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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罪稔之赎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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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先是餐盘坠地,一连串的巨响下,碎片四射开来,砸上领座的桌脚,“啪嗒”,震慑一众。
“南之胤,你疯了?!”
碎裂音声的中心刺出安纶娜的惊吼,额头青筋寸寸突起,她将手头的碗碟扔向桌对面的女人。
又是噼里啪啦的一地碎屑——但来源于另外的餐碟——筱悔躲开了,中途还扯来邻座的碗盘,当武器一般丢了出去。
好了,这下得罪的不止一个,而是一群罪犯了。
压抑许久的A区犯人哪里忍得了这样的挑衅,一个个甩开椅子就要扑过来。
但安纶娜比他们都快。她直接翻过桌子,掐住筱悔的臂膀就往一边的桌板上摁。
“嘿!我们还在……!”正在就餐的犯人反而被争斗的两人挤到一边,踉跄间碰倒盛着汤汤水水的碗碟,它们坠在地上,吐出一滩黏腻的液体。
“砰!”紧接桌子被掀翻的嘶吼。
高高仰着的桌脚边是扭打在一起的筱悔和安纶娜。她们拳脚相向,闹出无法忽视的动静。
动静引来了狱警——“你们在做什么?!”
狱警的高呼,简直像二位助势的兴奋剂,她们在食堂翻来覆去,乱飞的叉盘也趁机鼓舞助阵,不时刮过些看热闹的犯人,换得几句怨愤的惊呼。
就是这样,再大声一点,再厌恶一点。
脑海里嘀嘀嘀不断弹叫的仇恨值上涨提示音,让筱悔被狱警强硬制住扯开的时候,眼里都还是带笑的。
“你还真是活腻了!”熟悉的狱警将筱悔反手压在桌上,兽齿几乎抵着筱悔的耳廓,他恶声恶气地怒斥着:“早该将你弄死了,居然这么会生事!之后几天,你可别想舔到一滴油水!”
无所谓了。
脸颊被压得变形,同它的主人一样,以一种狼狈扭曲的姿势呈现于众目睽睽之下,包括那黑幽里透了点绿的眼珠。
它嘀溜转向了右侧,望向同样被钳制的安纶娜,无声眨了眨——
“感谢。”
感谢诸位的馈赠。
“仇恨值+862”
……
列车在无边无尽的黄沙间驶过,远望的视线捕捉到称霸天空异鸟翅膀的一隅,便又转回车厢内,落点迷茫。
“是玛笛法啊......徘徊在人族与异族领地的交界线。”匀又童的指尖抚过车窗,外头浓密的黄沙争先恐后地咬来,“嗒嗒嗒”,接二连三地撞上车窗而倒。
“嗯,贝瑟町快到了。”雏瑛摩挲食指上的戒指:亮透的粉色,像裹了层蜜糖的草莓味糖果,是雏瑛紧急购入的,现阶段对保存简巍尸体最有效的储物异术。
匀又童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让它每隔几秒就要去瞅那枚戒指,但脱口的问话已将内心的担忧全盘托出:“贝瑟町的创生精灵,会帮我们么?”
抚摸戒指的手停住,不待雏瑛回,匀又童忽地又甩出几个问题:“倘若她们不愿意,我们的后手又是什么?或者,她们硬是同我们纠缠拖延,其间简巍的存活率一定会往下降,我们又如何维持呢?
距事发到做决定到如今乘坐列车,已是一天多过去,匀又童好似才冷静下来,列出她们必须提前准备考虑的情况:尽管听着像是泼冷水。
雏瑛清楚,匀又童不是泼冷水,更不是临阵退缩,她是太在乎太担心——此事的决定基本由雏瑛包揽,匀又童步步跟随,却如踏在虚空,被不安定包裹——因为雏瑛并未将具体的规划道明。
当然,她不说是怕匀又童阻止。
“会。”雏瑛回答,手掏了掏口袋,取出两颗糖,往匀又童的掌心强硬地塞进一刻,话语亦不容置疑:“一定会,我保证。”
她已经备好了足够诚挚的交换条件,只要那群创生精灵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即使她们真的不从,雏瑛也准备了非常手段。
“唰啦”,糖纸褪去,透明圆润的糖果送进嘴里,匀又童登时嘶一声皱起了眉头,酸、涩,还微微带点苦。
匀又童的嘴角越发往下撇。
雏瑛看着,自己“嘎嗒”一声咬碎糖果,外酸内甜的糖心炸开,一下滋润整个口腔,似蜜语慰藉心灵。
——
“好好呆着吧你!”
狱警押着筱悔来到牢房,手狠狠一甩,本想让筱悔跌个跟头,但这个力道对吸了大波仇恨值的筱悔而言,只不过是幼童玩闹间推搡的劲力。
她轻松站定,揉了揉被安纶娜勒过又被狱警掐了的脖颈,红彤彤一片与狱警被气红的双眼类似——他再怎么生气,这怒火也是发泄不出来的。
方才,筱悔和安纶娜在食堂闹事,狱警正准备逮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折腾筱悔一番,结果另一位狱警却突然不敢置信地跑来递消息。
“南家那两位要来看这个重犯?亲手送家人进监狱又来看她?什么神经病一家!”
南之胤的父兄要来看望她,对畅想着打断南之胤脊骨的狱警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火气就这样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成就充血的双目。
筱悔揉着酸疼的肌肉,快步走到桌前,手拉开椅子,恰听见身后的狱警要走的脚步声,头顺势转了去:“明天我父亲和我哥哥来探视,你可千万要记得通知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在狱警心里再度掀起波浪,波浪卷来45仇恨值。
“铿铛!”
狱警留下警棍砸地的重响,不愿再看牢房内恼人的罪犯,离开。
“呼......”筱悔松口气,坐下,实话说她也怕自己玩脱了,幸运的是,这狱警脾气还怪好的呵。
手抽来笔记本,翻至空白页,筱悔将今晚安纶娜所述之事书写,用只有她看得懂的“春秋笔法”。
.......
“那你得先说正事是什么!”许是筱悔的表情太耐人寻味,安纶娜直觉此事非好事,于是脑袋凑近,音压得低低,字咬得很用力。
筱悔也学着她的样子,人凑在她耳畔,无半分心虚:“在食堂大闹一场,越激烈越好。”
“闹?!”
安纶娜猛地缩身,满眼皆是“你还嫌你闹得不够大么”。
南之胤的案子到底多大啊......筱悔感叹下,点了点桌面,扯回主题:“详细的闹法等会商量,先说说你的事:你的案子,你为什么找上我,以及,你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提起这个,安纶娜高昂的情绪落下,不安地摸着自己的独角:“是这样,那天......”
贝瑟町常年雨季,少有晴天,细密的雨丝对出自圣亚这样干燥城市的市民来说,只会觉得清爽,但贝瑟町本地人,十年如一日地呆在阴湿里,早呆腻了。
对安纶娜这种无所事事,空有烦闷的贵族子弟来说,腻味程度更甚。
所以她在雨天总是格外烦躁。
烦躁到瞧见死对头,柏斯,便想冲上去邀架。
可奇怪的是,那天的柏斯在她以稀有异术卡牌做赌注的诱惑下,依然支支吾吾的拒绝了“邀约”。拒绝完后还一副着急得不行的模样往尤尼族驻地外奔。
那时的安纶娜原地回忆了一下,觉得几日来柏斯晃荡她眼前的频率的确降低不少。心霎时突突起来,巨大的不可控感侵入安纶娜的心脏,她忽地狂奔着追上去。
“谁知道这家伙跑的老远,跑到一座偏僻的院子附近。害我追了很久。”
“院落有什么标志么?”筱悔插话。
安纶娜眼珠下觑,神情颇为别扭和疑惑,开口道:“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故事继续——
院落的墙并不白,有很多黑漆漆的霉斑,被一茬又一茬的爬山虎缠绕着,密得吓人。
安纶娜怔了下,环视一圈,在院墙的角落发现鬼鬼祟祟的柏斯。
他要做什么?不会是偷东西吧!
不怪安纶娜这样想,柏斯因幼时缺乏管教,具有一定程度的偷窃瘾。
起初,他只是偷偷族内小辈的玩物,比如安纶娜最喜欢的独角兽型悬浮车模型,明明他自己也有一件,可他看着安纶娜那般在乎珍惜的模样,压根忍不住自己的欲望。
从小辈的小物件,偷到长辈的压箱底,这下可瞒不住了,柏斯偷窃癖的事彻底揭发在族内,那拉切芮不容分说的将他关进族内的禁闭室。禁闭长达三月,每晚安纶娜路过那似乎都能听见柏斯的惨叫和啜泣。
啧啧,安纶娜感叹他可怜。但在三月期禁闭结束后,柏斯反而变得更令人讨厌了:偷窃癖是没了,好嘛,现在开始逞贵族威风了。
挑衅、嘲讽、邀架,柏斯轻车熟路,将自己的风评搞得一团糟。
也只有同样不逊的安纶娜愿意正面对上他。
所以,眼瞅着似乎要“故技重施”的柏斯钻进陌生院落,安纶娜赶忙跟上——“嗒!”脚步急刹,她看见了另外的人影。
两个,从院子里缓缓走出来,不清楚有没有撞上柏斯。
一人穿得极为严实,头脸全被机械外壳包裹,强大的气息连那厚实的外套都掩盖不住,安纶娜只敢略略瞥过,看向另外一人——
诶,有点眼熟,黑短发、墨绿眼瞳、绷着的脸颊不难看出岁月的痕迹,像是一位在贝瑟町官报上见过的人物。
是谁来着......
“你说是我?”筱悔指自己,安纶娜难以言喻地点点头:“就是你我很肯定。我不确定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我。不过,现在看你的表现,应该是没看见的。”
不。
筱悔回忆起黒尼厄笔记本中记载的南之胤同安纶娜第一次见面的感想——
“亲爱的息莱蒂。今天有一位罪犯向我寻求帮助。可笑,我这样又能帮到谁呢?于是我默不作声地拒绝她,谁敢得罪那拉切芮的门徒呢?尽管,这位安纶娜小姐似乎是因‘残害同族’的名义被族长亲手送入监狱的。
可怜。我想,你应该见见她,你们一定很谈得来。”
“或者说,你已经见过她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