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35、chapter 35

　　陶萤从电梯间出来，朝着家门走。

　　安全楼道就在她家门外不远处，每次开门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转头看一眼。

　　夏天还好，阳光充足，楼道里光线不错，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有没有人在，但冬天就惨了，要是遇到暴雨天，那里面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漆黑。

　　也许是因为她在里面遇到过那位假意减肥实则监视的大叔，导致差点没命，之后每次站在家门前，她总是会多往楼道里看几眼。

　　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她转头的那一瞬，一道黑影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凉风，风里带着淡淡花香。

　　陶萤一下便睁大了眼睛，这香气，她在赵星身上也闻到过。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萤萤乖，别出声。”

　　陶萤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点头。

　　那人松开了手，慢慢放下，去牵她的手腕，随后转头往楼道里示意，低声道：“跟我来。”

　　不知为何，陶萤有种照镜子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诡异，像在做梦。

　　陶萤明知这人是为了避开监控，但还是鬼使神差跟了过去，手腕上带着凉意的手指有些粗糙，触感很奇怪，像沾满细沙的丝绸。

　　两人来到楼道里，那人松开了她的手腕，随即取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说：“萤萤，好久不见。”

　　楼道里的灯光是感应式的，这人说话很轻，灯光还是亮了，暖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陶萤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段视频里的人，就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简单束起的短发，略带英气的眉眼，这下是真的在照镜子了。

　　陶萤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说：“你、你叫我萤萤？”

　　“抱歉萤萤，这些我之后会跟你解释。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记得，避开监控，关锋在地下车库出口等你，你尽快跟他汇合，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陶萤的脑袋，温柔一笑：“姐姐来晚了，对不起啊。”

　　“姐姐？”

　　姐姐……

　　陶萤从回忆里收神，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关锋，“我们现在去哪儿？”

　　关锋：“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萤：“你当时在游戏里救我，是因为我姐姐？”

　　关锋看着前方，说：“是啊。”

　　陶萤想起当时在树林里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又问：“她当时在吗？”

　　关锋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说在也算在，说不在也可以，因为游戏开始前玩家都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搜身，所以想躲过他们的视线带什么东西进入游戏，只能在开始游戏之后另想办法弄进来。

　　看到那个信号屏蔽器和退烧药他就猜到她来过，但是之后在不在，关锋就不知道了。

　　陶萤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意思，她换了话题，改问别的：“那时候你说过需要我的帮助……”

　　关锋勾起唇角，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个啊，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车上。

　　莫寻迟迟没有接到那个神秘人的电话，车开出去没多远，她照着那个陌生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提示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莫寻紧了紧牙关，默不作声继续开车，开出去没多远忽然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冷冷道：“下来。”

　　陶萤面露疑惑：“啊？”

　　莫寻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只可惜戴着口罩，她连那双眼睛都看不清，于是语气加重又说了一遍：“我叫你下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几秒，最后以陶萤妥协下车宣告结束。

　　陶萤刚下车，莫寻突然伸出一只手摔上车门，顺势扯住陶萤的手腕转身就走，走到一个拐角处，那里刚好是监控盲区。

　　莫寻抬手摘下她的帽子，扯下口罩，露出那张跟陶萤一模一样的脸。

　　莫寻眉头一皱，用力在她脸上揪了一把，陶萤“啊”了一声，开始挣扎：“你干什么？”

　　“以防万一，检查一下。”

　　从陶萤上车开始，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直到刚才她突然靠边停车，余光中注意到陶萤有一个奇怪的动作：她反手抓着安全带，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解扣的开关。

　　虽然动作非常轻微，不易引人察觉，但莫寻还是注意到了，这是个本能的反射动作：停车的一瞬间，陶萤打算解开安全带跳车，动作刚有便刻意收住。

　　或许停顿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在假扮他人。

　　她敢跳车，必然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莫寻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视频里的那个人，但她在陶萤脸上并未发现任何伪装的东西，这分明就是一张最正常不过的脸。

　　“陶萤”忽然发力，攥拳出击，莫寻偏头躲开，接着“陶萤”前扑出拳，速度极快，莫寻躲开了第一下，没躲开紧随而来的第二下，拳力很劲，一下就将她打退了半步。

　　两人瞬间隔开一段距离，莫寻微微弯腰，抬手在唇角擦了一下，这下算是确定了眼前这位跟陶萤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就是视频里的那个，一直以来，她都怀疑错了，陶萤说的是实话，那人确实不是她。

　　“你不是陶萤，你是谁？”

　　女人站直身体，放下了进攻的动作，冷冷地看着她：“你很聪明啊，莫警官，这么快就看穿了我。”

　　“不是已经有人给过你提示了吗？”女人说，“我是谁，你应该知道才对。”

　　莫寻想到那封匿名信件，沉声道：“你是参加了两次游戏的玩家？”

　　女人冷笑一声，走近一步：“莫警官，你查了这么多年暗河的事，怎么只知道盯着一个游戏查呢？”

　　“这个游戏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幌子，你没看出来吗？”

　　“你应该知道暗河最喜欢的就是杀戮，是测试，是玩弄人心，那些孩子年纪小，心智不坚，很容易受人蛊惑，完全符合他们想要屠杀的人选。”

　　“你们警方一直以为那些孩子是被人谋杀的，但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寻沉默地看着她。

　　女人说：“那是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

　　“谋杀了那些学生的人，是他们自己。”

　　“你在说什么？”莫寻觉得有点可笑。

　　“你不都听见了吗？莫警官。”女人说，“他们确实是被人谋杀，但是谋杀了他们的人，是他们自己，这句话很难理解么？”

　　莫寻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这次没有回击，微微仰着头，斜睨着她：“莫警官，我知道这个结果让人很难相信，所以这就是暗河高明的地方啊。”

　　“就算是杀人，他们也从不轻易现身，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下水道才是他们藏身的家，人再怎么厌恶老鼠，也没法将它们一网打尽不是么？”

　　“常年在地下涌动的河，又怎会照进天光。这个道理，你们警察始终看不明白，一味的执着于证据，究竟是束缚了他们，还是你们自己？”

　　莫寻定住了，这一瞬的错愕让对方抓住了空隙，一抬手便卸下她手指的力道，旋身肘击，打中了她的肩膀，她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抬眼看来。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依旧如鬼魅般空灵：“莫警官，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对你动手，好心奉劝你一句，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莫寻能感觉到肩膀隐隐作痛，这女人出手动作很快，几乎看不出轨迹，也没有章法可言。

　　话音刚落，莫寻反手拔枪，然而枪夹空无一物，再抬眼，只见女人食指勾着一把手枪，挑衅似的转了几圈，无奈道：“莫警官，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

　　莫寻站在原地没动，满脸警惕，这个女人的身手出乎她意料，她知道自己此时已然落入下风，贸然出手只会招来对方更重的反击，眼下救人要紧，不适合继续对峙下去。

　　她压下心中怒意，沉声道：“那个电话是你打来的对吧？”

　　女人点头，不知从哪摸出一张手帕擦擦手枪，遂又递了回去：“是啊。”

　　莫寻冷哼一声，收起枪，又道：“人现在在哪儿？”

　　女人说：“放心吧，好吃好喝供着呢，等时候到了，我会把人完好无损送回来的。”

　　“那陶萤呢？”

　　“她……”女人淡淡一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莫寻：“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抓了张阔，现在又假装陶萤接近她，话里话外似乎又对暗河的底子很清楚，莫寻真的想不出这人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想做什么了。

　　女人沉默许久：“上车再聊，我们得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北城精神病院。”
　　“……”

　　女人从她面前走过，莫寻忽然拉住她：“陶萤跟你……是不是双胞胎？”

　　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两人先后上了车，在车上，莫寻又问：“调查暗河的警察不止我一个，为什么找上我？”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

　　女人依旧没回答，只是跟她说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开始，是一个幸福的单亲家庭，妈妈漂亮又温柔，两个女儿白白净净很是可爱。

　　两个女儿是一对双胞胎，姐姐温柔，很像妈妈，妹妹开朗活泼，谁也不像。

　　虽然这个家里缺少了爸爸，但两个女儿被妈妈养得很好，给了她们足够的爱，三口之家就这么快快乐乐度过了整整五年。

　　五岁那年，某个暴雨天。

　　姐妹俩忽然被妈妈丢在一家福利院门口，妈妈告诉她们，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一定要站在原地等她回来，妹妹一口答应，保证自己会一动不动等着妈妈回来，一向温柔的姐姐却哭着不让她走，妈妈第一次吼了她，毅然决然丢下她们离开。

　　自此再也没回来。

　　“那个哭着不让妈妈走的姐姐，就是我，”女人说，“我本名叫陶源，代号001，是暗河等级最高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