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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二虎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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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画的画可以给我几张吗?我同学好喜欢,他们都想要!”
穆幼青坐在书桌前,画着一位手握星月的神女,“拿吧,但是不许卖钱哦,送人就好。”
“知道啦!”
身后不停有翻找画的动静,穆幼青画的专注,一笔一画都极其细致。
“你在画什么?”
穆幼青拉了一条十分稳的线条,“洛神啊。”
“洛神是谁?”
“洛神是......”穆幼青抬起头,思考如何介绍这位她最爱的人物,想了想说:“就是中国的爱神吧。”
“给我看看。”
穆幼青刚想抬起画纸,忽然间察觉不对,这不是弟弟穆幼白的声音!她立马转过身,看见自己床上正侧躺着个男人,男人一身月白长衫,双眼被白纱裹着,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拿着一摞画。
穆幼青一瞪眼,像弹簧一样跳起来:“顾、顾己肆!你怎么在这里!”
她望着顾己肆手里鹅黄色的画纸,那画纸上画的是.......她明明放在抽屉里锁起来的!!她红着脸慌张上前,伸手抢过画纸,却被顾己肆反擒了手腕,她俯身站的不稳,对方轻轻一拉,穆幼青整个人就跌进了对方怀里。
心跳声震耳欲聋。
穆幼青睁开了眼睛。
她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呼吸间闻到了公厕的味道。待视线清晰时,就看见顾己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摞画纸。
危!!
她立马坐起身,一把抢过画纸,双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发烧,红的彻底,她胡乱解释:“你听我说,这是误会,这东西不是我画的!”
顾己肆扭过头,面对穆幼青,“我知道,是我画的。”
“啊?”
穆幼青低头,画纸上画的是一位美男子,与其说美男,倒更像是一位左手提明灯,右手持桃枝的仙人,是神像吗。
“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顾己肆起身朝外走,“之前的画被雨水浇坏了,这是新的,四十张,够你卖了吧。”
穆幼青呆呆地眨了眨眼,这才从梦中回过神来,见顾己肆开了门,她说:“等等!是你去救我的吗?你能不能......也救一下其他人,她们都很可怜。”
穆幼青知道这是一个无礼的请求,她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很可笑,说不定还会遭到大冰山的嘲讽,可她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又悲悯着深陷黑暗的贫弱女性,她能做的只有祈求别人帮忙。
门开了一半,顾己肆停在那,在他迈出左腿前只说了一句“动点脑子,去看真相。”
房门“砰”一声关了。
穆幼青呆坐在床上,思考着顾己肆的话,他想告诉自己什么?真相?她所看到的一切不就是真相吗?她们受尽了屈辱却无力反抗,只能任凭权力践踏,像牲畜一样被对待,可能一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可能会死在又黑又脏的牢狱里。
她回忆着墙角老人微笑时的慈爱,回忆着小孩姐忠告时的稳重,回忆着拉她的那位女子怯弱却又坚定的眼神......这些不可能是假的。
一双手在穆幼青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看见来人她目瞪口呆。
“你!你不是那天给我上药的哑......不,不是,”穆幼青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里!”
云可珠端着一碗热粥,朝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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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上摞着高高的书册,几封字体娟秀的书信摊在桌面上,陆宴坐的端正,他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看向下跪之人,“怎么样了?”
阿放低着头,回答:“属下一路跟着,不负所托,找到了。”
陆宴将桌上书信折起,十分珍惜的放回信封内,“起来回话。”
阿放站起身,腰间黑色玉佩轻晃,“在沉水县外的客栈里,那客栈在的隐蔽,属下亲眼瞧见顾公子带着人进去,模样似乎很警惕。”
陆宴将信封夹到兵书里,整理着书册。阿放始终未抬头:“殿下,您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到底是什么?”
阿放虽然不是从小跟在陆宴身边的,但陆宴却意外的信任他。明事、官事都让别人做,只有暗里的私事,才交给阿放,甚至连太后的人也不知道有阿放的存在。
陆宴没说话,漫不经心的将桌子整理的干净,阿放心里清楚,陆宴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在下决心,一定有一件什么事,让陆宴左右为难,上一次的这个状态,是在他放弃太子之位的那一天。
“备马。”陆宴眼神忧郁。
两人骑马到客栈的时候,天边落日正烧成一片硕大残红,余晖映在陆宴后背上,玄色金鸟躲在黑暗里,金鸟的主人面色凝重。
阿放打马上前,“殿下,为何不通知其他人,您不是——”
陆宴下了马,阿放闭了嘴跟着,那头店家才跑了出来,一脸歉意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你得换一家客栈了,今日人满了。”
陆宴扫视着四周,这家客栈面上与寻常客栈并无不同,看着也像干了一二十年的样子,该残破的地方一点没落下,“我不住店,我找人。”
店家哈着腰,跟着陆宴,“您怕是来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客人。”
陆宴驻足,负手而立,冷俊的眼神逼的店家退了两大步,店家冒了一头汗,“是这样的,客栈这几日被人给包了,所以没有其他客人。”
陆宴望回前方,“叫他出来。”
“叫,叫谁?”
“包你客栈的人,顾己肆。”
店家恍然大悟一般夸张的拍了拍腿,“哦!您是顾公子的朋友啊!我说呢,您仪表堂堂,满身富贵,一看就是京城贵人,怎么会光临我这小店,敢情您是顾公子的朋友,那就讲的通了。”那店家独自哈哈一阵笑。
陆宴板着的脸比棺材还了无生气,店家用肩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
“你在为他拖延什么?”陆宴说话阴冷阴冷的。
店家闻言,吓得魂飞,猛退了好几步,撞在长椅上直接坐下,“您,您您这是说哪的话啊,这、这没有的事——”
“是殿下来了吗?”
店家听到了救命的声音。
陆宴寻声而望,见顾己肆一身脏泥,卷着袖子,手里抱着一堆干草站在通向后院的帘子前,陆宴皱了眉,朝顾己肆走去,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将手抵在鼻前。
“顾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己肆是侧身对着陆宴的,确认了是齐王的声音后,他才正过身子,俯身道:“见过殿下,我正在接济灾民。勉州那边去了波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幸存的百姓逃到沉水,我怕城中百姓受扰,就将人安置在了此处,殿下公务繁忙,还要赶回京城,我就没告知殿下,”顾己肆咳了好几声,退了两步,“这里都是些带伤带病的,殿下贵体,不该来此处,是段叔带您来的吗?”
他朝远处喊说:“段叔快带殿下回去。”
陆宴在那一刻几乎是双手紧捏成拳的,那双剑眉始终深拧,沉默半响,见顾己肆抱不动怀中的草堆了,他才说,“灾民在何处?我与你一道去。”
顾己肆有一瞬明显的意料之外,但很快他又带着笑意,声音微哑,“灾民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沾了那些病,您还怎么回京,还是——”
“带我去。”
顾己肆叹了口气,“那殿下随我来,远远站着就好。”
待陆宴看到铺满干草的后院里人满为患时,他感觉到震惊,不是因为真的有灾民,而是因为真的“不堪入目”,他们像是枯竭般瘦的皮包骨,有的腿残,有的手断,有的怀里哄着早已夭折的孩童,这里全是臭味,像是活人的乱葬岗。
林间风起,霞云一哄而散,天色渐晚,陆宴坐在客栈靠窗的桌边,望不见天边的月。
“殿下久等。”顾己肆换了身衣服,坐在陆宴对面,“殿下想问什么?”
陆宴心中沉重,他不再去想那些难民,直接问道:“你劫狱了?”
顾己肆喉间吞咽,并未回答是否劫狱,“殿下是想问穆幼青吗?”
陆宴喝了一口热茶,看了一眼放在顾己肆面前的药碗,他说:“以前从未听你说过。”
“以前还未重逢,自然不必提起,”顾己肆说话有气无力,听起来十分疲惫,“前些日子才又见着,想必殿下知道刘开富大闹齐王府的事——”
陆宴看着药碗,打断道:“你的药凉了。”
顾己肆才抬碗喝了一口,“当日为的就是穆幼青,我之所以救她,全是故人所托,这原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想必殿下也没兴趣听。”
“只不过......既是故人所托,顾某恳请殿下饶恕她的不敬之罪,小姑娘没见过大人物,不知礼数,还请宽恕,至于说她传殿下的谣言,那更是无稽之谈,她连您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太后与您的关系,以此盗说您失宠呢,至于灵像,倒是小姑娘被灵像给伤了,您也见着了,那灵像完好。”
陆宴这么听着,句句在理,不过他也从未打算惩治穆幼青,这只是他的一步棋路而已,他要的只是他不知道的真相,现在明了了,才能安心。
“她既是你的人,那便由你做主,”陆宴见顾己肆喝完了药,他站起身,“本王先回府,明日便进京,此事切勿声张。”
顾己肆跟着在站起身,“殿下慢走。”
陆宴出了客栈,又折回来,顾己肆仍站在原地,听见陆宴说了句:“救济若是缺银子,从我那取。”
齐王府的马车走远,段仁良才从房里出来,“主子,您当真是神人啊,您怎知齐王会来这么一出?还好您提前让我去凑乞丐,这沉水县不够,我还从附近山野找了人,可不好找。”
顾己肆接过段仁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声音变得沉稳,“见到穆幼青躺在林间那一刻,我便知陆宴在试探我。”
“穆幼青在这无亲无故,谁会劫狱救她,还放在我去牢狱的必经之路,愚笨。那人认定了我会劫狱,也知道我劫不了狱,所以帮了我一把,目的就是想看我把人带去哪里。”顾己肆用帕子擦着手,“所以我放慢速度,让对方跟丢了可不好。”
段仁良朝他的二殿下竖拇指,真诚赞叹:“老臣以前从不知道主子您如此聪慧过人,轮算计,怕是没人敌得过您啊。”
两人说话间,云可珠匆匆下楼,那动静大的像下来了好几十人似的,两人齐齐回过头,云可珠气喘吁吁说:“主子,良叔,穆姑娘!穆姑娘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