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不死》元玖

5、失去

　　太阳西沉，落日的余晖结束后，月亮紧接着被拖了出来，像是在遵守永恒不变的法则。

　　结束了一天的开学考，林秩一个假期没怎么用的脑细胞伤亡惨重。

　　从考场回到教室的路上，不停有人讨论考试的战况。

　　“哎，考的怎么样？”
　　“脑袋空空，凉了。”
　　“没事，开学考而已，不是什么大考试……”

　　回教室没一会儿，答案便发了下来，大家都自觉的对着答案。

　　林秩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能考400分左右，比平时少了六七十分。

　　对此，林秩表示理解，毕竟她一假期没动脑子了，掉分很正常。

　　晚自习的时候，林秩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看着窗外，月光洒下来，树影摇曳。她也马上可以走到月光下了。

　　学校分走读生和住校生。林秩家离得不远，虽然一开始林秩爸妈想让她住校，但林秩再三强调她不想住校，最后还是同意她办了走读证。

　　十点整，晚自习时间结束了。一下晚自习，班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像是解开了束缚。有的人一打铃便冲出了教室，有的人则慢慢悠悠的，每个班级教室外都站着许多等待朋友的人。

　　林秩虽然很想快点回家，但现在出去人太多了，很挤。她讨厌人多的地方，很吵闹，让她莫名的烦躁。所以她在位置上慢慢磨蹭，直到人流少了许多，她才走出教室。

　　9班在四楼，她故意挑了一个远一点的楼梯下楼，教学楼两边的楼梯都有人走，只是她走的那个楼梯人相对较少，因为要多走几步路。

　　楼梯口转角前的花坛边，路衍正在被人堵着，面前的女孩子画着淡淡的妆，头发微卷，漂亮又精致，冲路衍明媚的笑着。

　　路衍看着眼前笑的灿烂的人，只觉得刺眼，对面言辞恳切的说想和他做朋友的人，虚伪至极。

　　莫名其妙的接近，桌子里散落情书。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对他的好感来自何处？

　　路衍只觉得可笑，他才来几天？对于他这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是怎么喜欢上的，简直太可笑了。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即将说出口的谎话。

　　“看上了我了？可我对你没兴趣。”
　　路衍转身打算离开，可那女孩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追上路衍拉住他，寸步不让，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林秩从楼梯转角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女孩的啜泣声。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注意到路衍眼底的冷漠。他冷漠的注视着眼前哭泣的少女，无视向他袭来的炙热爱意，置身事外。

　　林秩心中无奈叹息，不敢再向前走去，只好原路返回，绕了一圈后离开了是非之地。

　　夜色下的学校并不静谧，学校门口聚集着许多卖小吃的商贩。林秩被传来的香味引诱，她并不饿，却还是买了个里脊肉饼。

　　她大口地吃着，边走边吃，十分满足。吃完想找垃圾桶扔垃圾。

　　往前看去，只看到一头茂密的白毛，在路灯的照耀下，如同指路明灯般瞩目。

　　路衍住在附近？之前好像没碰到过他。

　　林秩想起自己好像没有给路衍被猫抓伤的赔偿，她应该要有所补偿才对，要赔钱吗？要赔多少钱才合适，她并不清楚。
　　路衍好像很讨厌有人缠着他，想起刚才哭泣的女孩，林秩不敢靠近他。她不想上赶着被讨厌，还是先欠着吧，等找到合适的机会。

　　路衍走在她前方不远处，通往她家只有这一条路，林秩没法再绕路，只好放慢的脚步，不敢走的太快。

　　路衍身形颀长高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如果路衍这时突然回头，会不会以为她在跟踪他？林秩奇怪的想。

　　想来路衍的性格真的很奇怪，明明之前很谦和，在班里他虽不爱搭理人，但对人也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刚才，那个女孩哭的很伤心，他却很冷漠。

　　回到家，家里气氛冷到了极点，自从乔琳和林远吵架后，就一直这样了。
　　她去厨房看到了桌子上的饭菜，觉得索然无味，但她还是吃了很多很多饭。

　　他们是过年的那天吵的架。吵架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林远的亲戚，乔琳讨厌他们，林秩也讨厌他们。

　　每年乔琳和林远都因此吵架，今年同样也没有例外。可在外人面前，两人却装起了和睦，仿佛无事发生，林秩每每看到只觉得可笑。

　　冷战几天后，如今不知为何又开启了争吵。

　　林秩在房间内，背对着门口，听着外面不时传来争吵声，怒骂声。他们骂彼此的话很难听，像是要把世界上所有的污言秽语都砸在对方身上。

　　林秩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充耳不闻。
　　她缩在门口一动不动，一旁的包子不知在地上找什么，很活跃。

　　好想消失，她想变透明，她想要是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争吵声停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林秩有些担心，她抱着包子走了出去。站在房间的门口，看到了乔琳和林远，坐在沙发两边，沉默不语。

　　他们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林秩，都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争吵声又起，林秩坐在门口，听着他们的争吵。林秩习惯了，他们好像看不到自己，她好像终于隐形了。

　　林秩想，要是这个世界没有她就好了，每次他们都说是为了她才没有离婚，后来有一次林秩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哭着喊让他们离婚，他们再没有说过为了自己不离婚的谎话，只是嘴里说着离婚，却从没有行动过。

　　林远曾经对林秩说：“我和你妈，两个都是急脾气的人，她一生气我也就跟着生气，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林秩很想让林远让一让乔琳，可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他们从来都是互不相让。

　　为什么上天要把两个相看两恶的人绑在一起，林秩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讨厌对方却还是不分开。

　　后来他们各自回屋，乔琳让林秩赶紧回屋睡觉，她好像终于看到了林秩，林秩其实很想陪着乔琳，她觉得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她知道乔琳很伤心，林远也很伤心。他们是她的父母，她却无力阻止他们的争吵。

　　她抱着包子回了屋，扑倒在床上，无声的呜咽起来，直到哭的喘不过气来，她才像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对于林秩来说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哭过之后，他们的争吵就和她无关了。她为这件事伤心过，已经足够了。很多事情她都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的听他们的话，让他们不要为自己烦恼。

　　又不知过了几天，两人又开始和从前一样，家里的气氛慢慢好了起来，林秩也不用两边尴尬了。

　　林秩知道他们下次还会再吵架。

　　有些事情，即使揭过了，还是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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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旗中学时间抓得很紧，每天早上6点之前就要到教室准备晨读。直到晚上10点晚自习结束，才会放学。

　　林秩没想到路衍竟然会按时上下学。她死板的把路衍当成不听话的问题学生。在一连几天林秩都很凑巧的在上下学的路上遇到路衍后，懊悔的发现自己因为刻板印象轻易的给人下了定义。

　　路衍的存在感很强，令人无法忽视，每次和他走在一条路上，林秩都很不自在。

　　她和路衍不熟，连打招呼都很奇怪，所以她走在路上的时候，都当作没看到路衍。
　　而路衍也是如此。

　　“安静！安静！我知道马上要休息了，但怎么也要等我讲完，不然别想下课！”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不停拍着黑板，示意安静。可教室里同学们的心早已飞到天际，林秩的心也同样飞出去了。

　　后排的同学吵嚷着等会儿要出去干什么，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根本安静不下来。

　　学校一个月放一次假，但在每周五下午第三节下课后，会给学生半天的休息时间。
　　这对于每个学生，尤其是住校的学生，无疑是久旱逢甘霖。同学们在教室里闷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快到了休息时间，自然没心思上课。

　　数学老师是个温柔的女老师，眼看着哄闹的学生，也没了脾气，不再白费口舌自顾自的讲着。

　　学校不远处有一条曲水河，林秩打算去湖边走走。时间还不算晚，天阳还没有落下，阳光洒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河岸边有许多老人，慢慢悠悠的散步。林秩沿着河岸向远处走去，逐渐远离人流。她走了很远，直到周围没有人，才停了下来。

　　林秩在河岸边盘腿坐下，望着河水发呆。

　　曲水河并不清澈，带着沙子，有些许浑浊。河流很平静，没有起伏，如同一汪死水。林秩瞧着却觉得这河水风平浪静之下却藏着巨大的漩涡，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这条河里，曾经死去了多少人。有跳河自杀的，也有失足溺亡的。
　　半年前，林秩最好的朋友，从这里跳了下去。
　　从此，林秩的世界空了。哪里都空荡荡的，很没意思。

　　“学校里特别无聊，每天上课我都犯困。下课，我听到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觉得特别吵，可我……好羡慕他们。我讨厌你……”

　　上初中时她们被分到了一个班，顾梦婷家总是搬家，有一次刚好搬到了林秩家附近，她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即使后来顾梦婷又搬家了，林秩也经常去找她玩。

　　高中的时候她们都考上了辰旗中学，文理分班时，又刚好被分到了一个班，当时林秩特别高兴，她们真的是很有缘分。

　　林秩人很内向，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总会不自在，所以她不会主动与人交谈，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其实除了顾梦婷，林秩谁都不想理，跟不熟悉的人说话太累了，她总会胡思乱想考虑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可现在，熟悉的人还是不在了。

　　风吹过，平静的水面泛起丝丝涟漪，林秩看着那些涟漪，心里有止不住的悲凉。

　　“如果那天，我能发现你不对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