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改命法则》麻雀闹山

121、醒悟

　　春天来了，院子如一口翠玉碗，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明媚阳光。鸟儿躲在树叶间啁啾，呼朋唤友。一切都是那么亮，那么闹。可屋里面又冷又暗，轻轻一动，便缠上缕缕凉意。

　　故事里，李愚安没有离开安阳，直到大结局都活得好好的。可现在因为她，李愚安却躺在那张床上生死不明。

　　霍小舟慢慢走到床边，刚坐下，眼前人就模糊了。她连忙拿出绣帕擦去眼角的泪，重新望着李愚安，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然而指尖碰到人脸的一瞬间就弹开了。

　　她再也憋不住满心的悲伤，趴在李愚安身上哭起来：“你身上怎么那么凉呀！”

　　“安郎，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想要保护的人是我哥，可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只是想救我哥哥而已，我只是想救他，又怕我死后你伤心，才会对你说那番话。”

　　她紧紧抓住被子，纤纤五指都快攥出血了，哭声幽咽哀婉，叫人肝肠寸断。可床上的人还是静静躺在那里，眉目安详，唇色苍白。

　　故事里的人结局都已注定，无法更改。这是她重生百次后根深蒂固的观念，多可笑呀，原来她一直都在试图改变一个她自己都认为无法改变的事。更是可笑，她百次重生不断加固的信念，居然在今天被现实打破了。

　　明明之前那么多人和事都提醒她了，明明系统离开前都告诉她了，这个故事早就从所谓的命运中脱离出来，可她还是守着原书剧情执迷不悔。原来轮回到最后，反而是她被所谓的“注定”困在原来的故事中。坚信着总要有个人走过男二的剧情，然后死去。

　　可人生里，哪有主角和配角，大家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她现在才明白，她不是活着别人的故事里，而是在渡过自己的人生。却因执迷，弄丢了同行的爱人。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痛彻心扉，恍然大悟。

　　这一瞬，霍小舟的心一片片被人撕开，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开始害怕死亡。一想到自己死了，我们的缘分就没了，心就会怕得发抖。可你怎么就走在我前面呢？你让我怎么办！”

　　李愚安还是那么安静，似乎真的不会回应她了。霍小舟便把头埋在他颈间，一边流泪，一边哀求着：“安郎，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骗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和你说，绝不会瞒着你。你说什么我都听，绝不会和你吵架......”

　　“你说真的？”

　　呜咽的哭声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问，霍小舟沉浸在自己悲伤中尚未回神，点头答道：“都是真的，求你醒来好不好。”

　　一双手缓缓抱住她，清磁的声音安慰着：“好了，小舟，没事了，别哭。”

　　可这声音越是温柔，霍小舟就越觉得委屈，正准备大哭一场，忽而意识到不对，猛然坐起身。

　　李愚安一双桃花眼明亮有神，跟着坐起身，顺便打个招呼：“夫人——”

　　“啪！”霍小舟一巴掌扇去，怒骂道：“李愚安，你个混蛋！”

　　刚骂完，又像受了莫大委屈般，扑到人怀里，细声啜泣着。李愚安抱着人，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宽慰道：“夫人放心，为夫身体健康，一点伤都没有。”

　　“可我明明见你撞在树上。”霍小舟有些不信。

　　“那是我装的。”

　　“还有青羽卫一掌打在你肩上。”

　　“那是他们在骗你。”

　　“我还见你被人砍了一刀！”

　　李愚安摊开双手，好声问：“夫人，为夫身上有伤口吗？”

　　慢慢的，霍小舟从疑惑与震惊中回神，然后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抡起小拳头就砸过去：“李——愚——安！你个混蛋！居然敢骗我！”

　　李愚安一把接住，好声哄着：“夫人莫气，之后为夫任你处置，不过现在你要随我去见一人。”

　　“是谁？”霍小舟夺回自己的手，气呼呼问道。

　　“陛下！”

　　话音一落，霍小舟愣住了。

　　......

　　因为前世恩怨，霍小舟和李辰商可以说相当不对付，再加上今生种种，李辰商也相当不待见她。

　　宁王府大堂之上，老宁王夫妇不在，只有身着常服的李辰商吊儿郎当地坐在上位，笑容倒是和善。但鉴于之前的事，这和善的笑立刻就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霍小舟默默抿唇，跟着李愚安跪地一拜：“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李辰商坐正，眼皮往上一撩，看着霍小舟，“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

　　李愚安悄然上挪一步，挡住妻子，出声提醒：“陛下，是臣赢了。”

　　“可小夫人也答应了朕一件事，不是吗？”李辰商微微向前探身，神色逐渐冷下来，“小夫人，你难道想再犯一桩欺君之罪？”

　　霍小舟心一慌，当即跪下来：“妾身不敢！”

　　李愚安立即道：“陛下，你说过只要微臣赢了，小舟犯下的错一概不究！”

　　李辰商朗声道：“朕是说过，只要霍小舟爱你胜过她自己，就不再追究她的过错。可在这之后，她也向朕承诺，只要你能醒过来......”

　　“陛下！妾身说的是你若出手救安郎！”霍小舟骤然截断他的话。

　　李辰商面上多了几分厌烦：“打断朕的话，也是不敬，其罪当诛。”

　　霍小舟算是明白了，李辰商就是想她死呢。不过现在霍小舟已经看开了，这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她的人生。

　　她第一次不再考虑书里是怎么写的，立即跪在地上，诚恳说道：“只要陛下准我与安郎在一起，小舟愿意伏诛！”

　　李辰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霍小舟能说的这么直白。只是转瞬，又不在意道：“朕可以饶你罪过，也准你留在宁王府。”

　　霍小舟眼睛一亮，心里高兴起来。却没想李辰商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只是你今后都不准踏出宁王府一步！”

　　听到这句话，霍小舟脸上喜色慢慢消失，仔细一想，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反正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本来就是这个命，她不过是回到了原点。便准备磕头谢恩。

　　然而身边却传来一句：“陛下，微臣请愿，辞官归故！”

　　霍小舟一惊，猛然望去，圆溜溜的眼里写满困惑。

　　“嘭！”李辰商拍桌而起，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李愚安跪在地上，背挺得如一杆修竹，微微颔首，眼角含笑说道：“小舟是从林子里飞出来的鸟儿，微臣不愿把她关在笼子里，她会不开心。微臣也理解陛下，小舟确实做过很多错事，假传军令，涉嫌欺君弑君，若不是陛下宽宏大量，早已身首异处。”

　　“仔细想来，都是微臣身居高位的错。若微臣只是安阳城里一个普通的百姓，陛下还会对小舟不放心吗？所以微臣请愿辞官，让陛下放心，小舟开心！”

　　李辰商听着，心中的怒火烧到眼里，双拳越握越紧，骨节都在咯吱作响。他气得大笑起来：“好！好！好！”

　　“李愚安！你够厉害的！”李辰商说完这句，声音陡转阴冷，“都敢威胁朕了！”

　　霍小舟心骤然揪起，正要为李愚安说些什么，可对方突然按住她的手，似在提醒。她满是担忧地看向身边人，见他一如既往的镇定，心就莫名安定下来，

　　李辰商神色冰冷，盯了会儿好友，又坐回原来位子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饮着。

　　不知过去多久，霍小舟腿都快没知觉了。李辰商终于喝完，把茶盏往桌上一搁，跟个没事人一样，说道：“小夫人，你再去给朕添一杯茶来。”

　　“啊？”霍小舟稍微一愣，双手撑着地面，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刚走一步，腿脚一软，整个人都向前栽去。幸得李辰商伸手扶住，才没撞上桌角。

　　“小夫人怀有身孕，可要小心些。”李辰商好声提醒。

　　霍小舟心里却想骂娘，面上还得恭敬道：“多谢陛下！”

　　接着李辰商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愚安，颇有兴致道：“愚安，你还记得去年朕和你说过什么吗？”

　　李愚安答道：“微臣记得。”

　　“正巧小夫人也在。”李辰商瞧了眼霍小舟，继续道，“朕就把那话再说一遍。将来你我孩子出世，若为异性，就结为夫妻。若为同性，便做皇子伴读。”

　　霍小舟不明白他干嘛要谈论这个，难不成想通过儿女婚事，亲上加亲？李辰商的目光瞥来：“小夫人意下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

　　反正天下都是李辰商做主，更何况一桩婚事。

　　李辰商闻言起身，俊朗和善，语气却不容拒绝：“那就这么定了！话说儿女的感情要从小培养，愚安，待你孩子出世，不妨送入宫中，与朕的皇儿做个伴。”

　　霍小舟眸色一震，终于明白过来，李辰商的目的不仅是这桩婚事，更是她腹中的孩子。

　　一时间，百种情绪纠结在心，她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跟着李愚安一起叩谢龙恩。再抬头，相视一笑，那些复杂的情绪消散无踪，只余轻松坦荡。

　　几番波折，终成圆满。

　　霍小舟的时间终于向前走去，走向她不曾去过的明天。

　　这一次，霍宴山主动放弃冷秋参，选择回泠南。

　　城外古道旁，风和日丽，芳草萋萋，最宜相聚的时节，却在送别。霍家兄妹漫步在绿茵上，清风拂过，送来缕缕春的香气。

　　在他们小时候，他们经常这样走着，也不是说一定要去个什么地方，就是这么随意闲逛。只能霍小舟满意了，或者太阳落山了，才往家里赶。

　　霍小舟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像是一块新奇的石头，一串漂亮的野果子，一只长角的甲虫......哪怕看蚂蚁搬家也不错。霍宴山就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年幼的妹妹介绍各种发现，尽管那些东西都是平常所见。

　　如今两人长大了，霍小舟还是如幼时那般跳脱，欢欢喜喜从地上摘起一朵黄色蒲公英，送到兄长面前：“哥你看，泠南没有这种花！”

　　霍宴山微微一笑，目色温柔：“确实漂亮。”不过一瞬，那份温柔就沉下来，染上浓浓的愧怍。

　　“小舟，对不起！”他说着，眼眸转向霍小舟，“若不是我，你会更幸福。”

　　霍小舟不在意地摇摇头，心满意足道：“我在霍家的幸福，都是你们给的。若是没了哥哥，不是要少多少快乐！倒是哥哥，早点给我找个真正的嫂子，我还等着看小侄儿呢！”

　　霍宴山嘴角微微上浮，目光放在更远处的湛蓝天穹，已然释怀一切：“我总是不肯放弃，却忘了你们也在陪我受罪。当你说，是我把你逼上绝路时，我才发现我这个兄长、儿子、家主，做得有多失败。”

　　“才不是呢！”霍小舟赶紧否认，“我那是一时气话——”

　　“小舟，哥哥要走了。”霍宴山蓦然回首，春风一散，公子如玉。

　　霍小舟喉间哽咽，眼角便蓄上泪光，却依旧笑着：“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回去吧！”霍宴山望向她身后，李愚安守在马车边上，手里拿着同样一株蒲公英花。

　　霍小舟跟着看一眼，立马回首，闷闷不乐：“反正我和他以后天天见，倒是哥，以后总难见一次了。”

　　以前她失落时，兄长总会好声安慰。可这一次，他只是无奈一笑，牵起妹妹的手走到李愚安面前，留下一句嘱托：“李大人，小舟就交给你了。”

　　“哥！”霍小舟不舍地叫了一声，想要去追，却被李愚安拉住手。

　　霍宴山背身离去，步调几分洒脱，朗声道：“龙藜，回家了！”

　　龙藜来到霍小舟面前一拜，停顿片刻才道：“小姐，属下告辞。”

　　古道拉长，人影渐远，最后融入天际。

　　霍小舟眺望着那两道人影，叹出一口愁。转身见李愚安还在钻研那株蒲公英，就蹲下身随便薅一手砸过去，没好气道：“再不回家，城门都关了！”

　　李愚安取下肩上的蒲公英，笑了笑，和这春光简直一模一样。霍小舟心跳了下，愁郁一扫而光。她和李愚安一起坐在马车外，一路欣赏着春光返回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