，红衣之下确实一具白骨。
　　“此人名叫李红英，乃晋国盛京人，生前弑父，本该投胎为动物，一个月前跳入忘川，如今忘川的鬼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鬼差在一旁解释。
　　阎罗一身墨绿色的衣裳，静立在河边。为了防止她出手伤及无辜，已在忘川布下结界，四周的鬼魂好奇的望过来就被鬼差驱散。
　　但她安静的站在水中，貌似没有伤鬼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已成恶鬼，阎罗挥手，正准备灭了她时，李红英开口：“你就是阎罗？”
　　居然还有人的意识？
　　阎罗放下手。
　　“是的，我便是掌管晋国的阎罗。”
　　“李红英，为何要吃了他们。”
　　“我不那么做的话，你们又怎么会注意到我。”
　　忘川的鬼虽是孤魂野鬼，但每个都来一口，也是疼痛不已。
　　阎罗走过去，隔着结界看她，俨然已成恶鬼。
　　阎罗打碎结界，手一挥，水中便生出无数绿色的链条锁住她，随后又飞来无数黄符封住她的力量。
　　“把她带去六殿。”
　　“六将去哪了？”她问一旁的小鬼。
　　“大人，最近地府人太多了，管不过来。”
　　阎罗看向忘川河，吃了也好，清干净了才能放新的进去。

　　六殿内。
　　卞城王和阎罗正在讨论，两人又指又骂，良久，卞城王整理好仪态，对着跪着的李红英说道：“李红英，你必须投胎。”
　　“不！我不投胎，人间疾苦，天地不公，我要在此处等着仇人。”
　　卞城王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一道金光飞入李红英眉间，李红英就此消散。
　　“去吧，你该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