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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一百四八招 毕业典礼 ...


  •   走出童家楼道,系临城径直走向车旁。

      淋漓小雨仍在不断降落,打开车门时,他没忍住转头看向三楼的那扇窗户。

      灯光在细雨中幽微,不知夏日的雨夜里是否起了雾,不过十米的高度,竟如至云端,遥远得他心头一阵又一阵发慌。

      不知过了多久,待肩头彻底湿透时,他返身上了车。

      幽闭的空间将一切隔绝,雨滴打在车窗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远处路灯昏黄泛旧,光芒太弱,惠不及树下的孤车,车内昏暗一片,仿佛被世界遗忘。

      鬓角的雨水掉落,猝不及防地滴在手背,冰凉得仿若三九天的雪霜。

      系临城不禁一颤,回神掏出车钥匙,车子发动时,他没忍住降下车窗,隔着雨帘,又看了一眼那扇窗。

      灯光熄灭,那道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轮胎压过路面,发出湿哒哒的水声,前灯悄无声息地将夜色划破。

      雨刮器机械地转动,系临城的眼前却始终朦胧。

      “老天爷已经给过我机会了,我不能再贪心了……”

      “能跟喜欢的人一遍又一遍说喜欢……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

      耳际突然回荡起,对方当初决定放弃,与第一次拒绝他时,曾哭着说过的话。

      系临城不知道上苍是否真的给每个人赐了一次幸运,倘若当真,他希望十八岁时的那场成年礼不算。

      ……

      高考后的周末,一中举行了毕业典礼。

      系家两家人,除了连城和因事耽搁的系丛,都到了场。
      还没进体育场就与早早到来的童家父子碰了头,一见面,林美临便将手中的大捧向日葵送给了童塔塔。

      “塔塔毕业快乐啊!”

      “哇,谢谢阿姨!”

      林美淑怀中的小宝见到他后,赶忙将手中的大红花棒棒糖递给他,“锅锅。”

      童塔塔看了一眼被啃得满是口水的玻璃包装纸,笑得无奈,“谢谢小宝”

      然后打开包装,将糖果递给小宝,“老师不让哥哥在学校吃糖,小宝替哥哥吃好不好?”

      小宝瞪着懵懂的大眼睛,也不管听没听懂,非常自觉地将递到手中的糖,塞进了嘴里。

      “哎呀,弟妹还准备了花,浪费这钱干啥。”童方台乐呵呵地说。

      “这可是个大日子,怎么不得好好准备一下,”见其红光满面,林美临打趣道,“瞧瞧童爸,人逢喜事精神爽。”

      “哈哈。”童方台不好意思地挠了把后脑勺。

      为了出席儿子的毕业典礼,他正儿八经地穿了身西装,打扮得堪称光鲜亮丽。

      “怎么,大侄子没跟你们一块来啊?我这粗心思,都没想到给他准备个花。”

      说起儿子,林美临就一脸无语,“他啊,一看我们都来,早早就甩掉我们自己开车走了,还声称坚决不跟我们坐在一块,不用给他准备花。”

      “估计是被我们高考应援时的阵仗搞怕了,哈哈。”林美淑笑起来。

      闻此,童塔塔朝几人身后扫了一眼,确实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自那晚分别之后,他们一直都未曾碰过面,也一直都没有联络过。

      目光不经意地下移,恰好与里城视线相触,见其蹙眉抿嘴,满脸探究与打量,童塔塔心头莫名一震,“你这什么怪眼神。”

      “真是没想到,你竟能撑到毕业。”

      这死小子,许久不见,竟还是这么欠抽,“臭小子,你该不会又跟连城拿我押注了吧?”

      “我忙得很,才没那么无聊。”里城有点被戳穿心思的不屑。

      “哟哟哟。”

      “天王!”
      不远处,毛乐与胡朔朝其跑来,“要排队了!”

      “叔叔阿姨好。”见到众人后,二人齐齐打招呼。

      “你们好。”

      “那我们先过去了,”童塔塔将手中的花塞到他爹手中,“你们等会也得去家长方队吧。”

      “好,你快去吧。”

      说罢,童塔塔与二人一起跑向班级队伍。

      “二胡,你能跟我们坐在一块吗?”

      “不行吧,我得去标一,”胡朔回头瞄了一眼系家人,“话说高考时我都没仔细看,系临城和他妈妈长得好像啊。”

      听闻那个名字,童塔塔内心总忍不住发紧,“那你是没见过他爷爷奶奶。”

      “啊?更像吗?”胡朔惊讶。

      “这有啥好奇怪的,我也比较像我姥爷,”毛乐不以为然,“隔辈相。”

      “不是,我意思是,更像的话,那岂不是都很好看?”

      “嗯,”童塔塔点头,但想想又觉得,“不是一种感觉。”

      跃过“龙”门,踏过“毯”途,校领导,教师,毕业生及家长,齐聚在布置精美的体育场上。

      末二方队路过精英班时,童塔塔下意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人。

      对方恰好正抬着头,目光相接时,童塔塔侧头移开了视线。

      过往的日子里,他或许曾有无数次躲闪过对方的目光,但从未有哪一次,是眼下这般难以言状的心境。

      以至于走向班级入座后,许久都未曾释然。

      家长方队与学生方队交叉,各班学生右侧便是家长,童塔塔转头就看到他老爹坐中间,和几个相识的家长侃大山。

      本还想跟老爹打个招呼,见状,只好作罢。

      一段炫酷的开场舞过后,主持人上台走流程,随即全体起立,升了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国旗。

      今年光人才计划就冲出去六个学生,规模与往年大不同,不仅各类舞蹈节目请了专门演员,连校长讲话的稿子都格外澎湃用心,一开口就听得出来,非以往的模板腔调。

      顺着校长的讲话,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高中三年各类活动的集锦,和各班不知何时被老师偷拍的片段,甚至还有不少论坛上的有趣帖子。

      想来视频制作了许久,时间跨度很大,童塔塔独自一人在末二上晚自习的背影,和在台下仰头痛哭的经典照片,都入选在内。

      童塔塔猝不及防大出糗,台下却阵阵欢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都不自觉地起了点点泪花。

      或许是背景音乐太过煽情,或许是想到那些沙雕的日子即将逝去,回首重看,高中生活虽然辛苦,但那快乐也当真无比纯粹。

      虽然状况百出,糗事不断,但童塔塔不后悔自己在一中度过的这三年。

      哭过、笑过、疯过、癫过、被嘲笑过、被捉弄过,但也被期待过、被敬佩过、被关怀过、被爱护过。

      这里教会了他太多东西,这里有他最铁的朋友、最好的老师、最美的风景、最包容的环境,还有最喜欢的人。

      眼下回头看,他只觉得自己很幸运。

      讲完话后,校长念了毕业生名单,各班班长代替上台领了毕业证。

      然后开始颁发优秀毕业生等各类奖项,包括系临城在内的精英班和尖子班学生,基本占满了所有优秀毕业生名单。

      给优秀毕业生颁奖的,是各自家长,当系家夫妇和系临城站在一起合照时,台下齐齐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童塔塔竟在那一刻生出了“尔等没见过世面”的奇怪“优越感”。

      全体下台后,主持人又公布了其他荣誉奖项,童塔塔望着走向精英班的一家三口发呆,直到毛乐从旁边捣了他一拳,才回过神。

      “干啥啊,痛死了!”

      “痛毛线啊,叫你名字了,”毛乐指向讲台,“破天荒地头一回,还不快上去领奖!”

      闻此,童塔塔愣愣地转头看向领奖台,他爹不知何时站在了上面,主持人正念叨着诸如“一匹黑马”之类的颁奖词。

      “啊?”童塔塔震惊。

      “啊什么,快去啊!”

      “就是,快上去啊。”

      坐他前后的人连拉带拽地将他提起来往外推,“全村的希望,快去吧皮卡丘!”

      被一通推搡到最前头,童塔塔才恍惚回神,再次从音响里传出的“童塔塔”三个字“震耳欲聋”。

      伴着主持人的说话声,他堪比范进中举般颤颤巍巍地迈上台阶,差点一脚踩空,扑在楼梯上狗吃屎。

      听着四下传来的哈哈轻笑,他赶紧拽了拽下摆,红着脸爬上了楼梯。

      见其上来,他爹迎面朝他而站,在主持人的引领下,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严肃。

      童方台一本正经地从礼仪盘中拿起证书,转向儿子,童塔塔满脸虔诚地从老爹手中接过。
      若非背景音乐和主持人的声音比较欢快,众人还以为是壮士出征前的战斧传承。

      “都笑一笑哈,太严肃了怪吓人的,”将拍合照前,摄影师看着取景框皱起眉头,“孩子今天荣誉满身,家长应该笑出大白牙啊。”

      闻此,台下又是一阵欢笑。

      当真如毛乐所言,破天荒了有这么一回,父子俩自然紧张。但被这一打趣后,童方台便放松了下来,拍了拍儿子的后腰。

      童塔塔也努力放松,在摄影师的指引下,展开了不大的证书,他这才看清奖项写的是:最佳进步之星。

      童塔塔从未参加过高中毕业典礼,不知道往年是否也有最佳进步之星这样的奖项,也不知是否每一个获得此奖项的人,都和他一样,内心如此百感交集。

      “最佳进步之星”,如此简单的六个字,却让他无比热泪盈眶。

      从小到大,他从未获得过任何奖项,但他认为,最佳进步之星,一定是所有奖项中,最美的。

      望着台上那露出两排小白牙,笑得满脸灿烂又傻兮兮的人,系临城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笑着笑着,嘴角又慢慢落了下来。

      过往的十九年人生中,系临城鲜少仰头看过别人,自然不懂得,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而眼下,他恍惚开始思索,对方这么多年在台下看着自己时,是否便如他此时的心境。

      甚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不待他更深刻地体味,有人拍了他的肩头。

      系临城回头看向身后,对方朝其示意不远处的班主任,“老师叫你过去。”

      距离不远,但班主任的神情仍有些看不真切,只是脚下来回踱过的几步,显得有些急切。

      他起身悄悄离席,朝对方走去,“怎么了老师?”

      班主任将其带出人群,才开口道:“哎呀这实在抱歉,老师临时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见其面色为难,系临城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毕业典礼有个学生代表发言,是要从优秀毕业生中选出来的……”

      “不是选了陶青原吗。”系临城知道这事。

      “是没错,”班主任面色着急,“我早早就跟他打好招呼,他倒也提前做好了要发言的准备,但谁知他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的,领完证书下台后,突然恐慌发作,现正躺在那休息室里大喘气儿,站都站不起来。”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卷起来的几张纸,“这不,连提前准备的稿子都塞给了我,我瞧着他那样儿是上不了台了,所以就寻思,要不你替他上去念念?”

      见系临城眉头微蹙,班主任也很无奈,“哎呀我这没得办法,这种情况也不好找别的班,说出去没面儿,这学生代表又不能随便乱拉,想来想去也就你能行……”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系临城想拒绝都没机会。

      “那边马上颁完各类奖后就要上台了,你快抓紧熟悉熟悉稿子内容。”

      说着,班主任将稿子塞到他手里,系临城无奈地舒了口气,拧着眉头看起那密密麻麻三四页的演讲稿。

      一目十行也没来得及扫完第一页,台上主持人就串词串到了请学生代表发言环节。

      饶是系临城也没忍住咂舌,捏着又臭又长的演讲稿,硬着头皮走上台。

      台下掌声哗啦一片,他在万众瞩目中,努力克制着心头的焦躁与不耐烦。
      将稿子往桌前一摊,抬起麦克风开始照念: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敬爱的家长与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我是来自精英班的……系临城——”

      话未说完,台下再次给力地响起掌声,系临城面无表情地等待那阵掌声响过。

      “今天,十分荣幸地,由我来代表20XX届高三毕业生们发表毕业感想,向所有……”

      系临城已数不清,自己从小到大,到底上台发表过多少次各种各样的“感言”,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不知所云,空洞乏味,满口胡言。

      他深呼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演讲稿,抬眸望着台下一众看不真切的面孔,沉默了片刻。

      “很惭愧,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站在这里代表,甚至不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优秀毕业生中的一员……”

      台下隐隐嘈杂。

      “我最近在想,人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称得上优秀,从前我总认为“成绩”,不论是学习、体育还是其他,只要相关的成绩好,便可以称得上优秀……

      “但我渐渐地发现,哪怕我读再多的书,解再多的题,刷再多的记录,都永远有我读不懂的人,看不透的事,猜不到的意外……

      “我比各位早一步离开了高中校园,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困惑,优秀的人是否并不需要成绩很好,而是懂得何为‘爱’呢……”

      “如今我们毕业,即将要踏入另一方天地,所以我不想再谈论成绩,而是想跟大家谈谈生活。”

      「我很可悲,虚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认真地感受过生活的垂青。
      十八岁那年,我明明得到了一件无比珍贵的生日礼物,但我没有好好珍惜,然后在十九岁那年,弄丢了。我很害怕,但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荡在耳际的声音,与那晚的声音重叠,童塔塔望着台上的人,眼前浮现出那双深邃而盈满泪光的眼眸。

      那日系临城走后,他在床上呆坐了许久,不言不语更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现实的一切会如梦境般破碎。

      直到小彩虹跳上他的膝头,尖锐的指甲刺穿布料,痛楚将他唤回。

      一切都不是梦,却比会碎的梦更令他恐慌。

      童塔塔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会见到系临城在自己面前流泪,会听到系临城对自己说出珍贵。

      他用那般卑微的语气,说着自我的不堪,像自己过往的四五年间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奢求着上苍能再一次施舍机会。

      他整夜都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放着对方的话语。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自己卑鄙且自私,顺道德的大杆而上,捆绑着系临城在身边,利用他的智慧蹚过高考那条大河。

      他闭口不提对方的不便,不提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联手”与某些名字,压抑内心的悸动与情愫,忽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温柔示好。

      多年前那个微风夹热的时节,系临城的突然伸手,一个所谓“礼貌”地轻笑,一双所谓“礼貌”的双眸,永远地劫掠了他年少的心。

      自那之后,童塔塔的爱情与青春,成了系临城用眼睛画成的花园。

      逃不出,跑不掉,他困在其中,痛苦不堪,却又甘之如饴。

      这么多年的单恋,他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地追逐,习惯了得不到回应,也习惯了付出情感。

      他克制一切的心猿意马,不去想当初重逢时的那个强吻,即便后来他猜过了所有被吻得可能,也唯独不敢想对方会喜欢上自己。

      是的,“喜欢”,就是这两个字。

      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对着系临城说过无数遍,却从未听过回音的两个字。

      即便对方那晚的字里行间没有明确说出,却让他从头到尾都听得无比清楚的两个字。

      他本该高兴的,本该开心的,本该欣喜若狂的。

      可并没有,他只觉害怕,只觉恐慌,只觉一切不可思议,甚而只觉自己不配。

      过往的人生中,他曾有几次睁眼到天明,但唯有那日的朝霞,灿烂到让他想嚎啕大哭。

      从日出到日落,他惴惴不安,忐忑不已,感受着时间从指缝间溜走,切身体会着对方所言那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感恩所有师长,感恩父母、亲人,感谢所有同窗……”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的流浪者,每条流浪过的路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你流浪途中唱得那些歌,一定是美的……”

      “……愿你成长旅程中,梦想一直轻盈,在掂量生活的时候,不因果实而忽略了花朵。”

      “祝大家前路宽敞无比,未来一切顺利,毕业快乐。”

      说罢感恩与感谢,掌声如雷震惊着思绪远走的童塔塔,他抬眸望向讲台,系临城款款鞠躬,迎着夏日的骄阳,走下楼梯,眉眼间的神采,惊艳着整片六月的天空。

      几番节目过后,家长发言,教师发言,献花,感动,拍照,纪念。

      在一片泪水与欢笑中,毕业典礼走向了尾声。

      拍过大合照后,四下开始自由拍照,各班认识不认识地都开始勾肩搭背,只为将难得的青葱岁月,多多地留存。

      几个之前曾“追杀”过童塔塔的女生,突然上前来找他合照,童塔塔有点意外,但并未拒绝,几人一起笑着比了茄子。

      拍好后,他本欲去胡朔她们班抢个镜头,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童塔塔转头望去,岑昑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轻笑着看向他。

      许久未见,她仍旧那般优雅与大方。

      曾经一起在餐厅嘻嘻哈哈的记忆,与海边波澜跌宕的浪花泡影重叠,怀念与纠结同时袭上心头,别扭使他笑容有几分微滞。

      好在头顶的阳光耀眼,他下意识皱眉遮阳,便显得表情没那么奇怪。

      “哈喽,毕业快乐。”童塔塔以傻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毕业快乐,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岑昑示意两人往人少处走走,童塔塔只好跟上。

      行至树荫下,岑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了童塔塔,“送给你。”

      “啊?”童塔塔有点愣,“这是什么?”

      “毕业礼物。”

      “可,可我没有……”

      “没事,拿着吧,”岑昑将小盒子塞到他手中,“之前路过一家店,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小东西,不贵重,谢谢你在我刚来时对我的照顾,也……向你赔个不是。”

      见其满脸茫然,她继续说。

      “去年十月,咱去海边度假,应该还记得吧。”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童塔塔压下心头的怪异,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撬过你的墙角。”

      岑昑的直白与落落大方,让童塔塔感到惊讶。

      听到对方将那夜自己在礁石后面看到的一切,坦诚告知后,他愈发诧异。

      “你知道吗,那天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现在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岑昑的声音有些茫然,望向他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看向了远方。

      那日海风轻柔,海浪翩跹,夜色纯粹到没有一丝秘密,几粒微弱的星子,便将世人照得透彻。

      系临城问她:“岑昑,如果明天你就要死去,你会带走什么?”

      问题来得突然,她感到困惑,转眸思索几番,还未想到答案,对方又再问。

      “或者,你会留下什么?”

      “或者”并没有让答案更加清晰,甚而,几秒前隐约闪过的模糊也消失殆尽,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轻声呵嗤从系临城的唇间溢出,像是不屑,像是自嘲,又像是并无意义地呢喃。

      “你看,你和我一样……”

      闻此,岑昑抬头朝他看去,但对方的双眸却并没有回望,而是自始至终凝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那身影嘁嘁喳喳,踏着浪花,眉眼间的鲜活神采穿破夜色,让整座城市的流光溢彩霎时黯然。

      “你有没有……”

      “嗯?”

      她的注意力被那身影吸引,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因为无法描述出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而失声痛哭。”

      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遥远得令人感到困惑。

      “无法描述出……”她不禁轻声呢喃,“……什么意思?”

      “我很好奇……”

      话说一半没了下文,岑昑第一次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迷茫。

      她想问他好奇些什么,对方却好像吝啬于告知。

      然后起身,毫不犹豫地朝那身影走去……

      ……

      死去会带走什么,抑或留下什么……
      岑昑的问题,或者,系临城的问题,让童塔塔也感到了迷茫。

      见其拧眉不解,岑昑轻轻勾了下唇,“你们在一起了吗?”

      “嗯?”

      “你和临城,在一起了吗?”

      “啊?”闻此,童塔塔面上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岑昑再次轻笑。

      “没事,你可以不回答。”

      “其实,我并不羡慕你,也不嫉妒你,不过……倒有些羡慕临城。”

      她轻叹了口气,“希望有天,我也能碰上个‘小傻子’。”

      直到对方离开,童塔塔打开小盒子,看着里面做工精致的小摩天轮,才隐隐明白过来,岑昑话中的一番意味。

      想抬头向其说声谢谢,身侧却早已空无一人,徒有树影在地上来回摇曳。

      那一瞬间,海岸来回翻滚的浪花声,与那晚窗外淋漓的落雨声重叠,昔日庭院内丽格海棠的香气,与那人指尖独特而微凉的清味交融。

      童塔塔忍不住迈开腿,朝着有阳光照射的地方狂奔而去。

      “哒哒……哒哒哒……”

      脚步在悠长的余光里,越拉越远……

      越拉越远……

      直至他收起手机,擦过额头的汗珠,直待软云漫过长空,下一阵清风抚干鬓角时。

      他看到了那出现在视野中的身影。

      当那身影靠近,缓缓迈下台阶时,童塔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日前为“不少于800字”努力啃书时,看到的那句话:

      「郊外孤独的长板椅上,曾盛放过一两捧思念,我以为只有月亮知道,可当我看到照片中你被吹红的脸颊时,我才明白,原来夜风也知晓。」

      “今天,我将自己打包送到您的面前,作为您十九岁的成人礼,衷心地祝您Happy birthday,Mr.Xi!”

      身前的手臂仍旧“罪恶”,脸上的笑容仍旧“痴傻”,年迈的银杏树依旧郁郁葱葱。

      或许神明不忍,打开了时光机,让一切倒回。

      或许上苍宽厚,赐予每个孩子,第二次幸运。

      系临城紧抿着双唇,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那只胳膊拉到了怀中。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一百四八招 毕业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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