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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乔妹,留在东宫不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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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偏殿。
余晖的碎金从雕花窗柩洒入殿内的紫檀方桌上。
明暗交接处,方桌前的少女正俯身执笔洒墨,绸缎般柔软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顺着脊背滑落至肩侧,稀稀疏疏的铺散在米黄经书上。
立在她身侧的女侍见状连忙动身欲帮她把发丝拢至颈后。
“不用了阿云——”
少女阻止了她的动作,手腕收转,在黄纸上拉下一捺,誊抄完了最后一幅经帖。
“都抄写完了。”
褚倚乔放下狼毫笔,云奚上前拿起一副墨迹未干的帖子,瞥向桌上那厚厚的几叠经帖,眉头微微蹙起:“娘娘对姑娘太过严厉了……”
“是我贪睡在先,姑母才气恼了。”
目光移向窗外粉白清丽的海棠,竟已在东宫,见了春去夏又至。
她顿了顿,温软的声音带了丝迟疑。
“姑母说我搬来东宫一年,教习都懈怠了,还是住在未央宫好。”
云奚闻言,往锦盒中存放经帖的动作滞了一瞬,便很快利落的扣上盖笑道:“呀,娘娘拿姑娘打趣儿呢,姑娘午间到现在滴水未进,让小厨房给姑娘做些吃食可好?”
她机灵活泼,语气轻快,三言两语就扯去了话题。
“如今正是荔枝的季节,阿云给姑娘做荔枝梅子饮。”
倚乔转过身来,眼神微动。
云奚见状退出偏殿,小心地合上紫檀木门。
向外走了几步路,食指与拇指含入口中吹响了哨声。
身着玄色夜行衣,腰间别剑的侍卫很快出现在云奚面前,他下半张脸挂着黑色面纱,只露出冷冽的眉眼。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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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乔是被热醒的。
云奚走后,她靠在榻上小憩了片刻,醒来身上便沁出了一层汗。
殿中的冰鉴午时放了块冰,现下打开盖板一看,冰块已被暑气蒸成了水。
云贵妃薨逝后,周帝悲恸,命阖宫内从简一年以表哀思,是以各宫的用冰份例也缩减不少。
这月东宫的分量所剩无几,倚乔今日便只用了一块冰。
缥缈冷气渐渐消散,磨人的热蒸愈来愈大。
倚乔快步走到门前拿起门柄,弗一推开,虽然迎面是暑日的热气,却冲散了殿内的闷。
院中望天,已是日薄西山之时。
半截火红的日头仍挂在天边,把周围的云烧成一片金红的海洋,火光烛天。
正看的出神,眼前突然落下一道白影。
紧接着是噗通的闷响。
“痛痛痛。”
辜长宁吸着气抱着左手臂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石阶上立着的少女。
她一头乌发披散着,鬓角边贴着几缕湿发,黏在细嫩白皙的脸蛋,身上虚虚罩了个织着红金双线云纹的玄色单袍,明亮的眼睛转动着,像一匹受惊的小鹿。
笼罩在漫天的金火里,发梢隐入光晕。
“你——”
他刚一开口,人就回了神。
褚倚乔对上这奇怪男子的视线,僵硬须臾,听着他出声,猛地转身向后跑。
几步冲进殿,狠狠扣上偏殿的门栓。
指尖扶上窗沿。
透过木制雕花间单薄的白绸,她清楚看见门前那道高大黑影。
“你、你别靠近了,这是可是东宫,你是何人敢如此大胆?”
隔着一扇门,怯生生的话语传到辜长宁耳朵里。
他耳间染红,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坏人。”
说完才后知后觉出,颇有贼喊捉贼的意味。
少年抬手摸了摸鼻子,一时间忘却那受伤的另一只手臂,刚做起敲门之势就痛的滑至身侧。
褚倚乔隐隐约约听到他的闷哼声,眼睫眨了眨。
那头语无伦次了,“我是说,我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嗯……可能也算是?”
“在下是辜国前来大周的长宁,方才是在陪三皇子殿下躲猫猫,不小心误入了这处宫殿……檐顶。”
他话音刚落,院中就来了一阵脚步声。
“公子哥哥,公子哥哥,你怎么还没来找我呀?”
听出这是三皇子周引的声音,褚倚乔这才打开了门。
辜长宁骤然与她近距离相对,喉结下意识滚动。
他们二人离得这般近,甚至可以看清彼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红到发艳的耳尖。
褚倚乔垂下眼睑,越过他,看向周引及他身后的太监、侍卫。
小太监们一个个垮着脸,提拉着头不敢目视。
他们如何能想到,一时没看住,三皇子殿下就带着辜国公子爬上了东宫的屋顶。
还偏偏,是准太子妃的屋顶。
一年前的皇宫家宴,云贵妃刺杀周帝未遂,是三皇子周引替周帝挡了致命一刀。
伤口深入腹部,险些刺到胸膛,周引失血过度,高烧四五天不止,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后,醒来就成了几岁雉儿的心性。
周帝悲伤之余愧疚更盛,对周引也越发纵容。
这些太监侍卫们拿小祖宗也是没法子的。
思至此,褚倚乔拍了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周引,同哄孩子一般与他说话。
“三哥,以后若想躲猫猫,可不要再到屋檐上玩知道吗?”
周引眼珠子黑漆漆的,直直盯着她,在她葱白的手指覆上来后忽然傻傻地笑了:“三哥知晓的,小褚。”
褚倚乔不大放心,叮嘱了侍卫们。
“姑娘,这是怎么了?”云奚从侧门跑进来,往倚乔身边去。
她摇了摇头,拉过云奚,对周引身后的太监们吩咐道:“还请公公们,把三哥带回去吧。”
周引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之后,褚倚乔这才想起刚刚那个男子,一场乌龙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手心还黏着汗。
经此一遭,天色几乎完全暗淡下来。
云奚带着小厨房的女侍们在上菜。
褚倚乔身上冷汗与热汗混合着,极其黏腻。
女侍备好了水,她快步走到水房,在脱下单袍后终于将疲惫的身体泡进了温热的水中。
细细柔柔的水将她柔软地包裹住。
她很快便睡着了,还梦到了傍晚的场景。
“咣当”。
恍惚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这声音不是梦境。
地板上躺着一块铜镜,里面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少女抬起头,带着从梦中醒来的懵懂和水汽的濡湿。
“太子哥哥。”
周雪岁见她醒了,放下手中加热水的木瓢,“本来没想吵醒乔妹,不小心把铜镜碰倒了。”
瞧见她的脸颊已被泡的红润,太子拿起木椸上挂着的沐巾,“该起来了,再泡就着凉了。”
褚倚乔扶着浴桶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堪堪站稳,便被太子一把揽入怀中。
他紧紧捏着她的腰肢,一点点擦干她的脖颈,再沿着锁骨擦到臂弯。
周雪岁动作不紧不慢,还穿着上朝的服制。
倚乔抬起头,太子冠冕还戴在他发髻,可庄重的朝服却被沾湿,晕出一大片痕迹来。
待褚倚乔的袍子披上,太子的锦袍已然湿透。
他脱下外袍,捏了捏褚倚乔的脸颊,“先用膳,我去沐浴更衣。”
桌上的吃食小厨房又热了一遍。
面前的麻辣肚丝瞧着鲜亮油辣,她筷子刚动,云奚眼疾手快拦住,舀起一勺莲蓬豆腐放进玉碟。
“姑娘先用点温和的垫垫肚子,再吃辛辣物。”
“好吧,我听阿云的。”
纵然很想吃些冰的辣的,她还是一口一口吃下豆腐。
云奚心中爱怜尤盛,“我去拿帕子来替姑娘绞头发。”
“孤来就好,都下去吧。”
周雪岁拨开帘子,纤长的眉眼间像夹着霜雪。
他换了一身银丝蟒纹玉白袍,发丝用玉簪拢起一半,剩下一半墨发披散在肩后,面容淡淡。
云奚适时带着众人离开,掩上珠帘后的屏风。
太子折腰,凝起神用帕巾揉搓少女的湿发。
“今日你都做些什么了。”周雪岁握着褚倚乔的头发,像往常一样问她。
褚倚乔咽下一勺荔枝梅子饮,味蕾间甘甜微酸的味道另人舒服的眯起眼睛,“哥哥走后,我巳时才醒,于是就被姑母罚抄了经书,抄了一下午才抄完呢。”
少女的尾音带了丝鲜少流露的娇气,小勾子般抓耳。
周雪岁嘴角扯了抹淡淡的笑,手中动作缓慢收紧,少女的乌发被他的力道牵着,只能顺势向后枕在他手掌心。
她仰着头,瞧着他俯身而来。
细密又黏稠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舔净了上面沾染的梅红汁水。
“梅子饮好甜。”他贴着她的唇吐字,湿热的气息缠人的紧。
“脖子酸了。”褚倚乔不为所动,挪了挪身子,想从他身上离开。
周雪岁停下来,突然抱着她翻了个身,高高举起怀中人。
失重感令她慌乱的夹紧对方,手指揪住他衣袍。
他昂首去寻她柔软的唇,重重的吮吻吸咬。
炙热的唇舌融化了他眉峰的细雪,扰乱了他怀中的少女。
周雪岁手掌顺着她的背,瞥了眼桌上的膳食,凑在她耳侧问道:“吃饱了吗?”
褚倚乔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就被腾空抱起,放到内室的榻上。
单薄的袍子早就滑落至肩头,周雪岁干脆将它尽数拉下,咬上那一处润白玉。
纯净的眼睛盈满了雾气,微微刺痛的痒意无形无影,萦绕在身体上,却又能感受的清晰。
“哥哥……姑母瞧见会生气的。”
她在躲。
周雪岁动作微顿,殷红的唇扯动了几下:“不会了。”
“孤下朝和母后说了,你往后不必再去请安。”
“可是、唔——”
周雪岁手心扣住了她的唇。
她背对着他。
他的吻落在褚倚乔的后颈,声音微不可察。
“乔妹,留在东宫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