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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谷风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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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阑正在家中尝试能不能从头修炼。他这副新身体依然又无法修炼,却又能维持着修仙之人的体魄。
就在夜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夜阑开门一看,是农户夫妇的儿子李永,他旁边还站着一位书生打扮的人,个头不高,穿着干净的布衣。
这书生对夜阑作揖拜了一拜,定睛一看,是那日在留月阁见到的女扮男装的女子。
在涪安城的时候,李永和夜阑也偶有往来,有时候李永会拜托夜阑在书商那儿找些书,有时候会帮夜阑买些东西。这日上门,是因为在小鲤镇的母亲托人带了新鲜果蔬来,李永拿了些来给夜阑尝尝。
他带来的女子,叫耿濡的,则是听说李永认识这个最近话本很火的写书先生,便拜托了同窗的李永,想一同来瞻仰一下风采。
二人进屋坐下后,先是李永同夜阑说了些家长里短,又将耿濡对“寻度”先生的敬仰膜拜之情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被耿濡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才作罢。
“今天来叨扰先生,确实是好奇新话本的后续。”耿濡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礼仪上很讲究,坐得也正,不像李永东倒西歪地磕着瓜子。“我只是想问问先生,那少年最后复仇成功了吗?”
夜阑的新话本也是根据修真界的故事改编的,少年家破人亡背负血海深仇,最终韬光养晦找到机会报仇雪恨。只是故事才写到一半,耿濡便拜托李永带他上门见见话本先生。
这时候,李永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大力拍着耿濡的肩膀,让耿濡等着夜阑写好的话本子,不要这么着急逼先生出结局。又说虽然耿濡交了束脩,但也要多用些心在读书上,前段时间刚因为阿许的事请假离开,一回来又去留月阁,先生也有不满了。
耿濡无奈,只能作揖,又说自己只是好奇一问,又保证自己日后一定好好读书,发奋图强,还提醒了李永来找夜阑拿书的事情。
李永赶紧放下手中瓜子,经过夜阑允许后就去隔壁书房找他的金屋了。
看着李永离开,夜阑对耿濡说:“耿姑娘有何事不妨现在只说。”
耿濡看着夜阑微微怔住了,又微微笑着站起来,对夜阑再拜了一下:“先生慧眼,是有些事想拜托先生。”说着,她掏出一个锦囊交给夜阑,里面是一块碎布。耿濡将包着碎布的锦囊递给夜阑,拜托他找人转交给阿许。
“这是我和她的约定,”耿濡同夜阑解释,“只是我在外的身份,不好去贾府烦扰她,所以想烦请叶先生。若是日后阿许请您或者您认识的靠谱的人去府中,将东西带给她,报酬什么的都好说。”
夜阑接过锦囊,眯眼打量了几眼耿濡,见她面不改色,便收下了锦囊,答应了这桩事,报酬也不必提。
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在耿濡上门后没几天,贾府派人来请他夜阑和络络上门一叙。
原来昨日,阿许求了贾宴黾想接络络和夜阑来府里,贾宴黾原本是不愿意的,阿许如今已经进了府,如果和从前风月场认识的姐妹见面,传出去对贾府的名声不好,更别提夜阑还是个外男。贾宴黾从前就对二人的亲近略有微词,如今更不必说了。他听了阿许的请求,皱着眉坐在桌旁不发一言。
阿许见状倒是笑了,她的嗓音轻轻的:“吃醋啦?”
贾宴黾皱着眉回答说没有,阿许便站到他身后,用双臂搂着他,将头从背后架在他的肩膀上哄他:“好啦好啦,我只当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的亲人如今都不在了,你让我和他们见见面,就当是我的亲人来看我了。再说了,姐夫和弟弟妹妹们吃什么醋。”
贾宴黾见状气也消了,他转身抱住阿许的腰,靠在她的身上,阿许伸手抚摸着贾宴黾的发。
他突然发声:“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她。”阿许手顿了顿,她垂眸微微笑着看着贾宴黾,只是这笑容里总有几分忧伤,她又继续抚着贾宴黾的头问他:“像她?你的亡妻吗?”
贾宴黾闷闷地答应了:“嗯,从前她也会这样哄我。”
阿许的眸色更冷了,只是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大约天底下真心爱着夫君的女子,都是相似的。”
贾宴黾抱着阿许腰的手紧了紧,不出声了。
过了很久,他突然说:“我知道你不是她。明天我会让人通知他们,三日后接他们上门和你见面的。”
阿许淡淡地应了声,她抬起头,看见一片衣角从门口消失,是婢女的衣服。虽然阿许院中满是阳光照耀,她却觉得很冷,比夜晚的山风吹在身上,还要冷。
当天晚上,知府夫人的院子里传来了杯碗碎裂的声音,说是夫人腹中突然不适,贾宴黾便赶过去了。
阿许瞧着贾宴黾匆匆离开,屋内烛火跳跃,火光暖融融地映照在墙壁上,晕出一段模糊剪影。阿许光着脚踩在地上,低头吹灭了烛火,屋内光亮骤熄,又恢复一片冰冷的模样。
三日后,络络和夜阑乘着贾府备好的马车上门了。
贾家的一个嬷嬷领着夜阑和络络进了府。那嬷嬷在前面大步走着,也不管后面的夜阑和络络有没有赶上。只是苦了络络,小姑娘其实才十二三岁,根本赶不上大人的步伐,夜阑便陪她慢慢坠在后面走着。
那嬷嬷大概是说了些什么却没人应答,一回头发现夜阑和络络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路,更生气了,在原地站在等着二人过来。待二人走到近前时,那嬷嬷便皱着眉,用眼光快速上下打量着牵着夜阑衣袖的络络,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快点走,又不是千金小姐注意仪态要慢行。转头又嘟囔着什么,不愧是那种场子里出来的狐狸精,物以类聚,果然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带上门,尽跟些三教九流的人往来,把贾府都带的乌烟瘴气的……
小姑娘听到了这些话,有委屈也不敢说,只是眼眶红了,抓着夜阑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夜阑低头安抚似地拿手拍了拍她,看到路边的小石子便朝那嬷嬷腿上踢了一颗。他到底还是有些力气的,那石子正中嬷嬷膝盖,她哎呦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络络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夜阑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抿着嘴点了点头,便领着络络慢慢走上前,站在嬷嬷旁边低头看她。“嬷嬷刚刚说的不对。”这嬷嬷还等着夜阑毕恭毕敬地扶自己起来,结果却等来这一句。她抬头瞪着夜阑,就听夜阑接着说:“请我们上门的,是贾府的贾大人。嬷嬷说我们不三不四、三教九流,物以类聚,不就是说请我们上门的贾大人也是不三不四、三教九流中人吗。”那嬷嬷的脸色立马变了,辩解自己并没有指责贾大人的意思。夜阑看着她努力爬起来,又说自己写这些修仙的话本子,对人死后的世界有略有了解,“嬷嬷想听吗?”
夜阑背着光,嬷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脸色更加青白,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听。夜阑才不管她,他从前任性惯了,再说本来也有意吓吓这个嘴巴不干净的嬷嬷,便告诉嬷嬷嘴巴不积德的人要下拔舌地狱,什么是拔舌地狱……那嬷嬷听了冷汗唰一下就落下来了,连络络也开始抖起来。
见小姑娘害怕,夜阑忙住嘴不说了。后面一路嬷嬷都安安静静的,不敢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也不敢走太快了。等将二人送到阿许的院子门口,便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阿许的院子不大,但也精巧。一进院子便能看到院子里种满了菊花,秋季正好是菊花盛放的季节,满院子的清香,而阿许,则坐在一旁的凉亭里看着花发着呆。
络络一见阿许,便冲上去保住了被脚步声惊醒而站起来的她,一口口叫着姐姐。阿许将她按在凳子上,给她递了块糕点,又回头看夜阑,发现门口没有下人,就皱着眉问夜阑是不是下人故意怠慢他们,还说要去找贾宴黾为他们讨个公道。
络络拽着她的手,将刚刚发生的事和阿许说了,又说叶哥哥已经教训过她了,让阿许不要再替他们出头,怕阿许以后会被他们欺负、说闲话。
“傻丫头,”阿许轻轻刮了下络络的鼻子:“他们说闲话并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反而是我,是我害你们今天受委屈了。”
络络抱着阿许,用头轻轻蹭她,只问她在贾府里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夜阑也在旁边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将之前耿濡给自己的锦囊转交给阿许。阿许打开锦囊看到了碎布,叹了口气,拖夜阑给耿濡回个话,说自己明白的。
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说外面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说阿许在府里的日子,说夜阑的新话本……等贾宴黾放衙回来,夜阑和络络也该告辞了。贾宴黾一回来便到了阿许这儿来,和夜阑打了个照面。夜阑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阿许依赖地靠在贾宴黾身上,贾宴黾低头和她说话,两个人不知怎么都笑了起来。
大概,阿许是幸福的。他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马车回到巷子口,将二人放下便离开了。
夜阑感觉对面好像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警惕回头一看,却只瞟到一个青色人影消失在街角。
有点……有点像柳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