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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酩酊消得共枕眠 ...

  •   确实如他担心的那样,此时的我已经有点迷糊了。融蒲和韩无措又互相斟满了酒,举杯邀我再饮。
      韩无措说:“你刚才提的方案我考虑过了,确实能达到一石二鸟之效,但具体的损耗,我觉得还需要继续商议。”
      他向我举了举杯,不再继续说话,他在等我饮罢。
      为了计划,干他娘的。
      “没问题,今天时间很多,足够把问题都摆出来解决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响在耳畔,就像在听另一个人说话。心中不免有点小庆幸,听起来我的声音还算清醒。
      说话间,我感到头脑昏沉,止不住地下垂,但还是倔强地拿起酒杯与韩无措一碰,然后送到嘴边。
      肩头突然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从我面前将杯子夺走了。
      我晕乎乎地抬起头,强行撑开眼皮,发现是天淇站在身边,他正拿着我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即将空杯放在桌上,又搬来一张板凳坐在我身侧,对融蒲和韩无措二人朗声道:“师父的酒,我这个做徒弟的帮他喝点,不过分吧?”
      “那是自然。”韩无措面带浅笑,指了指桌上的烤串,“看得出你师父很信任你,我就破例准你旁听了。来,这些随便吃,不用客气。”
      花十三翘着腿坐在远处的空桌旁,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胡闹!”
      我生气了,伸手抓着天淇的衣领,怒视他:“小孩子喝什么酒,一边去!这不是你该凑的热闹。”
      一向听话的天淇今天却罕见地顶嘴:“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
      少年倔强起来,我竟一下没推动他,顿时怒上心头:“就是再过五十年你在我这里也是小孩儿!你今天是不是非要跟我犟?”
      天淇梗着脖子,扬起头,满脸倔强:“你能喝我也能喝。”
      见气氛不对,融蒲赶紧打圆场:“哎呀,你们师徒俩这是干什么,不喝就不喝嘛,小孩子吃点烤串得了。”
      韩无措不说话,似乎在自酌自乐,但我知道,他的视线其实一直在看着我。这个韩无措的心思远不像表现出来那样明白,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
      我瞪了天淇一眼,转过头接上之前的话题:“见笑了,那么说回刚才的事,蛇鹫帮走私草药的路线中,有三条主要路线占了百分之六十收入……”
      “……苗圃……摧毁……”
      “……无法做到……”
      “……团长说……南洋森林……”
      “……”
      后面的谈话内容琐碎且复杂,不是天淇的脑瓜能听得进去的,他只负责在对面两个酒鬼敬酒时举杯迎接,然后喝掉,时不时嚼点烤串。
      明明香气四溢的烤串,吃到嘴却感受不到味道。这酒果然厉害,整张嘴都几乎麻痹了。他想,旋即又在两人的劝说下一饮而尽。
      当耳畔嘈杂的人声渐渐散去,通宵达旦的灯火终于接连熄灭,清晨的凉风吹到了鼻尖,痒得他打了个喷嚏。
      浑身一个激灵,他唰地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天旋地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是客栈……?我是怎么回来的?
      天淇呆滞地盯着墙壁,试图回忆昨晚最后的场景,但酒精带来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等等,师父呢?
      猛地一低头,天淇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身旁有个人正在安睡,是师父。
      他大大松了口气,还好,看样子昨夜没出什么意外。
      窗户没关,虽然密集的树冠挡住了天空,但光线远比夜晚亮的多,风中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冷战,赶紧蹑手蹑脚地去将窗户关上,然后又缩回被窝里。
      看样子现在应该是清晨,天淇在床头找到自己的手机,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才六点过。
      他决定继续睡觉。
      可是已经睡得够久了,他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木制纹理,毫无睡意。
      他试着强行闭上眼,听觉却无限放大。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虽然还是睡不着,但感到很安稳。
      话说回昨天,虽然有天淇主动帮我挡酒,可他自幼就在我的看管下滴酒不沾,论酒量只会比我更差,强撑了几巡,最终还是醉倒了,被我交与花十三暂时帮忙照看,接下来的酒还是我自己喝。
      要不是为了无沙的计划,我根本不会愿意受这种罪。
      也不知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出于别的考虑,看到已经把我徒弟喝得不省人事了,那两个酒鬼也稍微收敛了些,大大减少邀我共饮的频率,不然我甚至没办法把天淇弄回客栈。
      倒不是因为他体重如何——我再怎么说也名列强者之列的术士,力气还是有的——而是这小子酒品似乎不太行。
      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人前醉倒时安安静静宛如死猪,当我弄回客栈后就变得不太安分,像只树袋熊一样死皮赖脸地往我身上蹭,大有不给抱就要闹的架势,花了好一阵子才安抚下来,让我一度觉得还在照顾当年那个小天淇。
      我硬撑着洗漱完才躺上床,并不清醒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睡觉。
      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即使是醉酒入睡,所梦到的依然是那个看过无数遍的场景。
      日复一日,令人烦厌,却毫无他法。
      直到早晨天淇醒来时,我的噩梦仍在持续。
      天淇一直保持闭目养神,听见身旁的动静才睁开眼,他伸出胳膊枕着头,看着我微微蹙眉的侧脸有些走神。
      师父平时基本不会睡觉,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每个晚上师父都是在修炼中度过,而自己要么也在修炼要么在呼呼大睡。
      嘿,师父睡了,自己却醒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罕有的时刻,不禁调整了一下撑着的脑袋,换个舒服的角度盯着我看。
      没来由地,天淇想起昨天自己的话:怎么会有人盯着别人睡觉打发时间啊……
      怪不得师父当时说为何不可。他咧着嘴傻乎乎地笑,果然超有意思!
      我毫无察觉,沉溺梦中。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宛如一个画家,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着线条与轮廓,眼神专注,似乎是在研究一个与冰川融化、草木抽芽同等深奥的课题。
      一种新奇的感觉令他在心底小小地雀跃了一番,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一抹弧度,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
      他向来好奇我的过去,我则从不愿提起,于是,除却面目全非的史书,他再无更多的了解,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
      事实上,哪怕我们做了十多年的师徒,他也并不比外人更了解我的过去。
      哗啦。
      噩梦扰人心烦,我无意识地动了动,吓得他屏住呼吸马上闭眼,但我只是抽出手放在脸侧,侧了侧身子,并没有醒来。
      开玩笑,现在才几点啊。
      天淇瞅了半天没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将眼皮抬起一条缝,像个干坏事差点被发现的孩子,枕在脑袋下的手臂传来一阵酸疼,不知是压的还是吓的。
      抬手捂着心口,胸膛中那颗心脏正狂跳不止,在他耳中简直震耳欲聋,想起刚刚的场面,他忽地红了脸,自欺欺人地将脸捂进被子。
      不过这一吓,倒让他方才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烟消云散了,这个年纪的少年终归是贪睡的,一阵朦胧的睡意隐隐袭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
      算了,不如睡觉。
      他打定主意,稍微蜷了蜷身子,小心地腾开一些空隙,确保不会打扰到我,这才安心闭上眼。
      片刻后,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被窝中悄悄探出,像是试探陷阱的小兽,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手,见无事发生,又得寸进尺地覆上更多,最后轻轻盖在我的手上。他满意地无声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而我仍未感到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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