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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 016

      梁洌伫在垃圾桶前,想把药盒捡回队里化验,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褚玄毅的指纹,可他真的要伸手去捡,又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

      褚玄毅不可能知道他住到了酒店,更没理由专门跑来给他喂药,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来的时候没注意过垃圾桶里有什么,酒店也不是多么服务至上的酒店,上一个客人留下的药盒没有及时清理也不是不可能。

      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梁洌自嘲地笑了一声,没再管药盒,带好东西离开了酒店。

      庄鸣说的学校是他养父母以前任职的大学,离他家很近,他本来想要不要顺路回家一趟。
      可他心里还有阴影,想到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一脚把油门踩下去,开去了学校。

      不过他没把车停在学校门前,而是停到了对面的街角,正好可以看到大门。

      他坐在车里啃着路边买来的肉夹馍,等了大概十分钟,庄鸣来了。

      大热天庄鸣还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扣了一副墨镜,一点没有平时庄大总裁的模样,探头探脑在大门附近打转,大概是没有看见他,躲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给他打电话。

      “梁洌,你没到?”

      梁洌盯着庄鸣,“回头……看到我车了吗?”

      庄鸣回头环顾了一眼,立即收起手机向车跑来,打开副驾的车门兔子钻洞一样进来。
      他一把抓过去,不等庄鸣反应就给抓到的手腕铐上了手铐,另一头挂到车门顶专门改装过的扶手上。

      庄鸣扯了扯手铐,瞪向他问:“你这什么意思?”

      “防止你逃跑。”

      庄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都主动来找你了,怎么会跑?上回那是知道肯定不只你一个人,我才跑的。”

      梁洌没回话,把剩下的半个肉夹馍吃完,才擦了擦手才转向庄鸣问:“你先说清楚,你是怎么加入邪教的?”

      庄鸣料到梁洌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认识梁洌十多年,他很清楚梁洌就是爱穷根究底的脾气,不然也不会执着地找失踪已经十年的养父母。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颜晨辰你已经见过了吧?我就是在学校认识了她,然后她带我去咨询了几次人生,我觉得与其和一个根本不熟的人结婚,不如做点让我人生更有意义的事,所以就加入了。”

      “你加入后做了什么?”

      梁洌的声音沉下来,他想到之前几个自杀案,怕庄鸣告诉他做的就是去拉人头参加自杀。

      庄鸣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突然反过来问了他一个莫名、又觉得毫不意外的问题。

      “梁洌,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或者说,你相不相信有超越唯物主义的存在?”

      他立即想到了那个怪物,还有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反问庄鸣,“你们邪.教里信奉就是你说的这种东西?”

      听梁洌这么说庄鸣很意外,按他的了解梁洌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好奇地问:“你真信?”

      “不信。”

      梁洌坚定地告诉他,“只不过是我们的科学还没有达到能完全解释所有的高度而已。”

      他一时分不清梁洌这话是真心还是故意的,不以为意地给梁洌竖了个大拇指,“其实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我彻底解脱。”

      “鸣哥。”

      梁洌忽然慎重地叫了庄鸣一声,转过去凝视着庄鸣说:“我不想劝你什么,可是也不用那么极端,你家的事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大不了你离开,去国外,总有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庄鸣突兀地一笑,笑得很嘲讽,可是看向梁洌里眼里却是什么也不在意的淡然,他问梁洌,“那你呢?你心里的事解决了吗?”

      梁洌被噎住,庄鸣早有所料地又笑了一声,“看吧,每个人都是,说起别人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事不能解决,可是到了自己就执迷不悟……所以人类、真的很自以为是,自以为了不起——可实际他们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不知道自己活得豪无意义,如同车轮,怎么滚留下的都是同样的一段痕迹,往大了说社会、国家,往小了说家庭、生活,一代一代重复。”

      话题一下上升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梁洌注视着庄鸣,疑问地问:“你们信的那个‘神’,真的是打算毁灭世界?”

      “会打算毁灭世界的,至少打算毁灭人类世界的,永远只有人类。”

      梁洌终于听懂了庄鸣的话,想毁灭世界的是邪教里的“人”。

      庄鸣突然问:“你不觉得我这话说得很有哲理?”

      “有屁哲理!”

      梁洌不想再扯这些,直接问:“你说的线索是什么?你见到我爸妈?”

      “没有。”

      庄鸣余光观察着梁洌,“但10年前老师他们失踪的古宅,其实是邪教的据点……我知道你可能不能接受,但老师他们可能不是失踪,而是在10年前就加入了邪教。”

      梁洌怔住,庄鸣追问地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他们都没有放下梁凛。”

      梁凛是他养父母的亲生儿子,11岁时生病去世,所以他们才会收养已经11岁的梁洌。

      梁洌沉默了半晌,没有再和庄鸣讨论这件事,他把车开出去才问庄鸣,“你说的总部在哪儿?”

      “你先给解开!”

      他无视地重复,“在哪儿?”
      庄鸣认命吐了口气,“沈市。”

      沈市离他们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梁洌一路不停地开过去,到的时候也天快要黑了。
      他打算找地方先住一晚,庄鸣却说:“晚上正好。”

      “哪好?”

      梁洌当了多年刑警,很清楚他一个人晚上行动很危险。
      庄鸣理由很正当地回答:“你难道不知道邪教都喜欢晚上活动?如果老师他们真的在里面,你才有可能见到他们。”

      梁洌没听过邪教信徒一直称自己信的是邪教的,分不清庄鸣是不是真心加入。
      庄鸣催他,“你到底去不去?过了八点就进不去了。”

      “去。”

      梁洌笃定地答应,庄鸣把他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酒店,他第一反应是邪.教总部怎么在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方,下一秒反应过来。
      如果酒店老板就是邪.教的人,那酒店实在是个方便得不能再方便的地方,无论什么人出入,出入多少人都不会被怀疑。

      进酒店前他问庄鸣,“能带什么武器进去?”
      庄鸣回答:“不搜身,只要你能藏好。”

      梁洌越加怀疑庄鸣到底是真心加入邪教,还是在骗他,好像一点不在意他进去会弄出什么事。不过已经到了这里他没打算放弃,只是现在是休假期间没有枪,他翻遍车里只找到一个电击器。

      总比没有的好,他放进裤兜里,跟庄鸣进了酒店。

      庄鸣正常地拿证件去开房,梁洌半远不远站在一旁,他背着庄鸣给申屠零发了消息,就算申屠零拉黑了他,短信应该还能收到,不过申屠零一直没回他的消息,他只能把现在的情况和他接下来的打算一起发过去。

      庄鸣开完房过来,他怀疑地问:“你这样带我进去,不会引起怀疑?”

      “会。”庄鸣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把房卡拿给他看,“所以我真的只是正常地开了间房。”

      梁洌怀疑地和庄鸣到了楼上的房间,转身挡在门后直接审问地对庄鸣开口。

      “说清楚这里的情况,哪些楼层是属于邪教的?现在是不是有人在监视我们?”

      庄鸣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态度,随意地往沙发里躺下去回答:“酒店的最顶上三层是宴会厅,一般不会对外开放,会以宴会的名义召集信徒集会。再往下一层是空层,在楼层上没有显示,里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至于——”

      他突然向梁洌注视过去,“——有没有人在监视我们,我只能说‘祂’一直都在注视着我们。”

      此刻梁洌才真正有了庄鸣加入邪教的实感,他没有追问庄鸣信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他想到了那天的触手怪物。

      如果从颜晨辰到他们小区所有人,突然恐惧地重复同一句话,都是因为那个怪物,那最开始在地下通道助理的异常也是不是也是因为祂?
      祂能让人恐惧地重复同一句话,是不是也能控制人面不改色地残忍自杀?

      庄鸣加入的邪教,信奉的“神”难道就是那个触手怪!

      不对,地下车库里的平头男,是被那个触手的黑气弄消失的,平头男是邪教的人,如果祂是邪教的“神”,没有理由杀了自己的信徒,而不是杀他。

      也不对,那种存在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考虑,万一那怪物就是想留着他对他做那种事呢?

      梁洌猛然一巴掌盖在额头上,用力捏了捏太阳穴,走到庄鸣面前继续问。

      “今天有集会?我们要怎么进去?”

      庄鸣忽然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挂坠,举到他跟前说:“带上这个直接上32楼,看到通道笔直走到底,那里有个房间,进去从墙上挑一个面具,戴好后从另一个门出去,那里就是宴会厅。你看到人就站到第三排右数的第七个位置,加入10年以上的在二楼,能不能认出老师他们,就看你自己了。”

      听到这些规则他终于感觉出了邪教的特征,怀疑地问庄鸣,“你不进去?”

      “这是唯一的通行证,我去了你就进不去。”

      这个理由很合理,梁洌也觉得如果真的是有组织的邪教,要混进去肯定没那么容易。
      他接过挂坠看了一眼,是一个奇怪造型的金属制品,形容不出像什么,继续问庄鸣,“参加集会的有多少人?”

      “没数过,应该不到200人,毕竟人太多也会引起怀疑。”

      也就是说参加的不是所有人,他养父母也不一定会在。

      梁洌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庄鸣,可是找到他养父母已经成了他这10年的执念,就算庄鸣是要拉他加入邪教,也正好给他机会去找人,反正他也已经和褚玄毅分手了。

      这一瞬间,梁洌仿佛已经再也没有害怕的事,庄鸣说明面上宴会,所以需要他换正装,但衣服庄鸣也没准备,临时找人送。
      他在庄鸣给他找衣服的时间,终于收到了申屠零回的消息。

      【我们的人过去需要40分钟左右。】

      庄鸣说过8点就进不去了,现在已经7点39分,显然等不到反邪教局的人来了,于是把刚听到的情况回给申屠零。

      庄鸣回来,带了一套正装,他看了一眼问:“真的必须穿这样?”

      “你还害羞不成?”

      庄鸣把衣服硬塞到他手里,他不是害羞,是穿成这样万一发生什么,打起来很不方便,不过他确实唯一穿过的正装只有制服,不知道自己穿西装什么样。
      看庄鸣非穿不可的意思,他最终还是拿起衣服去卫生间换了。

      五星酒店的卫生间很宽敞,梁洌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打领带,忽然有一股极为细小但怪异的风从他脖子扫过。
      其实说是风是因为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其实更像是谁贴在他跟前的呼吸,像舌头一样舔在他的下颌处。

      他猛然想到那个怪物,紧张地贴到了墙壁,视线警惕地观察整个卫生间,过了半晌像是他太敏感了,除了他卫生间里什么也没有。

      “梁洌,你还没好吗?”

      庄鸣在外面敲起了门,他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开门出去了。
      就在他走出卫生间门的瞬间,墙壁上的镜子里染上一层黑气,像是不舍一样追上去,可又像怕被发现,到了门口又蓦然消失。

      庄鸣看到梁洌崭新的形象,忍不住感叹,“梁洌,你说你帅成这样喜欢男人多可惜!”

      梁洌不舒服地扯了扯领带,将带来的□□插在了腰上,接着一步上前突兀地抓到了庄鸣的手腕,毫不犹豫将庄鸣铐在床上。

      “梁洌!你这是干嘛!”

      梁洌搜走他的手机说:“结束之后跟我回去。”

      “回哪里去!放开我!”

      庄鸣大喊起来,但梁洌完全不理他,转身就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突然僵住不动,愣了片刻躺到床上大笑起来。

      梁洌到达32楼的时间离8点还有5分钟,但从电梯出来并没有看到能直走的通道,正怀疑庄鸣是不是说错了,他挂脖子上的挂坠忽然亮了一下,正对电梯的墙壁中间,就像魔法一样出现了一个通道。

      他走到通道前先伸手碰了碰,确实不是什么投影,而是真的就这么一眼间出现了一个通道。
      经历了那么多怪事,他已经不惊讶了,而是警惕起来,往通道里走进去。

      尽头的门并没有人把守,他推门进去,第一眼注意的就是墙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面具,没有什么花纹,就是纯白一片,全都一模一样。
      原本面具应该更多,大概是被人取走了,剩下许多空挂钩。

      他悄然地注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监控,但想到庄鸣说的他们一直被“注视”,他装作很熟练地去墙上取了一个面具,戴上就往另一边的门出去。

      门后又是一个通道,大约三四米,走出去就是宴会厅。

      他定在门口看出去,空间很大,整体呈圆形,至少有十几米的层高,豪华宽敞,四周像剧院一样贴墙有两层观众台。

      除此之外没有邪.教里那些诡异的东西,看起来太正常了,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
      就比如里面的人,一个个穿着各式各样的严肃正装,却戴着统一的面具,列队一样站得整整齐齐,又如同真的宴会一样与旁边的人平常地聊着天。

      这时有人看过来,他立即收回视线走进去。

      相隔10年,还戴着面具,他不可能这么远看认出他养父母,他打算的是盯好所有人,等申屠零的人赶来里应外合,到时就能找到里面有没有他养父母。

      站到庄鸣所说的位置,他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或者怪异,周围的人都很平常地在聊天。
      他没开口也没人找他搭话,于是静静地听旁边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才会轮到我,好想快点成为**的一部分。”
      “我也想,这样的人生太没意思,我昨天割腕了,你看。”
      “你这样不行的,割脖子死得快一点。”
      “别傻了,没有得到**的祝福,献祭是没有用的,只能成为腐烂的肉块。”

      几人的语气和聊晚上吃什么没有区别,梁洌没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有一股说不出的不适感。
      虽然看不见脸,可听声音几人的年纪都不大,他悄悄看过去,却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下来。

      梁洌奇怪,没有任何信号,这些人却像收到了什么信号,同时安静下来笔直地站好。
      他跟着站直不动,本来明亮的宴会厅突然关灯,只剩最中央有一束光从最顶端打下来。

      一个穿着精致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没戴面具,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就像个普通的普通人,走到那束光中站定。

      梁洌这才注意到地板的花纹,在明亮的灯下看不出来,可此刻光线限制,就能明显地看出来那被光照到的部分,藏着他像咒文一样的诡异图案。

      男人站定后没有演说,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默默地仰起头,对着顶上的灯张开嘴,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吓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像所有人都开了静音。

      梁洌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仪式,奇怪地也向那盏灯看去。

      “~~~~~”

      突然所有人嘴里又同时发出声音,但他只能形容成发出声音,因为出口的音节听起来怪异无比,不像是任何一种语言,甚至不像是人类应该发出来的声音,强烈的异样感让他浑身激起了发麻的寒意。

      骤然间,声音又突兀停止。
      所有人都整齐地、同时地、发直地盯向了他。

      ——我怎么了?

      梁洌被无数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在衣服里握住了唯一能称作武器的电击器。
      他不确定是不是借用庄鸣身份进来被发现了,可上来的每一步都没有出问题,他怎么被发现的?

      梁洌还没有想明白,中间的男人嘴里猛然喷涌出来一堆诡异的“枝条”,就像某种以簇生长的灌木干枯后留下的枯枝。
      可是这些枯枝又不像真的树枝,表面裹着一层黏腻的□□,有种肉感。

      ——什么东西!

      梁洌无法形容他看到的,男人嘴里的枯枝越“长”越多,嘴被撑得越来越大,皮肉裂开,甚至撑断了骨头,可是男人像感觉不到疼痛,仍旧笔直地站着,最后枯枝和男人连成了一颗干枯的阿拉伯龙血树。

      再怎么唯物主义,眼前这一幕他都无法再用未知的科学来解释,更不科学的是男人嘴里长出的枯枝突然活了,无比灵活柔韧地往四周铺开,如同一株茹伞快速长大的怪异巨菇。

      那些枯枝一样的触肢仿佛在寻找什么,突然确定了目标,倏地全向他涌过来,身边的人像又收到了什么只有他察觉不到的信号,诡异地同时往后退开,在他留在了一个规则的“圆”中间。

      数不清的枯树触肢霎时缠住了他,将他拉到男人面前,他手里的电击器掉落,连电晕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邪教徒们这时又开始发出声音,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梁洌再听到这诡异的音节,更加毛骨悚然。
      他想过最糟的可能是他被抓住,被迫以血腥的方式自杀,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怪物。

      这一刻他想的是这世界上原来除了触手怪物,还有别的他无法理解的怪物存在。

      触肢的触感与之前的怪物触手完全不一样,像某种生物的爪子,滑过他的皮肤会留下条血痕。触肢尖生出更细的枝条直接钻进他的皮肤,顺着他的神经在他身体里漫延。

      他除了本能对于未存在的恐惧外,并没有多害怕,无论是自杀,还是被怪物杀,本质差别都不大。

      可是怪物没有打算杀他,他还“听”到了一个仿佛地狱里传出来的枯哑呼唤。

      ——宝贝,找到你了。

      中年男人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诡异到无法形容的怪物。

      梁洌刚觉得他不害怕,意识里却不受他控制地冒起了极尽的恐惧,像那是一直藏在他意识深处的,在这一刻被唤醒。
      那些伸进他身体里的触肢仿佛在搅动他的血肉,最后到达了他的大脑,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一种愉悦麻痹着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变成了他回忆里的场景。

      他记忆最初的地方是医院,说是医院只是因为那里有医院里治疗的仪器和病房,并不像真正的医院人来人往,他甚至没有在里面见过除他之外的病人。

      在那里他住了一年,除了给他看病的医生外,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每天就是看电视里录放的“人类生活指南”,他从里面学习怎么像人类一样吃饭,像人类一样走路,像人类一样生活。

      等他终于学会做一个正常人,才见到了其他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有的人甚至害怕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主动地去和别人说话,他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那些会笑,会温柔说话的人都只在电视里,直到他被收养的那天。

      他第一次见到和电视里一样的房间,有贴满墙壁的卡通画,航天器一样的灯,船一样的床,还有电视里那样温柔对他笑的父母。

      “今天起你就叫梁洌,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喜欢这个房间吗?”

      “喜欢!”

      明明是他的记忆,梁洌却仿佛是个旁观者,他不禁想原来那时他真的那么高兴。

      可是画面的镜头一转,温柔的养母对他说:“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像你这样的怪物,我们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慈爱的养父也对他叹气,“梁洌,我们不能再把你留下了,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下一刻,梁洌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而他变成了更小的模样,一个女人抱着他,对他说:“宝宝,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永远。”

      可女人说完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他害怕地大喊:“妈妈!妈妈!不要——救——”

      不等他喊出来“救我”,周围突然伸出来无数奇怪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房间,而像是某个怪物的口腔,那些伸出来的是怪物的“牙齿”,他被可以随便变化的“牙齿”缠住,撕扯,剧烈的痛疼让他用尽力气大喊起来,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内心的呼喊。

      ——好痛。
      ——太痛了。
      ——妈妈!
      ——救我。

      梁洌不清楚这些是他的记忆,还是幻觉,但是痛的感受无比真实。
      现实里他双目僵滞地瞪着,仿佛一个盲人,直直地对着眼前癫狂的怪物。

      突然,半空中腾起了一团黑气,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铺满宴会厅的整个天顶。
      数条巨大的触手从黑气伸出来,每一根都比最大的古树还要粗,带着无比强烈的压迫感,从半空中压下来,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

      梁洌眼中忽然聚起了一点焦距,从痛苦中扯出来一点意识,看到了空中的触手,他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确定这就是那个侵犯的怪物。

      果然,巨大触手的尖端突然分生出小一些的触手,是他熟悉的形态,急切地向他伸过来。
      触手尖刚刚碰到他,扎进他皮肤里的枯枝就退开,从他身上缩走,他随即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卷过去,牢牢地裹住。

      其他的触手落下来,那棵龙血树一样的怪物崩散而逃,可是被比更快的黑气缠住,接着送到了触手之下。

      巨大的触手裂开了如同“嘴”一样的存在,里面探出菌丝一样的黑气,将枯枝拖进去,瞬间吞噬殆尽。
      整个宴会厅的邪教徒此刻仿佛都疯了,发狂地到处撕咬,残杀别人或自残,如同一副残忍的地狱绘图。

      梁洌什么都没看到,他被裹在触手的“怀抱”里,滑腻的触感摩挲着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意识终于从可怕的画面里抽离出来。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被救了,只有更深的恐惧。

      触手怪物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救他?要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再次侵犯他吗?

      “不要!”

      “求你——不要——”

      梁洌声音如同蚊蝇一样喊出来,缠住他的触手似乎听到了,半空中的黑气突然笼罩下来,缠住他的触手突然消失,接着他被抱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等黑气散去,怪物不见,他看到了褚玄毅。

      那束从高处照下来的灯光还在,褚玄毅微微垂着头,完美符合梁洌审美的脸被半掩在阴影里。

      梁洌一眼不眨地望着,怀疑他因为恐惧产生了幻觉,他在幻想褚玄毅来救他。
      可是褚玄毅根本就不爱他,怎么会来救他。

      梁洌突然笑了,不会有人来救他,从来都没有人会来救他,反正他一无所有,他活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可是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吻他,温热的舌头舔过他唇,扫进他的齿间,像是逮住了他要跌进死亡深渊里的意识,极尽地缠绕,吮吸,最后将他拉回了人间。

      “看着我,别怕。”

      “我在这里,梁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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