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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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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熟悉楚酒,裴舒望任命她做助理,陪楚酒去南隅。
南隅属于粤语区,相比其他一线沿海城市,显得潮湿、蒙尘,逊色不少,但是卧虎藏龙,出过不少大人物,所谓大隐隐于市。
比起唐京的机械牢笼,楚酒更喜欢这种接地气的地方。
出差工作,竟成了难得的自由,楚酒兴味盎然。
可惜,她没有时间赏阅城市的风土人情,就要入组《绝笔》。
剧本围读那天,楚酒不幸来了例假,还是最难挨的第一天。身体发虚,嘴唇都微微泛白,也懒得化妆,只用唇膏抬抬气色。
提前到达会议室,见到几位主创。
导演姓穆,是港岛人,编剧是南隅本地人,演员都是内地的,来自五湖四海。
男士居多。
主角团之一、洪英大师哥的饰演者陈星,是童星出身。粉雕玉琢的少年,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童年。
后来长“残”了,戏路不顺,演一部扑一部。
其实陈星并不丑,只是五官有种糙感、钝感,不再精致,不符合内娱“小鲜肉”的审美。不过粗粝、生活化的长相,倒也另有一番味道。
“师妹!”陈星见到楚酒,亲切地伸出手,“幸会幸会!”
“大师哥。”楚酒礼貌回握,“说起来,您真是我师哥,我也是唐京电影学院的学生。”
陈星睁大眼睛:“这么巧!”
“嗯!”楚酒弯起眼睛一笑,“我还是看您的戏长大的呢。”
“哎哟。”陈星羞赧地垂下眼,摸摸下巴,“这么一说,我是真老了。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楚酒笑容微凝,想起网络上,陈星遭遇的容貌攻击。
“是啊。”她轻声说,“时间过得很快,演员、观众、环境,都在变。”
陈星低叹一声,点点头。
“但是总有什么是不变的吧。”楚酒又说。
“是什么?”
“热爱,和初心吧。”楚酒笑意微微。
陈星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百感交集地笑了:“师妹,你说得对。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模样,都别忘了,当初为什么入行!”
“嗯!”楚酒点头。
这时,另一位主演、洪英二师哥,姗姗来迟。
“都到齐了吧?”少年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跟着位助理,手上都提着东西,笑声爽朗,“卡着点到,是想给大家买点零食饮料啥的,每人都有份哈!”
时野,16岁出道。爱豆出身,后进军影视圈,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一部部戏也算稳扎稳打,跻身流量小生的行列。
这部剧,是他的转型之作,从明星到演员的跳板。
时野性格活络,在场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亲手送上饮料:“清补凉,听说是南隅特产,提神醒脑的!大家尝尝,喜不喜欢?”
发了一圈,独独绕过楚酒。
楚酒波澜不惊,这种场面,她早有预料。
只是有点不解。
成年人的世界,更多是心照不宣,他何必上来就公然孤立她?
末了,只剩一杯,时野双手捧着,送到楚酒面前,笑眼弯弯:“喏,这是给我们女主角的!”
楚酒微讶,伸手接过,温烫熨帖。
少年笑容诚恳:“鸳鸯奶茶,希望你能喜欢。”
竟是她小人之心了。
“谢谢野哥……”楚酒闻到热乎乎的甜香,一时恍神。
从小到大,她缺少父母疼爱,从未受到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如此难得的一次,竟来自于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楚酒低头抿一口,纸杯边沿留下水红色的印子。
咖啡和奶茶的暖香渡进心口,她不经意地轻声问:“怎么只有我的不一样?”
时野挠挠头,笑道:“我就是想着,给女孩子买热饮,会比较稳妥嘛。”
楚酒微微而笑。
时野见她不是话多的类型,便不作多余的寒暄,转而询问导演:“穆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开始吧。”导演笑眯眯道。
陈星环顾一圈,疑道:“穆导,‘师父’怎么不在?”
师父是假死。
自小流浪,被贩毒团伙收留、利用。警校毕业后,被安插在警局,卧底二十余年,终于露出马脚。
为了逃避追查,利用毒贩策划的车祸死遁。
但他内心有粒向善的种子,结出了三颗正义的果实。
穆导解释说:“师父的戏份在后面,就不耽误演员老师时间了,拍摄后期再和大家见面吧。”
“所以是哪位老师呢?”时野问。
“暂时保密哦。”穆导笑。
还挺神秘。
不过迟迟不露面的师父,倒是契合剧情的悬疑氛围。
围读过程中,楚酒下腹阵痛,不时用奶茶纸杯暖热双手,再用手暖肚子。
这种动作只有女人能懂,时野注意到了,有些不解,凑近楚酒低声问:“酒妹,你不舒服吗?”
楚酒摇摇头,言简意赅:“有点痛经,可以忍受。”
“哦……”时野脸颊微红,“我跟导演说声,让他早点结束……”
“不用。”楚酒制止,“专心一点,提高效率,就能早点结束。”
时野乖乖点头:“那我去给你买点暖宝宝什么的……”
“真不用,没用的。”
“好吧……”时野有些沮丧,想到唯一能帮到楚酒的方法,就是专心致志、提高效率,于是蓦地挺直腰背,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剧本,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楚酒觉得有趣,轻笑了声。
时野听到气音,微微扭头:“怎么啦,很疼吗?”
楚酒摇头,指指剧本,用口型道:“专心!”
“嗯嗯!”时野用力点点头,投入到围读中去。
大家对完戏,一起吃顿自助餐,散场时已是深夜。
楚酒回到酒店,拜托小艾帮她买点卫生棉。
她换了衣服,脑袋放空,倒在床上。
头顶的吊灯散发着单调的白光,却像块磁铁般,牢牢吸引住她的视线,让楚酒眼前变得光怪陆离。
她还沉浸在《绝笔》的世界里。
手机震动。
楚酒懒懒地伸手一够。
来电显示:裴。
楚酒盯着这个字,好一会,电话即将自动挂机,她才滑动接听。
如大梦初醒,回归现实。
“是我。”裴舒望的声音。
楚酒小腹骤然一缩,传来痛感,虽然轻微,但让她浑身无力。
她极力维持正常语气:“我知道。”
那厢裴舒望道:“在南隅如何?”
“您还需要亲自问我吗?”她缓缓地说,“小艾会向您汇报吧。”
裴舒望默了默,似有些无奈:“小艾是你的助理,不是我的眼线。况且……”
楚酒听着。
他说:“我想你亲口说给我听。”
“……”楚酒忍不住一翻白眼。
又是她不喜欢、不擅长,却又不得不演的感情戏。
“好吧。”她调整一下状态,语气放柔,虽然只是敷衍地逢场作戏,但因身上的隐痛,带了点绵绵的音色,“南隅很好,同事很好相处,鸳鸯奶茶很好喝,只是……”
“什么?”
楚酒微微抿唇,坦言道:“只是粤语有点难讲。”
听筒传来一丝气音,像是一声低笑:“爱看港片的姑娘,粤语难不倒你吧?”
“‘听懂’和‘会说’是两码事啊。”楚酒无意识地微微嘟唇,有些不甘,“我的发音不伦不类的。”
“可那首《卿卿我我》,你唱得很好听。”
“歌词是固定的,记住发音就能唱出来。”楚酒翻了个身,胳膊垫着下巴,歪着脑袋,”但一些日常的表达,我就讲不出。”
“你正在拍的戏,需要讲粤语吗?”
“拍戏不用,但我来一趟南隅,总想学会几句。”
裴舒望用粤语说了段话,语速比平常慢一些:“粤语查实唔难嘅,大胆讲,多啲讲,同做戏、唱歌差唔多嘅。”
嗓音清磁,经过听筒电流的洗濯,多了丝沙沙的质感。
楚酒一时晃神。
这声音好近。
像擦过耳膜,带来一串浅淡的酥麻感,拂过后留下余韵。
总之没有经过大脑。
许久,楚酒才回过神:“您说什么?”
裴舒望笑一下:“我说,粤语其实不难的,大胆讲,别怕羞,和演戏、唱歌差不多。”
又补了句:“你没问题的。”
“哦。”楚酒调整姿势,侧卧着,身体蜷缩,“您说得这么好,教教我呗。”
“你想学什么?”
“我不知道。”
日常表达太多了,一时竟想不起来。
“算了。”阵痛再次袭来,她有些无力应付,语气暴露出一丝虚浮,“裴总,您还有别的事吗?”
裴舒望察觉到了:“你不舒服?”
“嗯。”楚酒声音闷闷的,“肚子疼。”
“怎么回事?”
“没什么,生理期。”
那边沉默。
很多男人,都感觉女性的生理期很晦气。
他觉得败兴了吗?
楚酒撇撇嘴,识趣道:“我先挂了。”
她拿远电话,正欲挂断。
“我教你。”裴舒望突然开口。
楚酒只听到声音,没听清内容,再次拿近电话:“您说什么?”
“教你一句粤语。”
楚酒没耐性了,尾音慵懒:“那您教教我,‘再见’怎么说啊?”
“你宜家喺出便,好好咁爱护自己。”裴舒望嗓音略哑,如在耳畔缱绻低喃,“阿酒,我好挂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