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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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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她先前没留意到,实在是这个床铺有点特别,四周用深色床帐围起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里面是什么场景。
那人背侧身躺着,一动也不动,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己无关。
杨咏晴见她床下面有一条枕巾,想来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便起床趿拉拖鞋走过去,捡起枕巾。
这才看清原来床上的女人眼睛大睁,并没有睡着,杨咏晴将枕巾递过去,小声说:“你好,你的东西掉了,我帮你捡……”
女人忽然转身掀开帘子一角,快速拿过自己的枕巾,遂又重新躺下,整个过程没看杨咏晴一眼,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一时间,杨咏晴尴尬地立在原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她转身,发现原先还热闹畅聊的三人组,不知何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
“呸,我跟你讲,有人就是贱.种坏心,一点都不值得你对她好!”
胖婶儿走上前来,拉住杨咏晴的胳膊,刚刚还笑容满脸,此刻却犹如遇见仇人般,一脸愤慨难平,将杨咏晴强行拉到自己身旁,替她义愤填膺,抱打不平。
骂出口的话,尖酸刻薄,难听至极。
“啊?”
杨咏晴慌忙摆手解释,“不……不是……是……是我多管闲事儿,不关别人的事儿。”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无端给别人招致祸端。
“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就是没礼貌,即便没主动邀请,可人家好歹帮了忙,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反倒还摆臭脸子,给谁看呢?”
高婶儿音量不大,但说出口的话同样伤人。
“就是,摆明是看不起人嘛。”
没想到谢萍竟也连声附和。
听了这俩人的话,胖婶儿更加愤慨,当面将床上的女人骂个狗血喷头。
而从始至终,床上的女人恍若未闻,一语不发。
杨咏晴不忍猝听,匆忙寻个理由脱身,早早躺回床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哪是替自己抱不平呢,这分明是借自己的由头,挤兑挖苦床上的女人呢。
她可不想“同流合污”,本来这件事儿别人没错,都怪自己好心惹来的祸,然而谢萍却在那儿听得津津有味。
也许是太累太乏,满屋吵吵闹闹中,杨咏晴却昏昏沉沉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有人摇她胳膊叫她名字,等她艰难睁开眼,却猛然发现床边坐了一人。
吓得她当即失声尖叫,却被那人及时捂住嘴巴,“哎,杨咏晴,别叫,别叫,是我,谢萍。”
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好半天才回归正位,杨咏晴手捂胸口,大口喘气,“半夜不睡觉,你坐这儿干嘛?!”
“嗨,我睡不着嘛。还有,我……我想出去小解,你能陪我吗?”
说是询问,实际上谢萍已经伸手拉杨咏晴起床了,“睡前水喝多了,所以就……”
杨咏晴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没办法,她只能披件衣服起床,总不好让人家娇滴滴的美人弄湿床铺吧。
从外面回来后,杨咏晴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听着上铺不断翻身的声音,杨咏晴知道,谢萍也睡不着。
想想有时命运真是可笑的很,明明自己拼了命的从家里“逃”出来,就是为了“躲”她和代佳炜远一些,想着只要看不见,那么再深的感情也会淡去,一颗无处归置的心也许最后能尘埃落地。
却没想到,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代佳炜也阴错阳差来到这里,如此一来非但不能远离,却反而离的更近了,还何谈遗忘?
杨咏晴心里轻叹一声,仰头看向窗外,浅浅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屋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面纱,墙根草丛里蝈蝈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异乡的夜晚显得客气而疏远。
房间里的人都睡熟了,酣睡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句刻意压低地问话从上铺传来,“哎,杨咏晴,你睡了么?也没睡着吧,我们聊聊天?”
从前在村子里谢萍从没单独跟她说过话,一个众星捧月、忙着过肆意无忧的青春,一个默然无闻、没完没了的干农活儿,她们像身处相同空间却不同时空的人,没有交汇。
这会儿在一间小小的宿舍里,同为打工人的她们,有了交集和对话的可能。
“好啊,想聊什么?”
杨咏晴不想为难她,毕竟她们之间除了代佳炜,也没有什么仇怨。
爽快的回答让谢萍颇感意外,在她印象中,杨咏晴一直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清楚的人。
“嗯……我也不知道,”
突然谢萍想到自己在杨咏晴面前不能吞吞吐吐,那不跟她一样了吗,忙解释:“不,我想问,你说咱们明天会干些什么活儿?”
“不知道,分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吧,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哎,你说咱们会不会也像周远他们男生一样,要扛水泥包拌水泥什么的?”
“应该会吧,毕竟扛水泥能多赚点钱。”
“哎,我不是,不,”
谢萍很着急,“哎呀,赚不赚钱的没什么重要,主要是我在家里没怎么干过重活。要真是扛水泥,天哪,我担心自己会干不动,在家里重活都是我爸妈干……”
说话声音不自觉大了些,看得出她很担心。
“嘘……”
杨咏晴手指旁边,旁人都睡了,示意她声音小一些,谢萍也意识到了,立刻捂住嘴。
举动莫名地可爱,杨咏晴愣愣地,像是忽然有了一点释怀,她仿佛能理解代佳炜为何会痴迷谢萍。
一个娇俏可人,被父母呵护宠爱长大的女孩,没受过什么苦,也不会为生活烦恼忧愁,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试问哪个男子不为她倾心?更何况是家庭生活千疮百孔、处处遭受冷落白眼的代佳炜?
这样的女孩儿或许真的就是他苦闷生活中一道光吧,给他温暖和抚慰。
而反观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呢?既不好看,性子也别扭,总是想得很多,总是心事满怀,不会大声笑,连哭都要躲到没人的角落……杨咏晴晃动脑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自己和代佳炜在一起,真的能令他快乐吗?也许他和谢萍在一起,才是真正好的结果,自己不该内心总与她闹别扭。
想到此,杨咏晴觉得有些对不起谢萍,说话的声音柔和许多:“没事儿,你别担心,以前三胖丫也在这里干过,活儿是累点,但是她能干,咱俩应该也能干的动。再说,还有周远……代佳炜,关键时候他们也会帮你的,不用太担心。”
谢萍哪能想到刚刚杨咏晴心里波涛汹涌的想法,更没留意到她语气中的温柔,轻轻点头,“嗨,不怕你笑话哦,出来第一天我已经开始想家了,当初在家里死活和我妈反抗,非要出来打工,我妈最后拿我没办法,赌气同意我出来,还信誓旦旦地说我干不了一个月,准得哭鼻子跑回去,现在看来……她说得还是挺对的。其实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想出外看看,和……大炜一起好好干活,挣点钱,以后和他一起……”
话没说完,谢萍吃吃地笑起来,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杨咏晴知道那上面一定满是憧憬和甜蜜。
“唉,还不睡,说什么话?!”
深夜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满是不耐烦,杨咏晴和谢萍俩人立刻噤声,谢萍三步两步快速回到自己床上,乖乖躺下。
月色越发暗了,杨咏晴最后看一眼窗外,阖上眼,什么也不想,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远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去报到。
“早一天上班,早一天拿工资,呶,到了。”
周远小心地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叫:“进!”
拧开门把手,和五人一同走进去。
“余主任,您好,我们几个一起来报到了,昨天回来的晚,就没来打扰您。”
周远快步走上前去,同一个50多岁,头发白了一半的男人握手。
“哦,是你啊,小伙子。”
余主任拍了拍周远的身体,满意地赞叹:“好身板。”
去年周远在这儿干活儿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
然后他坐回转椅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夹子,上面有一页纸,“来,在这儿写上名字和日期就行了。一共来几个人啊?”
“6个。”
周远写完名字,把纸板交给身后的周发。
“噢?”
余主任抬头往周远身后看了看,眉头皱到一块儿,“咦,这咋还有女的?还有他们这三个男的……身体看着可都不如你壮实啊,能干得动活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