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璎斓

24、梦魇岛（4）

　　话音刚落，圆桌上就凭空出现了两张照片。沃斯特看了一眼，死死闭住眼睛。谢楚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照片上是什么东西了。

　　像是应证贝尔说的话一样，这次一个腿一个手的照片背后，写的是懒惰者，奔跑罚之。

　　贝尔无所谓的耸耸肩，“那看来这就是我的罪了。”

　　伊维不能理解，“你，就因为分手，就不想活了？”

　　贝尔眨眨眼睛，反问，“不可以吗？”

　　伊维无言以对。

　　但这不断出现的身体部位又是谁？和每个人犯的罪有什么关联？谢楚想，难道真的和小说里一样，每个人犯一点错，最终造成了某人的死亡？

　　这次照片里出现的位置在一楼，沃斯特主动提出要和谢楚宁彬一起去。贝尔表示自己还可以继续看家，伊维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最终还是陪着贝尔留下了。

　　“还有个问题，”宁彬问，“花园的作用是什么？”

　　谢楚看着大厅的钟表，还差十分钟到两点。

　　从上一个副本开始，时间的流速就很诡异。谢楚通过宁彬简单的表述能理解赵志才的副本时间流速不正常的原理，但这个副本有着明确的倒计时，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时间上出问题。

　　谢楚心情沉重，在这个副本里，他不可能没有压力。一边是危机四伏的副本，一边是身体不佳的宁彬，还有三个不明底细的队友。

　　谢楚用力抹了把脸，沉声道，“先看手上的线索吧，等到了开放时间，一起进去看看。”

　　他推开房间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楼的房间比二楼房间面积更小，光线更暗。好像是为了迁就那情绪不稳定的园丁，不管房间是否对着花园，都拉着厚重的黑窗帘，也没有烛台和蜡烛。谢楚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味，夹杂着重重的灰尘，呛的他后退了一步。

　　他退到门外，身边的沃斯特嘴唇微动，扣住门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谢楚仔细一听，听见这人重复道，“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真的不害怕……”

　　谢楚：“……”

　　他深深看了沃斯特一眼，想说你要是真害怕的话可以不跟过来的。

　　宁彬不知道他为什么堵在门口，也听不见他的心里话，狐疑的看向他，从谢楚左手边的缝隙钻进房间。他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快速找到了照片上的位置。

　　在书桌前。

　　地毯上依旧残留着血渍，原本留在这里的人体组织依旧不翼而飞。

　　宁彬附身，拉开抽屉，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老旧的空皮夹外，没有别的东西。

　　线索的数量减少了？还是说，是他们找的不对？

　　宁彬皱起眉，客厅钟表的报时声再次响起，两点了，到了花园开放的时间。宁彬想先去花园看一下，他转身刚想和谢楚说，谢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定定的看着那个皮夹。

　　“怎么了？”宁彬问。

　　谢楚垂眼，含糊道，“没事。”

　　他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宁彬看在眼里，知道这绝对不是谢楚没事的表现。他看向沃斯特，又觉得这不是个坦白谈心聊天追问的好时间。

　　沃斯特小心的站在门口，望着两人。

　　宁彬收起皮夹，说，“走，去花园看看。”

　　谢楚点点头。

　　大厅里的两人正眼巴巴的等着三人，见到他们回来，伊维赶紧起身，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沃斯特诚实道，“一个钱包。”

　　伊维脸色古怪，不相信似的追问，“钱包？”

　　他突然支起身，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那个钱包……”

　　贝尔还是那副懒散和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坐在原位，翻看着自己的日记，没分给伊维一个眼神。

　　“我们不在的时候，还出现过别的线索吗？”沃斯特踮起脚看着圆桌中间，那里空无一物。

　　他有些失望的坐回位置上。

　　后院机器的轰鸣声停止，不知何时，正对圆桌的后门打开。闷热的风钻进大厅，让本就沉闷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谢楚来到门口，发现园丁正拿着小剪子修剪花枝，他将修剪下来的枝叶全部丢进那巨大的肥料机，看起来最后要将这些都搅成肥料埋进土里。

　　花园左边，鲜红的玫瑰微微展开花瓣。一个小时前，谢楚用精神力探测的时候，这些玫瑰还都是紧闭的花苞。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它们不可能是自然绽放的，估计是五人的某些行为触发了什么机制，让其绽放。

　　谢楚左思右想，心中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是贝尔的自白。”他说，“刚刚算不算是她的忏悔？”

　　宁彬不确定道，“她承认这是她的日记本，承认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这不一定算是副本要求的忏悔。毕竟这里的侧重点是真诚忏悔以赎罪。”

　　“所以花只开了一半。”谢楚放眼望去，加上园丁刚种好的花，这里一共有五片明显的花丛。

　　也许正好对应着他们五个人。

　　照片背后的小字出自化用但丁的《神曲》，如果他没猜错，除了懒惰和嫉妒，还有其他三个罪名对应给他们。

　　宁彬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个皮夹怎么了？”

　　谢楚愣了下，复杂的眼神落在宁彬身上。

　　“你，不记得了吗？”他问。

　　记得什么？

　　宁彬见他眼底的失落不断加深，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内心深处涌出。

　　钱包？那么平常的款式，到底有什么不同？

　　宁彬突然一滞。

　　他不可置信的拿起那个钱包，翻开，在里层摸到了一行凹凸不平的小字。

　　To My Love.

　　落款是NING.

　　那是他自己写的，当年定这个礼物的时候，宁彬就是看中了这个手工刻字。和谢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对他们第一个纪念日的礼物格外重视。那时候他破天荒的拽着上高中的宁佳去逛商场，累的宁佳最后破口大骂。

　　“我们已经转了三圈了，如果你告诉我你最后选那第一家的钱包，我跟你说，我咬鼠你！”

　　但宁彬还是选了。

　　谢楚对于安全感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能补齐的，宁彬想，这东西最起码能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介意。

　　他可以陪着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过去。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那种被放弃的痛苦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回想这段恋情，也刻意遗忘了这个礼物。

　　“这是，你的线索？”宁彬长睫轻颤，问道。

　　谢楚摇头，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不一定。也许他们，都是我呢？”谢楚心里空落落的，他真没想到宁彬会忘记这件事。但，正常情况下，谁会每时每刻记得自己送给前任的礼物？

　　重逢以来，很多事情都是他先入为主。宁彬作为爱人，什么都做到了极致，当年是他突然提出的分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真的毫无芥蒂吗？

　　他们的关系，真能和好如初吗？

　　谢楚深知宁彬的为人，牵手，接吻，那些是他作为谢楚临时向导的时候做的。为了安抚他，为了防止他的失控。宁彬既然接受了这次交易，他就一定会做好这些事情。

　　如果没有这次交易呢？没有那短暂的向导身份，宁彬还愿意吗？

　　谢楚潜意识中早有答案。

　　他不敢问宁彬是否爱他，所以他问，“宁彬，你恨我吗？”

　　宁彬没有立刻回答。

　　梦魇岛上，没有午后灿烂的阳光，只有那落不下的太阳，赶不走的傍晚。

　　花园里，永远是红彤彤的一片，无论是什么样的玫瑰，最后都会镀上一层热烈的红。

　　谢楚听见宁彬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他说：“爱恨都是人类本能，永远不会单独存在。”

　　“所以我恨过你。”

　　那是因为爱过你。

　　“哈。”谢楚压制住翻涌的情绪，他转过身，背对宁彬，紧紧握拳。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敢让宁彬看到。

　　多讽刺啊。

　　他们本该是一对眷侣。

　　宁彬看着远处的玫瑰，下定决心似的闭了闭眼。

　　“谢楚，赵志才的副本被覆盖以后，副本监控也被切断了。”宁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们的。”

　　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想做的事，现在就做吧。

　　他想，给我一个解释吧。

　　宁彬上前两步，拉住了谢楚的衣袖。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分开，为什么要说分手，我……”

　　谢楚猛地转身，他红着眼睛，快步走到宁彬面前，不分由说的紧紧抱住他。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宁彬又突然泄了气。他顺从的埋在谢楚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留下一个悄无声息的吻。

　　花园中的黄白玫瑰同时开始绽放。

　　钟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拥抱。谢楚狐疑的看向大厅，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去，圆桌边空无一人。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四，一沓照片散落在桌上。

　　两点，到四点。

　　时间不可能走的这么快。

　　谢楚来到立钟面前，从玻璃外罩上揪下一截黑色线头，好像是有谁打开了钟表的外壳，拨动指针转到了4，仓皇离开时，被夹住了手套。

　　他盯着线头，冷笑一声。

　　这地方除了那黑袍管家，还有谁带黑手套呢？

　　怪不得时间流速如此诡异，是因为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时候，他会来偷偷的调快时间。

　　谢楚将线头一吹，看着它飘飘荡荡的落到地毯上。

　　“谢楚。”宁彬叫他，“过来，看这些。”

　　他将桌上所有的照片拼在一起，拼出来一具没有脑袋的男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