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融落玉兰枝》等一片云

1、借过

　　下课铃声响起，仲夏的蝉鸣彻地连天，一阵风来，树影婆娑，晃晃荡荡。老师讲课的声音很快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有人剥开人群逆流前行，跑得校服灌进来阵阵清分。女孩的刘海被吹的乱不成形，脸上还带着点点红晕，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呐，这是给你带的零食。”
　　韩蓁蓁又跑来一班了，她今天装病请了一上午的假，一直到下午才被自己亲爱的母亲勒命来学校。
　　放在以前韩蓁蓁别提主动来找望苔生，她甚至威胁过望苔生在学校里和她装成不认识。这段时间倒是自己先打破了，隔三岔五就上楼找他，恨不得赖在他们班不走了。
　　韩蓁蓁和望苔生，两小孩光着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妈妈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出生相隔不了几个月，这个配置，想不熟都难。
　　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这两就先学会打人了，还是只打对方，跟上辈子是世仇一样。
　　虽然现在和谐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什么日久生情。韩蓁蓁就单纯觉得欺负望苔生欺负烦了。
　　别的不看，身体素质方面，韩蓁蓁这个真汉子就比望苔生爷们多了，一千米跑得比他还快。
　　从小大到大，两个人几乎是一路相伴，但是就没消停过，什么都要争一争。据望苔生口诉，主要责任在韩蓁蓁，原因无他，总是喜欢欺负无辜。
　　毕竟，所有的鸡飞狗跳，都是韩蓁蓁一直打，望苔生一直被打。
　　最近不一样了，望苔生甚至觉得韩蓁蓁被附体了，关心，送零食，知道他逃补习班跑去打球却帮忙保密还送了水，嘘寒问暖，有求必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望苔生没有立马借过她伸手递过来的东西，而是直着身子，半阖着眼睛，盯着她，企图从她睁得大大得杏仁眼中察觉出什么。
　　要是以前他这样，韩蓁蓁高低得当场暴行，但是当下，她无暇顾及，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借过一下。”
　　声音刚落，韩蓁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旁边拖，望苔生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硬生生撞到了门框上，痛的闷哼了一声。
　　望苔生没有憋住，一下子撇了眉，抬头时带着丝丝怨气，其实在埋怨韩蓁蓁。但是就这么和来人对上了眼，猝不及防，四目相对，气氛略显剑拔弩张。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淡色的瞳孔就这么捎过来，望苔生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他微微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云随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天天都是这张扑克脸，望苔生已经默认他是面瘫了。
　　望苔生看来，云随明就是那种谁都看不上的bking哥。
　　一开始他分到一班的时候，还会主动找他说话什么的，后来发现这个人就是你说什么，他回一下，你不说，两个人就得尬死。
　　但是吧，你不能说他傲慢，毕竟你要是问他题目什么的，他会很认真地和你讲，哪怕是那种很简单地题目。
　　他好像就是单纯得对人很生疏，好像对人熟不起来一样。
　　云随明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两个人目光仅仅是一触即分。没有一丝停顿，云随明抬脚迈步就走了。
　　就像是百忙之中，施舍一眼去放松放松一下。
　　就是这个样子让望苔生感觉真的是很不爽，下次，他也要这么装在云随明面前借过一次，用那种看狗的眼神。他忿忿地想着。
　　“你真的是，注意一点可以吗？挡到别人都不知道道个歉。”
　　人刚走，韩蓁蓁直接一拳砸向身后的人，望苔生真的是觉得莫名其妙，想着他又怎么了？
　　他被叫出来，都没站稳，然后云随明就来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望苔生的不爽更添了几分，他刚想开口说韩蓁蓁是不是不清醒，转念想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马上又把话咽了下去。
　　第一，搁在以前，她看自己这样子，笑都来不及，突然这样数落，很不正常。别告诉我是关心，如果是的，别呀，大哥，母老虎再温柔也是老虎，你这样子更惊悚了。
　　第二，打不过她，众所周知的事实，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
　　“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望苔生揉了揉肩膀，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他再一次感慨这人的力气是真的大啊，感觉自己的后肩应该是紫了的。
　　韩蓁蓁没理会望苔生，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走廊，不知道看什么这么专注。话就这么晾着，但是望苔生能怎么办啊，也不敢打扰这姑奶奶，更不敢过问她在看什么，他现在已经伤痕累累了。
　　韩蓁蓁还没有回她，望苔生自觉无聊，他已经接过暴君亲力亲为送来的零食，想看看都有什么，不出所料，都是某个人喜欢吃的。

　　他们两个人的口味真的是大相径庭，完全不一样，韩蓁蓁喜欢重口味的东西，什么酸的辣的，很符合大家对湖南人的印象。
　　和望苔生完全不一样，他本人还挺喜欢吃甜的，十分吃不得辣，完全不像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韩蓁蓁还以此嘲笑过他很娇气，好几次。
　　望苔生看着这些摇了摇头，只敢在心里不情不愿。
　　但如果是献殷勤，能不能上点心啊。
　　韩蓁蓁突然一脸认真地转过头，看着他，然后表情严肃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胡话，完全不像是在打趣或者是开玩笑。
　　“望苔生，你知道吗？叔叔阿姨每天勤勤恳恳，尽职尽责，辛辛苦苦地赚钱是为了谁？”
　　不是大哥，你平时一老说是我大爹，敢情是真的相当啊。
　　“没发烧啊。”
　　望苔生伸手贴向她额头，探了探温度，不热啊，凉的要死，还有丝丝冷汗，我顺手在她衣服袖子上擦了擦。。
　　“啧，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十分用力地拍开了望苔生感坏事的手，“啪”的一声，红了一片。
　　“所以，你呢，不要每天想一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你的宗旨。看着一班这个教室，这才是你要永远争取的东西，你知道吗！？”
　　她双手死抓着望苔生的肩，拼命地摇晃着，望苔生被她的语出惊人和难以理解的行为弄的晕乎乎的，迟迟说不出话，就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受刺激傻掉了。
　　还没等望苔生回她话，又是一声响起。
　　“借过一下。”
　　一模一样的声音，还是没有变的语调，望苔生抬眼看他。
　　这小子又来了。
　　望苔生觉得有些无语，他们这一次直直地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云随明还是一脸平淡。
　　望苔生刚刚生起的怒火马上消了，莫名其妙，他觉得云随明看起来脸色不好。虽然还是一脸扑克脸，但是就是感觉要凝重几分。
　　他的瞳色色素很淡，睫毛长长地铺下一层阴影，神色颇为晦暗不明。
　　望苔生不禁觉得自己真是太会观察人了，这么细微的表情都看出来了。
　　不过，他又想到，为什么？
　　是云随明对他不爽，但是，不爽的不是应该是他吗？
　　望苔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云随明，隔着校服布料，他也可以看出云随明的身材应该不错，大概是经常锻炼，硬碰硬好像只有死和死的很惨，两个可能。
　　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和为贵。
　　韩蓁蓁还抓着他没有松手，望苔生选择顺势拉过她给这位大爷让路，韩蓁蓁倒也配合，没反抗也没骂人，就这么任他拽着。
　　他轻飘飘收回目光，路过望苔生身前的时候，掀起了风。吹开了望苔生额前的碎发，他嗅了嗅，甚至闻到到了一点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好讲究。
　　韩蓁蓁还是没有反应，望苔生觉得最近他这个发小还有一个最大的异样就是发呆愣神的频率大幅度增加了。他偏头看了看教室正中间挂的书中，时候不早了，一边理头发，一边提醒她。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韩蓁蓁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不自然咳嗽了两声，“嗯”了一声，刚要走。
　　望苔生又叫住了她，长臂一伸，把一袋子零食递了回去，韩蓁蓁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望苔生，就是没接。
　　铃声又很不应景地响起，走廊闲谈声渐渐被脚步声盖过了。韩蓁蓁跑了，又是一股风，把望苔生刚刚弄好的头发又打回了原形，她不做体育生真的是可惜了。
　　“分给别人吧。”
　　他了然收回，转身往教室里走，他位置在后排靠穿的角落。穿过某个人的桌位，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发现云随明也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一直看着。
　　望苔生想到这里真的是觉得有些瘆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加快了脚步，冰块，好冷的冰块。
　　刚刚坐到位子上，后卓的人就用笔戳了戳他的脊梁骨，八卦道。
　　“喂，你这么提了这么大一袋东西？”
　　这东西确实有点惹人注意，望苔生有点洁癖，课桌抽屉一直都收的很干净。
　　他把袋子系了个节，把这节课要用的书先拿了出来，然后再把这个碍眼的东西随便塞了进去。
　　“韩蓁蓁给的。”
　　望苔生漫不经心地回。
　　“我去，韩蓁蓁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她之前不是逮着你欺负嘛？不会是...”
　　有人八卦味浓重，很大胆的猜测，话故意撂了一半，意味深长地点到为止。
　　望苔生听到简直是觉得危言耸听，他笑着后过头刚想反驳一句，就听到“啪嗒”一声——前面有人的笔掉了，声音不大不小。
　　望苔生又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人已经把笔捡了起来，他背影看着身子挺得很板正，在他附近的人坐姿之中可所谓也是鹤立鸡群了。

　　他想着，这个时候老师也来了，站在门口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招呼了过去，又一刻没停，抓紧一切时间，气都没喘匀，就开始讲课。
　　语文课，望苔生最不喜欢的课，他最讨厌文言文了。
　　望苔生翻开语文书，找页数，忙里偷闲地给那个人回了一句。
　　“韩蓁蓁让我带给你的，要不要？”
　　后面的人笑骂了他一声。

作者有话说

　　生生，云随明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