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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祭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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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抓你有些棘手,费了不少功夫,不过解决了挡路的那几个人,一切都好办了。”李邈尘得意道,“掌管昌隐都多年,还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然而李邈尘得意之色尚不过几瞬,复又急转直下。他面上略显紧张地看向江杳杳身后的地道,想要极力隐藏身体的颤抖。这一幕被江杳杳看在眼里,这地下的东西竟能令李邈尘害怕至此?
地道深处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连带着上面的地面微微震动,空气也渐渐混入一股不易察觉的腥臭味,奇臭的味道引得江杳杳忍不住想要干呕。李邈尘有些急了,拿起手上的血瞳就向江杳杳攻来。
江杳杳深知方才唤出一次墨魂已经将柳卮言传给她的灵力用光了大半,剩下的灵力应该不够再召唤一只墨魂了。
不知怎的,江杳杳的直觉告诉自己,地道里一定有生路。只是现在得赶快解决地道口的结界。李邈尘似乎也看出江杳杳的心思,冷笑道,“这地道口的封印是我亲自设下,除了我...”
江杳杳一把拿起妆台上的婚书扔向两只红鹤之间,婚书被红线割成碎片,随即和拦人的红线一起消失了。
“这,这怎么可能!”李邈尘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那女人知道的秘密,却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察觉到了。
“没想到吧。”江杳杳朝李邈尘眨眨眼睛,“妆台是你法阵触发后折射出的虚影,可整个妆台上只有这件婚书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李邈尘有些哑然,这张婚书的确是破解地道入口法阵的钥匙。
趁李邈尘失神之时,江杳杳一个闪身窜进了地道,李邈尘这才回过神,匆匆追了下去。
地道里的腥臭味越来越浓烈,江杳杳捂住口鼻向下快步而行。不知下了多久楼梯,眼前终于出现一点朦胧的光亮。
地道的尽头是一大片地宫,地宫里布满了黄色的烟雾,隐约看去到处还放着些红白的物件。
“李、邈、尘...”雾气深处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是女魑!”江杳杳一下就认出了女魑的声音。女魑一声声念着,地宫开始震动,墙壁糊着的土夹杂着砖块开始落下。
“你不是李邈尘!你是他带来的女人!”女魑的声音瞬间暴怒,黄色雾气渐渐散去,地宫里的血腥味开始变得浓烈。一个身穿嫁衣的女人赫然站在墓地中央,她的身旁,是一个巨大的金棺,这金棺比寻常丧葬所用的棺材大了两三倍不止,上面雕刻着许多符文。
“不是不是,你刚还见过我呢...”江杳杳正想跟女魑解释,话却在瞥见地宫周围的东西后堵在了嗓子里。
雾气散后,这座位于赤金驿地下的神秘地宫终于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金棺附近十丈区域的地面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眼珠。其余地方堆着的,是一只只断手,断脚、躯干和头颅。
原来,她在雾气中看到的红红白白的东西,竟是人,被大卸八块的女人。
视觉的冲击让她已经忘记了强烈的呕吐感,而这样骇人可怖的场景,江杳杳这辈子只怕都忘不掉。
“原来,昌隐都的女人们已经命丧于此。”
李邈尘见江杳杳被吓得有些呆滞,趁机使出血瞳想要控制住她。
而这边站着女魑开始浑身颤抖,脸上不住地冒着黑气。李邈尘有些慌乱,声音也发颤了:“堇梨,听、听话...”
江杳杳回神,闪身躲过了血瞳的攻击。女魑原本通红的双目此时已经变为全白,每一寸皮肤开始冒着黑血,仅剩的半边脸表情开始变得诡异。
“李邈尘,你还能活着...”
“你应该去死啊,陪着我一起死啊...”
女魑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长出几寸长,她伸着双手朝李邈尘飞去。
“啊!”李邈尘惨叫一声,面色惨白,浑身战栗着,“堇梨,我是、我是你的夫君啊!”
“哈哈哈哈哈!”整个地宫都是女魑凄厉的笑声,“夫君?他不过是伯淮容养的一只畜生!”
看着眼前这一幕,江杳杳心中疑问越来越多。自己头一次见到的女魑堇梨虽相貌损毁,可性格却温驯胆小,还心心念念要布置婚房,对李邈尘似乎有着无尽的温情,而为何这时的她狠厉凶残?
人变成魑之后,虽然会与为人时相貌不一,可因为保留了活着的记忆,并且成为魑后,记忆永远不会更新,所以她的性格理应不会发生改变。
“李氏畜生,我要你偿命!”女魑嘶吼一声,朝李邈尘攻去,招招狠辣,直逼李邈尘命门。
这两夫妇此刻缠斗在一起,正是逃跑的好时机。趁这两人无暇顾及自己,江杳杳悄悄后退。
“你不能走!”李邈尘意识到江杳杳想要逃跑,一边应付着堇梨的攻势,一边看向江杳杳,眼里尽是焦急又害怕。
李邈尘想要抓住江杳杳,却奈何腾不出手来。眼看着江杳杳跑向了殿外,“刘承马信!给我捉住她!”
“你是在找那两个小狗腿吗?”堇梨狂笑一声,轻轻挥手,刘承和马信伤痕累累的尸体自她身后出现。尽管方才已在地宫里见了不少惨死的女子,可这两人的尸体,实在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以说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江杳杳忍不住嘶得捂着眼。
“李邈尘,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堇梨冷笑一声。
“不可能!我有...”李邈尘坚决反驳,可下一秒剩下的话却生生被咽了回去。堇梨原本漆黑的头发眨眼间变成了白色,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俨然一个老妇的形象。
“锁魂咒,锁魂咒失灵了!”李邈尘颤抖道,一边不死心地又拿起血瞳,然而此时的堇梨早已不收血瞳控制,带着更大的杀气向李邈尘冲过来。
“大人救我!”李邈尘对血瞳嘶喊着。那血瞳像是感受到李邈尘的呼唤,散发着黑红的雾气将李邈尘团团包裹。
这团雾气力量实在强大,现在的堇梨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可她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李邈尘。只见堇梨大喊一声,一只手强行突破了雾气,死死抓住李邈尘的肩膀。
血瞳即将带李邈尘离开此处,而堇梨的禁锢他亦无力摆脱。李邈尘知道自己这个胳膊怕是不保,只好紧紧地闭上了眼。
撕心裂肺的痛楚自肩膀传来,李邈尘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即刻死了痛快。
堇梨呆呆望着手中李邈尘的残肢,忽而又仰天大笑,“李邈尘,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辈!哈哈哈哈!”
江杳杳已经退至地宫密道处,见李邈尘跑了自己也急忙朝地宫出口赶去,否则这个发疯的堇梨不知道下下一步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堇梨听到密道里的动静,随即向江杳杳离去的方向飘了过去。
“妈呀!”江杳杳看到堇梨朝自己飘过来,顿时浑身寒毛竖起,强忍着颤抖加快脚步。
可自己两条腿哪跑得过女魑,眼看二者距离越来越近,江杳杳心跳砰砰狂跳。
“杳杳!”
前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沐朝哥哥!”江杳杳心下一喜,这下有救了。
江杳杳逃出密道,见柳沐昭和卮言在这里,上气不接下气拉着二人,“快跑!那女魑发疯了,我们打不过她!”
“别急。”柳卮言淡淡一笑,拦住了作势要跑的江杳杳。
十二和玉恒疏也出现在几人身后,玉恒疏惬意摇着扇子,“我们已经知道这女魑的来历了。”
堇梨追着江杳杳来到地宫入口,见眼前几人并不怕自己,反倒愣了一愣。
“堇梨,我们是来救你的。”柳沐朝道。
“救...我?”堇梨脸上浮现了一丝茫然。
“你常年被困于这座赤金驿的地下,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柳沐朝继续道。
“我是,我是...”堇梨有些痛苦,“我是堇梨!”
“你可还记得云妹?”柳卮言盯着堇梨那张破败的脸道。
“云妹,云妹是谁?”堇梨忽然感到脑袋一阵剧痛,痛苦地捂着头。
“云妹是我!”
“云妹是我!”
女魑陷入痛苦,一时心绪不宁,自身的法力也开始波动起来。柳卮言怕她失控,唤了柳沐朝同玉恒疏一起施法为她稳定心绪。
看着眼前几人,江杳杳越发迷糊,拉过十二小声询问。
“方才跟你走散后,我们被拉入了一处幻境。”十二小声道,“起初我们以为是赤金驿幕后之人的把戏,想在幻境中杀掉我们,可后来我们发现这个幻境并非幕后之人制造,而是女魑造出来的。”
“女魑会制造幻境,之前不是都知道嘛?有什么特别的吗?”
十二挑眉,“你还别说,跟我们之前想的确实有些不一样。”
“之前我们以为是女魑故意制造幻境困住我们,后面我们发现,这幻境其实是女魑不经意间,或者说,潜意识下制造出来的,这种幻境不会攻击进来的人,而是女魑生前一些回忆的再现。”
江杳杳瞪眼,“我被女魑第一次拉入幻境时她还想扒我的皮给她做新家具呢!你现在跟我说这幻境不是女魑杀人的武器,我怎么感觉不靠谱...”
十二摇头,拍拍江杳杳后脑勺,“我说你这小丫头,脑子不灵活!”
“你!”江杳杳气急,这小兔崽子才多大,总是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跟自己说话!
“你现在已经知道,有人控制着女魑,那之前她想杀你所幻化的幻境,自然是在人控制之下制造的咯。”
“所以呢?”江杳杳揉着被十二拍过的后脑勺,没好气道。
“女魑应当已经挣脱李邈尘控制一段时间了,我们也正是从方才的幻境中看到了她生前的记忆。随着潜意识的消失,幻境也消失了,我们自然就出来。”十二摊手。
“这女魑到底什么来头?”
十二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堇梨这个名字,并不是她的本名。她之前是昌隐都一个小村庄的普通农妇,名唤云妹。”
“后来在父母和媒人撮合下,嫁给了一个叫李颢的落魄书生。”十二道。
“这个李颢就是李邈尘?”江杳杳说出自己的猜测。
十二点点头,“李颢是个家境一般的穷书生,才华平平,多年一直未中科考,可他不愿做个普通的农夫。娶了云妹后每日备考。云妹则做饭洗衣,照顾着李颢的生活。”
“不过说来奇了,这个李颢多年考不中,谁知娶了云妹一个月后就中了举人。后面自然飞上枝头,在昌隐都捐了个官,过上了有滋有味的生活。成了芝麻官后,李颢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吉利,隧给自己改名李邈尘,云妹也因为做了官家夫人,被李邈尘换了名字,堇梨。”
“这不是个苦尽甘来的故事吗?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江杳杳追问道。
十二摇摇头,“堇梨潜意识的幻境中只有那些美好的记忆,我们看到李邈尘后来升官,幻境就消失了。至于二人和昌隐都如何变成今天这样,只有他二人知道了,李邈尘逃得不知所踪,只怕要等堇梨清醒后才能知道了。”
“依我看,只怕是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江杳杳摸着下巴猜测。
“这么肯定?”十二挑眉,“我看没那么简单。”
“不是十分也有八分。”江杳杳回忆起地宫的情形,“赤金驿地下的地宫里全是堇梨杀的女子,她又对李邈尘带来的女子颇为敏感,想也知道咯。”
“也许李邈尘是个负心汉,但他的罪孽只怕不止是辜负了一个爱他入骨的女子。”柳卮言走至十二身边,沉声道。
“李邈尘是被谁救走的还不得而知,而他一介凡人,又是如何用邪术控制住整个昌隐都的人,也都是未知数。”
玉恒疏轻笑道,“我看,这地方有意思的事还很多呢。”
“那我们快让堇梨清醒过来吧!”江杳杳说着就朝女魑方向看去。
“如今她的心绪已有所平复。”柳卮言道,“只是这女魑受李邈尘的邪术控制太久,刚刚挣脱束缚后凶性太盛,法力也比此前提升不少,以我们的力量难以让她恢复往日清醒状态。”
江杳杳看着女魑,心中一动。她想起在浮玉山仙门试炼中她接触到的那种诡异的灵兽婴兕,婴兕性情难驯,当时她以母亲的墨魂安抚才得以胜出。如此一来,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安抚女魑呢?
江杳杳忙向柳卮言问道,“在堇梨的记忆中,除了与李邈尘的回忆以外还有别的吗?比如她的爹娘、或者她的好朋友之类的?”
十二摇头,“这个云妹是个腼腆害羞的人,未出阁前就只躲在家里纺纱织布,哪里交的了什么朋友,至于爹娘,她的回忆里似乎没怎么出现。我看她嫁了李邈尘后满心满眼都是这个负心汉了,哪里还记得爹娘!”
江杳杳有些失望,原本还想用堇梨最爱的人来唤醒她的神智,可她的回忆里都是李邈尘,她要再见这负心汉的脸庞,只怕要当场发狂将他们全杀了。“爹娘确实未曾见过。”柳卮言也道。随即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不过倒有一物,她似乎很是爱不释手。”
“绣着一只小黄狗的手帕。”
“什么?”江杳杳更摸不着头脑了。
柳卮言思忖着,又解释道,“李邈尘发达之后,整日忙于公事应酬,无暇顾及她。堇梨在家中百无聊赖,又重操旧业织起了布。就是那时,她遇到了这只小黄狗。”
十二恍然大悟,“原来那段回忆是李邈尘发达之后的事啊!”十二不好意思道,“这段回忆有点无聊,我看她织布都看的犯困了,倒没注意到小黄狗!”
柳卮言继续道,“李府闯入了一只小黄狗,仆人想要驱逐,却被堇梨拦了下来。”
“就这样,堇梨每日拿吃食给小黄狗,小黄狗每日来找她玩耍,后来有一天小黄狗再也不来了,堇梨很是惆怅,就将小黄狗绣在了她做的帕子上。”
“云妹。”江杳杳朝女魑轻声呼喊。
云妹抬起头,呆呆望着江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