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墨色如白昼

31、砖厂开业

　　感觉身体的血液往心脏倒流，心脏跳动的频率平缓又准确，他冷静的不带丝毫感情。“随便捏几个噱头，什么下雨的黏土做砖头，说他的砖头过个两三年就会裂开，再捏造些砖厂大炉不行，把价格打下来，我们再出高价买下来。”

　　黏土被雨淋后根本做不了砖头，这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噱头，可买来建自建房的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多数人听闻这个噱头就算不真实，都会慎重考虑，甚至不考虑，即使价格已经压低的没有利润，砖头不行，砖厂就没有利润，六富贵就不可能坚持下去，不然只能等赔光钱。听到大炉不行的风声，来买砖场的人几乎会砍掉一半价格，那时候暮光只需要抬高几万块钱就能轻松拿下，六富贵甚至还会感激他，这是一个歹毒至极的方法，但无疑暮光聪明又冷血的本质和头脑太适合做生意。

　　注：这个片段参考了一下当年莲花味精被谣言打压的一个商业手段。可以上网搜一下，星星之火可燎原，不要小看谣言，因为谣言真的歹毒至极

　　暮志明沉默，脑子开始考虑这个方法行不行，思考过后怎么做的方法已经酝酿完成，过十分钟点头。“我来做，我知道怎么弄。”

　　离新年还有十一天六富贵才察觉异样，可这个时候谣言已经满天飞，怎么做都堵不住谣言的嘴，订好的单甚至已经交好首款都直接告吹，同一条道上的几间砖厂老板也怨气冲天，原本他做的就是这一条道上最好的一间厂，结果跌下来后这几天其他砖厂老板都在阴阳怪气。他愁的只能坐在老板椅上发呆，员工的工钱，砖厂里的材料费，堆积如山的砖头，愁的他秃顶的脑袋冒烟，烟是抽了一包又一包，整个水泥房都弥漫着烟草难闻的气息。来给他谈买砖厂的都使劲压，压的他心火梗上喉咙，嘴里都冒了三个大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几天下来砸坏不少陶瓷水杯。

　　“吊鸠的！怎么不去抢！滚！滚！给我滚！”水泥房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工作的人都下意识停顿一下，竖起耳朵静静的听。

　　三个年轻人穿着廉价而又不伦不类的黑色西装，手中拿着一个灰色手提包被六富贵一把推出来，三个人跌坐在门口，又及其快速拍着屁股站起来，六富贵凶神恶煞的出来，眼见门口有把扫帚他毫不犹豫的抄起来，赶瘟神似的驱赶三个年轻人。

　　“给我走！毛都没长齐！”六富贵骂骂咧咧，唾液喷在年轻人西装的胸前。“一群傻仔扑街！”居然敢十万买他的砖厂，简直是个扑街仔！

　　“给的已经够高的！你个猪头别给脸不要脸！你也不看看你这厂大炉都不行！卖的砖又开裂！你怎么干丧尽天良！断子绝孙！”其中一个头发染的又绿又黄的不忿，直嚷嚷着。

　　六富贵两眼瞪得红血丝都蔓延开来，眼白迅速通红，冲冠眦裂，脸色骇人至极，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年轻人已经软腿，他扼腕拉着拖过去。

　　暮程秀被吓着，眼神呆呆地看着，六富贵走过身边，那股浓郁到极至的烟草混合汗腥味让他作呕，像臭水沟里浑浊带蛆的死老鼠。胃部里的酸水翻搅，忍不住的扶着铁柱低头干呕几声，吐出几口酸水，眼睛已经红起来，低头吸鼻子。

　　暮光扛砖经过，放下砖拿水给暮程秀漱口，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他鼻尖上的汗。“不要看，别理，写作业。”

　　暮光站起来看几眼就重新搬砖。

　　六富贵把人拖到大炉前，这一炉已经在出砖，上面的机械转动滑轮，高温的红砖头便被成批的拉上来，火光似晚晖照的人橙红一片，炉内红通的火浆绚丽夺目如上好的丝绸，美得令人想摸一下。在高温下六富贵擒住他的脖子压低他的头让他直面观赏下面通红一片的熔熔烈浆。“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要不要下去摸一摸看看有没有口子？”

　　说完像抹布一样丢开，几步走出大棚抄起地上的扫帚，手握扫把头一把插入整齐堆放的水泥里，水泥袋穿了一个孔细粉状的灰色水泥顷刻流泻下来。他开口，掷地有声。“我的东西贵有贵的道理！”

　　一挥手柄，纸袋的声音被撕裂的声音极其悦耳动听，水泥袋一分为二，细腻如墨的灰色水泥哗啦啦的泻一大半在地上，只剩一半袋子在风中摇晃了几下。

　　流泄下来的水泥星点溅起一股如梦如幻的烟雾，待烟雾四散，地上上好的水泥赤然掺了许多小块状的毛石，几个人呆呆地看着，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嘴中大声嚷嚷。“买这么贵还掺假！真是活该没人买！”

　　再看六富贵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死死的瞪着地面上流淌下来的水泥。三个人腿就更哆嗦的跑的更快。

　　暮志明手闲闲的搭横梁桩，脚下使劲踩粘土，灵活的翻动沾土，眼睛看着六富贵一会儿才撇开，继续低头看脚下的沾土。

　　“谁干的！”六富贵冲着砖场怒吼一声，脸红脖子粗的突出青根，面部狰狞。“真是反了天！别让我抓着！”

　　暮程秀埋头紧紧盯着书面上的字，因为紧张眼睛盯得模糊不清，心惊胆战的听着他回水泥房沉重的脚步声，里面的声音劈哩叭啦的一阵响。

　　到第五天，原本砖场有50名员工，六富贵让一半的人回家休息，什么时候开工等他叫，砖厂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李叔担心没饭碗，成天摇头晃脑的叹息。

　　休息吃饭的时候，成林心都提上嗓子眼，眼睛四下乱瞄后压低声音说。“商哥说思考一下，不过我看你有机会，他一般都是一口回绝，商量就证明他答应，不过他可能只能给三万。小李哥进部队我联系不上。”

　　暮光挑起保温桶里的西洋菜，随便夹几块脆笋和米饭送进嘴里。“他要是想见我，跟我说一声。”

　　“你真的要买？这厂的名声已经不好了，要不你慎重的考虑考虑，我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成林的话还堵在嗓子眼，瞪着眼看六富贵站在水泥房前抽烟，他的眼睛直直的向这边扫射过来。

　　“六富贵看过来。”成林说完又心虚的和暮光撇开一点距离。

　　因为临近新年放假，暮光的心情还是非常好的，很少有躺在床上这么休闲的时候，睡醒过来，静静的看着暮程秀因为脸冷缩在棉被里皱起的小鼻子，暮光将他团了又团抱进怀中。

　　暮程秀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的长触手给死死的裹住，无力的挣扎后窒息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暮光睁开的眼睛。“几点了？”

　　“八点半。”暮光眉眼含笑，长手长脚又把他给抱紧，脸颊挨着棉被摩蹭，檀木香混合玫瑰花融合成最高级的定制香水。

　　“亲，起床。”暮程秀缓慢的眨一下眼睛，语气可爱，软绵绵的撒娇，像猫爪子挠过暮光的心，痒痒的又舒服。

　　“没刷牙。”暮光亲他好不容易探出被子的手，温热带点薄茧的柔软手掌心。“起来了。”

　　“可是你每天都亲我。”暮程秀闷闷不乐，声音低下，半瞌眼睛用手去摸暮光的脸，在他嘴角边亲了一口。“我亲你。”

　　暮光穿好暮程秀的衣服就出去，等暮程秀磨磨蹭蹭的出来，出租屋里早已弥漫着皮蛋难以言语的味道，很好闻，是他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暮志明和暮光的心情非常的不错，一边吃粥，一边聊天。

　　他进厕所洗漱完出来，桌子上就已经放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暮程秀搅拌一下，升腾而起的热气水雾像上装的口红湿润他的嘴唇。

　　很多的碎皮蛋和猪杂还有瘦肉，暮程秀撇一眼其他人的碗，皮蛋零零碎碎，没有几块，粥掺上皮蛋的味道暮肖甚至满足的已经吃下一大碗。

　　暮程秀低头把碗里的瘦肉和猪杂平均分给他们，暮光停下聊天，眼睛看着暮程秀，不高兴的拧眉。“宝宝！”

　　“啊？”暮程秀装聋作哑，都没敢抬头看暮光，只是低头喝粥。

　　暮肖看着碗里的肉是高兴的，暮光生气让他一瞬间又忐忑，心情不上不下。

　　“暮肖吃了吧。”暮光盯着暮程秀开口。“宝宝下次不能这样，要吃完，你长身体。”

　　“知道啦！”暮程秀这才抬头看他，然后冲着暮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眸子里狡黠。

　　吃完饭四个人在出租屋里打扫卫生，暮光和暮志明弄洗手间和厨房还有天花板，暮程秀和暮肖擦椅子擦床扫地拖地。

　　把衣服和一些散乱的东西通通都收拾一遍，暮肖看着暮爱冬遗留的东西发呆，最后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物品放进大塑料袋里收拾好，暮爱冬的床上用品只有一条薄被和枕头，那都是夏天的东西，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东西都被主人遗弃孤零零的四零八落分散。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暮爱冬了，想着难受，心脏更是酸麻泛涩。

　　过五天后还有一天临近新年，暮志明早上在集市上采购许多年货，还带回来一个让人喜悦的消息，六富贵将砖厂像烫手山芋一样抛出来。

　　暮志明放好年货坐下，把这个价格低到惊喜的消息告诉暮光，暮光沉默，骨节分明的大手捂着脸，同时被捂住的嘴角癫狂的上扬，喉结滚动几圈发出低沉的笑声。

　　想到会低，没想到会低的这么厉害。

　　今年过年真是出来这么久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份。

　　新年当天，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打清水锅，暮肖吃肉吃的满嘴流油，大家的兴致都极其高昂，喝了一罐竹子酒才收尾。

　　“希望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发大财！”暮肖醉醺醺的说。

　　“希望大家都健康！”暮程秀高兴的说，白皙的脸蛋晕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

　　电视机里花团锦簇的明星光彩耀人，暮程秀依偎在暮光的怀里，被他紧紧抱着，呼吸交错。漆黑的墨瞳倒映着明星色彩鲜艳的礼服。当倒计时最后结束，2013年就这样悄然逝去。

　　开年暮光就以十五万买下六富贵的砖厂，六富贵带走厂里的砖头，沙石和水泥，只剩下一些原始的材料和厂里的工具。没有人买的砖头沙石和水泥他拿来建酒店，极其微小的安抚了一下他那颗肉疼到撕裂的心脏。

　　六百平方的场地一瞬间被全速拉空，场地空旷旷，暮光一步一步的走过，他在这里干了两年，现在才终于看清全部面貌，走进水泥房里，他一屁股坐在六富贵的黑皮大型旋转老板椅上。

　　三间水泥房他又用砖块隔开其中一间会客厅，他和暮程秀住一间，暮光和暮肖住会客厅，还在办公室前面搭个铁棚用来做饭洗澡。中心街的出租屋他们给退掉，三个人全搬迁进砖厂里。

　　营业执照往上一挂，光明砖厂就开业了，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暮志明又重操旧业，给了点小钱卖菜市场里的阿婆，又随随便便买一两捆青菜，三两句话挑起聊天话题。

　　为了更好工作，暮光买了部手机和电脑，成林和暮志明给人处理好思想工作回来，暮志明把菜放在桌子上开始洗菜做饭，成林就进办公室里，抄起桌面上看起来摆放精致实则十几块钱一套的劣质的青花瓷陶瓷茶壶，猛的给自己大口灌水。“那群老的真能嗑，说的我口水都干。”

　　猛灌几口像是想起什么嘴巴嗯嗯的含糊叫几句，来不及吞咽的茶水顺着嘴角滴落衣服，硬生生吞下一口水撑的喉咙都有种开裂的感觉。“对了，商哥愿意借六万，你这几天看看手机，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了，他会打电话给你。不过他在国外，应该是跨国通话，你爸有银行卡吧？他会直接打银行卡。”

　　暮光点头。“有。”

　　暮志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进来，成林说完就出去，他反手关上门。

　　“大概三四天就可以开张。”暮志明说。“材料和人说了吗？”

　　“说了，但是粘土的价格比六富贵高了一毛钱。沙石也高一毛钱。”暮光把手中一个翻了无数遍边角有点泛黄的资料拍在桌面，桌子上和下边的抽屉里都堆满资料，有签订的合同和材料表单等全都是六富贵没有带走，已经报废的纸张。

　　他和暮志明每天都在看，学习着怎么上手砖厂，有模有样的复制六富贵的旧路却又撇开他走过的岔道路口。

　　暮志明眼神只轻轻一瞥。“六富贵的方法不好，现在不明显，以后就会限制我们的发展。”

　　暮光握着钢笔点桌面，低头静静的看着泛黄的合同。“可不可以在合同里做些手脚？”

　　暮志明思考半响，摇摇头。“没读过书，找个律师问问才知道。”

　　六富贵和六家材料厂都签订过合同，几份合同的内容大致相差无几，六富贵承诺在十年内砖厂不转手和破产的情况下，只会选择乙方提供的材料，乙方在什么情况下保证不了材料的供应，如暴雨，水浸，台风，明确列明身为甲方的六富贵若违约所要承担的赔偿金额，如在未得到乙方的认同擅自使用其他工作坊的材料应算违约，然后是材料的名称，材料的价格和乙方六富贵的签名，手印。

　　这几家的工作坊和六富贵的砖厂差不多大，最大的也只有700平，最小四百平，也是供应周边范围，供应最远到山利和下到落城。合同里材料价格比周围几家便宜一至三毛看起来受益的是暮光，可仔细算算一次进粘土四十吨，再加上页岩、煤矸石等其他副佐料，材料方既赚到利润也能把他这头新茁壮起来的狼给摁住，而且以后的事千变万化，材料方若是跟不上砖场的发展，在发展转型之时暮光很可能会被一纸合同绊倒，这之后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六富贵应该是这几年琢磨过来，所以放弃砖厂，扒掉附在身上的六条水蛭。

　　暮光现在资金捉襟见肘只能考虑砖头，因为钱一切都得万分考虑。

　　六富贵是一毛五块钱一斤的沾土，暮光不签合同就是二毛钱一斤，其他材料价格也在二毛钱到四毛钱之间，这几家材料厂已经互通一气，少量购买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大量购买确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暮光想到就头疼，从哪儿找来一个律师？他们都不认识，镇南这个芝麻点儿大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事务所这么高大上的律师楼，要想找律师只能去云海市或者南康市，他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想。自己一个人在网上琢磨合同。

　　暮志明看饭煮熟又把从菜市场里买的不少青菜洗干净，把十斤的猪肉和二条腊肉切好，辣椒炒生菜，豆角炒猪肉，茄子猪肉沬，辣椒酿肉，清炖冬瓜腊肉汤，清蒸猪肉，竹笋炒腊肉，梅菜腊肉丁，腌制脆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