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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沪城繁华地带出现漫天的像广告纸一样的手写小报,同时又传出了魏奉山带人到凤璇路1号,很快又风风火火回去的消息,人们并不知其先后,但习惯性地连在一起想。虽然不敢光明正大地议论,但知根知底相熟的好友之间总会兴致勃勃地说上几句,众人所想总是差不多。

      学校里有张狂的同学并不注意避着佟旭修,因为这一事带出来的可能后果便是他从此失掉一层风光。佟旭修翌日便听见有人把这事情拿来取乐,当晚回家的时候,他观察姐姐神态。

      姐弟两个沉默着吃了饭。

      墙上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转着,佟旭修问:“姐夫又不回来?”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正赶上魏奉山晚餐前赶着出门,今天又不回来。

      佟明媚满脸不在乎:“不知道他呀。”

      佟旭修默默地捧着碗,没说话。

      到白天他去学校了,魏奉山才回来。佟明媚睡得很早很香,劲头儿很足地迎接了他。

      一早的太阳格外有柔情,晨曦透过被故意敞开的窗帘的一掌空档中照进来,正落在床上的人身上。男人深色的袍子上便有一道亮影,须臾,亮影移动,照出女人白得耀人的手指,一颗蓝宝石的戒指反射着阳光,更加耀眼。

      “魏奉山,你身上好了?”

      “嗯。”

      这一道亮影慢慢移动,一直到移到女人的小腿肚上时,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佟明媚睁开眼睛,高高举着手,欣赏着美丽的蓝宝石和自己纤细的手指,相得益彰。

      魏奉山慢慢地在她身旁躺下,也一道看她的高高举起的手。

      “魏奉山,我还要一个圆形的蓝宝石,要小巧一点的,但要更透亮。”

      “嗯。”他的视线下沉到她的手腕上,光洁的皮肉裸。露着,什么都没有。他脑中搜索着之前的某几天,那儿是不是有一只苍绿的镯子。

      他看了一会,忍不住问:“翡翠镯子怎么不戴了?”

      佟明媚先一愣,接着笑起来,转身用手拽着他的耳朵:“什么翡翠,那是玉,翠滴滴的。”

      说罢,佟明媚自己忽然想起来那镯子的来历,想起来自己出的笑话,再对上魏奉山这个笑话,更好笑了,她也不管他有点高深莫测的深色,喟叹道:“也就我啊,不嫌弃你老土。”

      她目光皎洁,丝毫没有愧色,亦没有怀念的黯淡情思,反倒是魏奉山的耳朵在她手下渐渐被折得通红,他伸手止住她的小动作,“什么时候去挑宝石?”

      佟明媚转了转眼睛,道:“先把我叔叔婶婶一家人送走。”

      “他们自打到汇贤饭店,一声不吭,什么都不说要,也不说要找你,只问什么时候能离开,想回家过年。”

      佟明媚简直要拍手称快:“这样最好了,只是你不知道,现在是一种样子,等到看见了我,一定又是另一幅嘴脸,他们不敢的、没脸去做的,准憋着叫我去给他们卖命呢。”

      她叹着气:“所以叫你陪着演戏。”

      “小修呢?他是你弟弟。”

      佟明媚从床上坐起来,“你别管,都得听我的。”

      魏奉山看着她打定主意、很有自信的样子,想起那晚她的话:“我就是要第二天就去找顾千松,不是为了佟旭修,没有旁人、庞的事做我的苦衷,我那时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为了我自己。”

      他回了一声:“嗯。”

      佟明媚拍拍他的肩头:“你还有没有力气,抱我去浴室。”她抱怨,“我腿都软了。”

      *

      佟家五口人惶惶不可终日,这一番倒腾,心中又慌又怕,但又不敢不听话。那天在庄子上,母女几个人在屋里,胡氏一个劲地跟着两个女儿倒苦水,大骂佟明媚是害人的东西。

      佟晋珏跟父亲在外间抽烟。佟父原就有些瘾,在长壑手里不宽裕,总要受妻子限制,顾千松却大方,不过几根香烟,还供给他从前抽不起的。胡氏见着,觉得姓顾的给的都是好东西,竟叫佟晋珏也吸两口,佟晋珏整日无事,一次两次吸着玩,便也丢不掉了。

      一家五口人,还算安逸,忽然外面一阵骚动,庄子这边人烟少,不常有汽车往来,一下子齐刷刷地响起许多汽车的鸣笛声,带有警告意味的示意,一家人都到门口去看。

      庄子上的村民也都出来了,他们是顾家田地的佃户,他们的父父辈、祖辈都是顾家的佃户,从思想上、经济上都十分听顾千松的话。顾千松早交代过,魏奉山早晚会来人,便放他走。

      因此,佟家五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时对他们看管严格、在庄子附近随意走走都要警惕地盯着的村民,轻巧地任另一伙人带他们走了。

      他们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又换个地方而已,但到了汇贤饭店,佟晋珏本想试探着打听能不能见见顾老板,或者见见妹妹佟明媚也行,没想到带头的顿时便怒目大声道:“顾千松算什么东西!我们老板是魏二爷!”

      “魏……”佟晋珏恍惚了一下,他们一直与世隔绝,还当魏奉山生死未明、佟明媚二嫁顾千松呢,他哆嗦着问,“魏二爷回来了?”

      陈飞道:“自然。”

      胡氏赶紧问:“那佟明媚呢?”

      陈飞又怒目,几欲喷火:“自然在我们家二爷身边。”

      魏奉山交代过他,不要与这些人吐露什么,他虽然没有郁郬那么聪明,但也看出,这些人虽然是佟明媚的亲人,但跟佟旭修那样的是天壤地别,不然也不会安置在汇贤饭店这种不入流、远离沪城中心、宅邸的小地方了。

      胡氏还有许多话想问,但陈飞已经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一到房间,她便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按照这些天她对两个女儿的教诲,顾千松对他们比最初大打折扣都是因为佟明媚不淑不忠,这话移到魏奉山身上更合适。毕竟对姓顾的来说,他早知佟明媚订婚,至少是不顾及这一层名声的,但对姓魏的来说,不淑不忠还要再加一条,乘人之危,绿色的那种。

      “害人呐。我们都要被那死丫头害死啦。”

      佟父不及两个女儿有眼色,胡氏一个眼神扫过去,看他那毫无反应的蠢样子便更加生气:“你们姓佟的一个一个都要害死我,我真命苦,嫁给你这个废物。”

      其实不然,当日佟家祖上却是阔过的,曾也是隔了十八层关系的皇亲国戚。胡氏嫁过去的时候,虽然已不用老黄历,但比寻常人家强的多就是了。那时候没分家,大伯哥要强,将不算丰厚的家业经营得井井有条。胡氏想到那时候刚做了媳妇,手上还有两个丫鬟使唤,再看今日光景,更觉心酸。

      在汇贤饭店呆着,因上头说话的人不是顾老板,而是佟明媚最先订婚的那一个,他们来的时候一路打听过,知道不是顾千松那种斯文好说的人,嚷都不敢嚷。

      但没想到,才住了两晚上,便能见到佟明媚。

      五口人被叫去饭店的餐厅,并不是饭点,那儿只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胡氏远远地一瞅那侧脸,是她不喜的瘦削刻薄样儿,便知是佟明媚,

      她特地穿了一件棉麻的裙子,薄薄的,上身前在手里蹂。躏了一番,皱巴巴的,颜色是偏灰的浅黄色,在阴天中看得更寒碜。佟明媚对这件衣服没什么印象,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挑了这样一件衣服,但正好派上用场。

      胡氏走近,又看到她搭在椅背上的大衣,不知道是什么毛,毛色杂,浮毛又多,不是好货色。

      胡氏跟佟晋珏在佟明媚面前坐定,佟父带着一双女儿在侧边坐下。

      佟明媚撇嘴,淡淡道:“叔叔婶婶怎么来了?”

      胡氏冷哼:“长壑人人尽知你的丑事,自己一个人在这地方丢脸,还要拉上我们全家,吃我的、用我的还不够,你以为我们想管你?”她都能想到这些消息传回长壑,街坊都要笑掉大牙,才得瑟了几天的侄女这么快就不值钱了。

      佟明默然低下了视线,过了一会,重新对上他们的目光,“哥哥带着叔叔婶婶回吧,留在这里也只是给我添麻烦。”

      佟晋珏不高兴道:“妹妹,你这是说什么话?”

      佟明媚又不作声。

      胡氏从她低头的样子得到一丝隐秘的快感,这丫头总是扯着嗓子跟她嚎,屁大点事嚷得邻居都能听到,她为了面子少不得稍稍安抚她,不至于闹得太僵,损坏她的形象,因此吃过许多暗亏。看她现在模样,面颊素净,一点粉也没擦,哪像她从前做姑娘时候那股劲儿,整个人蔫蔫的,漂亮还是漂亮,胡氏的目光看向她的胸口,这裙子薄,显露出的曲线比从前明显鼓了许多。

      胡氏道:“就是,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也是为了你好,当初你若是能听我跟你叔叔的,保管没有这么一遭。”

      佟明媚抬起视线,跟佟晋珏和胡氏都对望一眼,她还是那幅倔强轻蔑的模样:“我的事,不劳你们操心。”

      胡氏心想,对,就是这种模样,每回她吃了瘪回来,因为丢人而藏着不想让他们发现,被戳穿后就装得这种漠然、生人勿近的冷样子,比如她跟陈振祖要出去玩,却被陈振祖的妈截胡,她回来装得没事人一样,还哼着小曲,被她点明之后便昂着头冷冷道:“不用你来操心我的事。”

      每当这时候,胡氏都格外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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