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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熟人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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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是在拍电影的话,季谈觉得自己肯定是进献谗言的小人,或者引起争端的祸国妖姬。
当然,他更想当一个吃瓜群众,在热烈处适时给予掌声。或者满场窜来窜去,假装场子热闹。
但事实上,仆人在一旁垂眼一言不发,只有他是这场闹剧的唯一观众。他半张嘴巴,看着徐熠举起拳头物理威胁,而卷毛挑衅地对他吹了一段花腔。
季谈张开的嘴立马合上。
他决定等一切结束,就去请教卷毛,到底是怎样将口哨吹得九曲十八弯的。
或许是认为自己被轻视了,徐熠的脸颊河豚一样鼓起来,红发张扬得似乎在颤动。
他今天还是戴着那感叹号一样的耳坠,像是在强调他的情绪。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戴着它。
不会是因为我夸它好看吧?季谈想,但转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
肯定不可能。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垂,那里多出来的垂坠感让他有些不适。徐先生不遗余力地装饰他,于是他的耳朵上多了条环绕耳廓的耳饰,以及步摇一样缀在其上的流苏。
好看是好看,但还是那句话。
不合适。
电影里的慢镜头都让人印象深刻,但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每次结束,季谈都有种鸡飞蛋打的荒谬感,好像从戏剧人生中抽离。
卷毛点到为止,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得格外决绝,似乎再也不会有交集。
若不是他之后黏人得紧,季谈都要相信了。
此人演技了得,能甩自己十条街。季谈独自喟叹,任由仆人沉默地抓起他的指尖。
“你,一边去。”
仆人整个人一抖,退开了。徐熠一脸不爽地挤在季谈旁边,此时他的父亲和哥哥都不知所踪,想来徐熠的到来本就在计划外。
真亏得徐先生愿意让他来。
“这人我记住了,区区看守,对客人就这种态度?集会的举办人是怎么办事的?!”
他越说越气,几乎是紧挨着季谈走路。
“…你紧张什么?”季谈问。
徐熠炸毛一样跳起来。“我哪有紧张!这里不过是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交易场所,我会怕?哈、哈…”
“哦?”季谈默默和他拉开距离,“是交易什么的?”
徐熠发现他在远离自己,心情顿时更阴沉了。
“还能交易什么?所有能交易的一切。钱,身体,感情,物品,地位……总之能想到的一切。”他不快地看着季谈,“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肯定也在被交易的名单里。”
季谈微微点头:“不胜荣幸。”
徐熠不可置信地盯了他几秒,似乎是觉得他无可救药,赌气走了。
目送他离开,季谈又看向旁边的仆人,问:“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的主人已经走远了。”
仆人嗫嚅道:“我的工作是引导您。”
“已经完成了。”
仆人看着他,没有争辩也没有后退。他的沉默像是无声的拒绝,让季谈也无话可说。
他只能任由他尾随在身后不远处。
————
卷毛在角落偷窥了很久。那个衣着冗杂繁复,情态却松弛的Alpha,从未离开过餐桌。
总有人从他身边驻足,举止或轻浮或冷傲,他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里有人了。”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卷毛觉得这是一个借口,因为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停留在他身边。
一般被占有的Alpha都会被带到后厅,那里有无数朝向不同,遮掩在屏风后的红色沙发。
而他却留在了这里。
他的西装领口服帖,金属色的吊坠胸针摇曳生辉。他的手边是一顶缀了碎钻的礼帽,帽檐宽大到可以遮住眼睛,一枚小巧的别针将耷拉下来的纱帘折叠,藏在帽檐深处。
他是他的主人刻意放在会客厅招摇的标志,是某种展示,也是他的主人——那位无名指戴有月季的老先生——的眼目。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卷毛。他见不得这位Alpha独自寂寞,眯起眼睛略一思索,就毫不犹豫再次上前。
拒绝他的仍是同样的言语:这里有人了。
“哪里有人?”卷毛围着空气转了一圈,嘴里不耐烦地吆喝着:“去去去!”
然后得意道:“现在没人了。”
Alpha却是笑得他春心荡漾:“我不是人么?”
敢情他说的有人,指的就是他自己。这个Alpha就是季谈,正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塞东西。
吃是他对宴会最高的尊重。
这个卷毛的手不老实,上来又要摸他的腰,被他狠狠掐了回去,直掐得卷毛变了脸色,还死要面子地僵着脸,赞叹一声:
“手劲儿真不错!”
“客气了。”季谈面色很是平静。
“唉,的确是好啊。”卷毛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要不你再试试?”
季谈瞥他一眼,打算无视他。在过去也曾有人的m属性照进现实,对着他发癫,但之后无一例外都老实了。
因为季谈真的会把他们弄死。
适当的惩罚像是情趣,但把人搞死,就是个恐怖故事了。
不过卷毛的缠人不遑多让,季谈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丝毫不顾周围的眼光。
季谈觉得他像一条绊脚的狗。
他转过头来,表情已经变得极度不耐烦。但卷毛先他一步说:“是不是觉得无聊?”
他顿了顿。
这的确问到了他心坎上。拒绝所有人接近不是他本来的目的,相反,他喜欢别人主动来接近他。
但是太过缠人就会让他厌烦。
他的发小曾有那么一段时期,天天都要和他腻在一起。他不胜其烦,但等发小不再事事找他,他又觉得不习惯。
从那之后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贱的人。但后面想通了,或许人类都这么贱,贱刻进了人类的基因。
不过这件事教会他,多给缠人的家伙一点机会。或许缠人也有缠人的优点……能有什么优点?!
卷毛所说的‘有趣的地方’就是后厅,他说自己知道一条通道,能亲眼看到各种床戏,又不被发现。
季谈面无表情甩开他的手。
他一点也不关心床戏,而且对卷毛的居心表示怀疑。
卷毛忙不迭攥上这个打痛他好几次的手,珍惜地举到眼前,两眼直勾勾盯着无名指的戒指。
季谈说:“这么喜欢就送你。”
卷毛笑嘻嘻地道:“把整只手、不,整个人都给我,我就收下。”
季谈顺势给了他一嘴巴。
卷毛捂着肿起的半张脸,龇牙咧嘴地再次凑过来,捻起季谈脖颈处的衣领,小声的祈求道:
“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他可怜巴巴的抬起眼。
“…我能请它吃饭吗?干脆,你也顺便一起来吧。”
季谈算是对他的厚脸皮开了眼,有些憋屈地回答:
“我可以把衣服借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可以滚了吧?”
卷毛又嘻嘻笑开了,眼疾手快地撩了一把季谈的耳坠,道:
“这些饰品很配你。啧啧,给你搭配的人很上心啊,以至于让人高攀不起了。”
季谈不敢苟同。他并不是穿着最华丽的人,那些被带进场的Alpha,个个像极了走秀的模特。
只不过秀场展览的是衣物,这里展览的是人。
他仰着脖子不动声色地张望,本来是想找维护会场秩序的工作人员,却不料看到了熟人。
那张臭着的脸格外熟悉,可不就是乌不烨吗?
若是在其他地方看见乌不烨,他说不定会绕道走,但在眼下这种场景,他居然心生安慰。
他这张臭脸可真是亲切啊!
不过他迈出步子正想去那个方向,就看到了站在乌不烨旁边的男人。
他脚步一顿。
原来不只是一个熟人,还有一个。只不过这个熟人并不怎么熟。
古念医生依旧慈眉善目,他身边的乌不烨穿着低调,虽然对谁都是一脸深仇大恨,但意外地听医生话。
他们一坐一站,医生有时朝他招招手,他就附身侧耳倾听。
季谈在不远处,摸着下巴寻思。他们这样,活像…老先生和保镖?
“啧啧啧。”
卷毛也看到这场面,但他想象的东西显然不单纯。“你们认识啊?”他问。
季谈摇摇头:“不认识。”
才说完这句话,乌不烨就眼尖地看到了季谈。他整个人顿时愣住了,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
偷偷打量他的人,这时候都被牵引着目光,落到季谈这边。
季谈赶忙转身,顺走过路侍者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
他脸色一变,又默默吐了回去。
这是什么难喝的东西?
“啧啧,可真浪费。”卷毛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试探地接过高脚杯,把着杯子旋转两圈,直到出现一个浅浅的金黄色漩涡。
“你这一口,你猜值多少?”
他做了一个季谈看不懂的手势。想必是个季谈高攀不起的数字。
季谈面无表情擦擦嘴。“那一口只是在我嘴里洗了个澡。”
“是吗?”卷毛眯起眼睛,手部动作优雅地停下,居然就这样喝了一口。
季谈震惊地睁大眼睛。
卷毛却咂咂嘴,沾沾自喜道:“在哪儿洗不是洗?你觉得呢?我想给它命名为:一口酒的奇妙旅行。”
季谈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神经病!”
“季先生!”古念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真是好久不见呐。您真是越发气质出尘了!远远的我就认出是你。”
季谈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拳头,转头道:“古医生眼神儿还挺好。”
“不敢当。”古念笑了笑,“要不是小烨往你这边看,我还没发现你也在。只是…我以为看错了…您那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呢……”
“他哪样的人?”
“这什么场合?”
两句话同时出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季谈冷冷瞥了卷毛一眼,重新问到:“这什么场合?”
古念的目光在他俩间来来回回穿梭,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当然是,Alpha最好别来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