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以口问心也

7、医院

　　复盘结束后，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

　　林屿就住在隔壁的小区，胡蕊欣有人来接，万曦瑶家住得不是很远，只有古笙珩要横跨一整个区才能到家。

　　姜鹤本想让古笙珩住下来，自己去秦煅家住，林屿也说要不然去他家住一晚上，有空房，总计和父母一起住，二老也不会介意。但古笙珩坚持要回家，因为大家先前都喝了酒，坚持不让他们送，就连姜鹤的司机也谢绝了。

　　坐上网约车后，恰好是女司机接的单，车上气味很干净，古笙珩终于放松下来。她从不轻易在外面过夜，因为没有带药她会失眠。

　　从那之后古笙珩沉寂了快半个月，不想回社交软件里的消息，每天像拖着尸体去上班，上班为了等下班。

　　中途好些人发来消息，有闲聊也有邀约，但都被她一一敷衍过去了。从前她的性子也常常如此，但凡能出面就玩得很开心，只是过了段时间再想续上这个状态就难比登天了。

　　她是个面热心冷的人，从前常有人在对方眼里看来是夸奖地说她初接触下来性格温顺，大多时候疲于人际社交，但也能处理得比较好。

　　古笙珩从不觉得自己真实性格是温顺的，相反，她常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冷血了。从不轻易把任何人放进自己的私人领域，就叫林屿到最后也因为性别原因挡在了门外。她善于给人制造一种虚假的繁荣。

　　今天是复诊的日子，多年来古笙珩一直服用着大量的精神类药物，都是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的，也称躁郁症。

　　她如约提前至少半个月预约好了号源，在一个单休日的早晨。

　　坐在医院候诊的长椅上，古笙珩的耳机里放着歌来隔绝外界的嘈杂，时不时看向屏幕上的就诊号数。

　　心跳有些快，身处人流量较多的地方，精神自然紧张起来，伴随着一些缓缓而来的心悸。

　　因为药物原因古笙珩的心率一直有些偏快，平日里稍微动一动心跳便会直线上升。一身反骨心动只为心律失常。

　　当前时间离叫号还早很多，翻开手机看到宋妍的消息，问她房门的密码是多少。

　　宋妍因为妹妹结婚，交好房租回家操办了一段时间，那间房子前一个月一直是古笙珩在住，现下这位神隐一个半月的室友终于出现了。

　　古笙珩和宋妍相识至今长达十三年，互相通晓对方底裤颜色的交情，兜兜转转这些年里，有过长时间的分开，不交流，各自形成新的朋友圈，除了不能缺少对方，其他都不重要。

　　回完消息即便已经过了候诊时间，但离实际到号仍旧很远。

　　漫长且无意义地耗费时间等待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效率极低，现在就是这个时刻。不知道该思考什么，像是漂游在海面的浮木，随风起浪，摇摆不定。

　　又烦又难捱，于是她决定复盘一下如何更完整地向主治医生诠释自己的病况和症状。

　　近一个月的情况有些变化，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令人在抑郁与躁狂中两极摇摆，持续循环的心境障碍。

　　通常古笙珩的情况是按天数去平均抑郁期与躁狂期，但最近情绪变换得让人摸不清套路，总得来说是循环的速度加快了。平常也去一周左右的持续，现在变成了一天内连续几次的快速切换。

　　患病多年不能说对它久病成医，但也算了如指掌了。很遗憾的是，她知道这是变成快速循环型了，这说明病情加重了。

　　治疗双相当然是以情绪起伏越来越平稳，心境越来越稳定为标准，其实最开始她的情况也是快速循环型，后来慢慢拉长了发作期，现在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坐在不远处，看向屏幕字迹逐渐变得模糊，努力皱眉才得以清晰。令人烦躁，似乎近视或散光又加深了，上次测验还是550度近视，300度散光，再这样下去不费多少努力就可以瞎了。

　　“请19号古笙珩到精神科诊室2就诊——”

　　摘下耳机，推开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一如往常地问诊，描述近期病况，是否需要做检查，开药等等流程。

　　取完药出来，古笙珩决定在路上先点好外卖往家里赶。上了地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药袋子放在包里为了不把医院LOGO露出来，拆开药盒把药倒出来。

　　这次复诊医生直接把抗抑郁药给撤了，同时医生还嫌古笙珩太躁，改成了抗躁狂的心境稳定剂。古笙珩在拿到处方单的时候看到药名——丙戊酸镁缓释片，拿出来闻了闻味道是带了些清凉感的消毒水味。

　　她突然想起之前吃过的德巴金，把人吃到脱发、长胖、嗜睡、暴食、多囊、停经半年，医生看了吓得直接把药给撤了。

　　今天抽了四管血，血常规，血细胞，甲功三项，血清泌乳素测定。前几个月一直有出现的副作用，搞得她又尴尬又难受，一不注意胸前就被弄湿了，这次和医生反应下来把导致这个状况的帕里哌酮给撤掉了。

　　之前这个药可是费用中的大头，一粒就要二十元左右，一个月就要吃掉六百块，加上其他药，医保报销后将近一千。这对一个刚工作不久的人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本来工资就只是刚好够活，这样一来只能节俭再节俭，有时还得靠一靠家里。

　　把门口的外面一起拿进屋，古笙珩和宋妍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进了自己卧室。看着桌上的外卖顿时食欲全无，打开手机看到李茗青发来的消息，说昨天下班看到林屿来接古笙珩了，想问问林屿的联系方式。

　　昨天下班林屿确实来找了古笙珩，路过顺路可以把古笙珩送回家，顺带着有些事要同她说。事情的内容是他们公司周年庆，员工可以带女伴，问古笙珩能不能和他一起去。

　　古笙珩满头问号地看着林屿，“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五星级酒店带你去蹭饭都不去？”林屿避开她眼神，漫不尽心地开着玩笑。

　　“我看你是另有隐情。”古笙珩斜着眼睛看他，“别告诉我你们公司有什么单身歧视这么离谱的理由。”

　　林屿僵硬地咳了一声，“我爸。”停了半晌，见对方不接话，“哎呀你懂，我爸从初中就开始怀疑我们两个的关系，至今都不肯相信，每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就说‘你那个小女同学’怎么怎么样了。”

　　听完古笙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咱俩这关系说不清理还乱，哪天我里里外外都成了你女朋友，我还怎么找男朋友。”

　　接下来林屿默不作声地开着车，他其实听出了古笙珩话里的故作轻松。到了古笙珩家附近，他提议在附近的咖啡厅喝一杯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