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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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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毅澜随即又宽慰自己,喃喃道,“他不会的,不,公子他不会的!”
“你这么信他?”白鲤嘴角轻轻牵起,“只怕他未必这般信你啊,公子与候爷是父子,平日他虽待你不薄,可若真出了事,心会向着谁?”
”你自个想想,方才在大堂里,他有信你,并为你向候爷求情吗?”
苏毅澜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末几,缓缓松开拽着的衣角,低下头,不再言语。
白鲤见他的神情似乎是信了,又好言道:“我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听了心里难受,此番来就是想让你明日,心里好有个准备。”
说完径自走了出去,锁上柴房,慢腾腾地迈着步子往外走。
雨墨,你在一日,我便不安心一日,谁叫你四处乱跑,撞破我的好事。
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希望明日寻个好东家吧。
苏毅澜跪坐到地,惶然地想,自己又将被卖往牙市了!
他还太小,想不出整个事件的弯弯绕绕,更读不懂成人世界里的惺惺作态和尔虞我诈。
公子,你竟也不信我啊!想不到你如此狠心,要把我弃了!
孩子心里难过了起来,眼里涌上水雾,很快又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力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哭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想想明日该怎么办呢。
不能留在这里等着被卖了,万一还碰上乐坊老板那样的东家……
一想到前东家,苏毅澜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即将被猛虎吞入口中的羔羊,恐惧在这瞬间紧紧地攥住了他。
逃出去!今晚一定要想法逃出去!
苏毅澜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冷静。
他徐徐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借着细小窗缝透进的月光,开始打量柴房,寻找逃生的机会。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扇一人多高,破旧的窗户上。
苏毅澜踮起脚尖,伸手试了试,太高了,够不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柴垛,眸色渐渐变的发亮。
夜里的白府不再有白日的喧哗和热闹,柴房外偶尔只有一两声模糊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
苏毅澜坐到柴垛上,小口啃着手里的馒头,一面耐心等待时机。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沉,院子里的灯光逐渐熄灭,整个侯府终于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苏毅澜贴着木门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走到柴垛前,费力地将两捆柴挪到窗下,靠墙垒上,踩着柴垛缓缓顶开了一人多高,关的并不怎么严实的窗户,攀着窗沿爬了出去。
公子,你保重!
雨墨走了,此生别过,从此路人。
繁星在天幕中闪烁,仿佛一些淡漠的眼睛注视着沉睡中的都城。
这一天北娑太子杨煌登基,建元年号为景昌。
齐威侯府的府邸,一个男孩悄悄地打开了后院的侧门,小小的身子从半开的门里迅速潜了出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凭着有限的几次出府的记忆,苏毅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一条巷子里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宽阔大街上。
孩子摸黑沿着大街走了很久,直到走累了,才在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凭感觉猜测这里离白府应该很远,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不知不觉蜷缩在阶上睡了过去。
“二郎。”
依稀听见有人在轻轻唤他,苏毅澜惶然了片刻,抬起头又听到了一声呼唤,声音温柔至极。
是母亲。
“阿娘。”孩子看清是阿娘,又委屈又安心,见她往灶房走去,便趿着鞋子像往常一样跟了进去。
一阵油香味从锅里冒了出来,苏毅澜耸了耸鼻尖,发现娘在厨房里炸海蛎饼,一个个巴掌大小的饼在油锅里翻滚,“滋滋滋”地冒着香气。
女人脸上依旧是一副宠溺怜爱的神情,看了一眼在一旁直咽口水的幼子,拿起灶台上的粗瓷大碗端了几个炸的金黄酥脆的饼摆上桌,并温柔地唤他过来吃。
苏毅澜快活地走向桌沿,伸手抓起一个热腾腾的饼便往口里送……
孩子突然感到身上一痛,猛地睁开了眼。
身子已然往台阶下滚落下去,翻滚下数级石阶后,苏毅澜稳住身子坐了起来,左手肘上疼的厉害,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染上鲜红的血迹。
“哎,哎!马上给我滚起来!”踹了他一脚的中年男子站在几步台阶之上,一脸凶相地盯着他,恶狠狠地骂,“臭要饭的,睡觉到别处去,这里是老子开门迎客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挺尸的地方,赶紧麻溜的滚!”
苏毅澜一声不吭地爬起身,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他忍着浑身的疼痛,在骂声中离开了那里,继续往前走。
“卖肉包喽!刚出笼的热包子!”
老板吆喝完,看见站在包子铺前的苏毅澜,热情道:”小孩儿,吃肉包么?一文钱一个。”
苏毅澜咽下口水,又默默走开了。
他已经在熙熙攘攘的都城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天了。从逃出白府后就没吃过一口东西,饿的头晕眼花,看着一个个热腾腾的包子挤在蒸笼里,越发觉着饿。
然而他身无分文,有一阵实在饥饿难耐,只好喝些水沟里的水填肚子。
在经过一家小饭馆时,苏毅澜壮起胆子问老板有没有活干,他可以不要工钱,只管吃饱饭就行。精明的老板听了动了心,可当苏毅澜说不出自己来自何方,也找不到人为他作保时,老板遗憾地摇了摇头。
一日,在一家水果摊旁的地上,不知被谁扔下了一个未啃干净的苹果,孩子如获至宝,连忙拿袖口擦掉粘附的沙粒,连同果核一道吞进了肚子里。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手里拿着半个未吃完的肉包的男孩,欢快地蹦哒着,与父母一道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苏毅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男孩走出很远,很远……
想起岛上的家人,一股悲戚突如其来地涌上了心头,怎么也遏制不住。苏毅澜在路边坐了下来,垂下头,将脸埋于双壁间,脊背渐渐开始颤抖。
过了许久,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苏毅澜缓缓仰起小脸,一个和记忆中的爹爹差不多年岁的男子正低头看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高高瘦瘦,有着精亮的目光,笔挺的腰板。
“孩子,你怎么了?”
男人见孩子抿着唇,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便微微俯下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接着道,“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别怕,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你呢。”
眼前的人目光和善,这几日从苏毅澜身旁经过的人无数,唯有这一人驻足停下,用这样的眼神,这般关切地同他说话。
已经无路可走的苏毅澜只能放下心里的戒备,他用手背擦去泪,低下头小声道:“我想回家。”
“家在哪里?”男人又问。
苏毅澜茫然摇头,心中又泛起酸涩,迟疑了一下,才又低声说:“在一个海岛上,那岛不知在何处。”
“那就不好办了,”男人直起腰,望着人声鼎沸的街道,“北娑这么大,一大半都被海水环绕,大大小小海岛众多,想寻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男人见他垂首不语,开始细细打量他。
男孩眉眼相当俊气,身上的衣服虽又脏又皱,质地普通,言谈举止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怯懦卑微。
停了片刻,男人想起什么,又蹲下身去问:“那……你为何流落此地?”
“我……”
苏毅澜被问住了,他既不想撒谎,也不能被人知道自己是个刚逃出府的家奴。
孩子手指扣着膝头,垂眼不再说话。
蓝衣男人等不到回答,默默走开了。
过了一会,苏毅澜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抬起眼眸,发现那人居然又折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