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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夜晚十点十八分(二) ...

  •   年轻人最爱的艺术街区,入口处的字由二极管拼成,设计得极为前卫和先锋,依稀可看出是个“玦”。
      次日晚上,虞音走进这家极为突出的酒吧时,也是晚上十点十八分。
      酒吧内有驻唱,有游戏区域,每个人都在放纵地享受着夏日激情的夜晚,但虞音却一路直奔吧台,直抵吧台最安静处。
      那个男人明明偏坐一隅,却又好像是周围人故意给他留出了空间,让他所在的地方显得格外安静。

      晋诚感觉到了身旁有人坐下,但他没侧身,也没开口。他记得虞音的气息,对于她能这么快找到他,也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吧台内的调酒师,或者说只为晋诚服务的酒吧主人陆玦。
      在这间酒吧里,晋诚从来没有允许任何客人坐过他身旁的位置,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现在紧挨着坐在晋诚身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陆玦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虞音,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你看什么看?这是我姐。快调酒!我要青提加佛兰明戈!”
      伴随着一声毫不客气的训斥,一只手忽然挡住了陆玦的视线。
      陆玦顿时回神,看向站在虞音身侧,怒目瞪视着他的“小太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不过是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什么青提加佛兰明戈?这儿没有!”陆玦斜昵着眼看她,不悦道:“还有,小妹妹,这儿不允许未成年进入,你成年了没有?”
      “我没成年,你就要遭殃是吧?”“小太妹”恶魔似的一笑,“正好,你可以大声点问,我现在立刻绕场高声回答你,我没成年!“
      “你……”
      “你什么你?说不出话来了……连我都说不过,还敢说我未成年,你有没有自知之明?”
      “小太妹”朝陆玦龇牙做着鬼脸,陆玦不想同她继续纠缠,索性直接别开了脸。

      这一隅,终于再次变得安静。
      虞音侧转过身,看向晋诚。今晚的晋诚,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全身上下呈现的感觉仍是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低调质感又神秘,正是虞音喜欢的调性。
      虞音毫不掩饰露出赞赏的目光,“你,可真不好找。”
      晋诚闻言,自然转身看向虞音。虞音脸上总是带着笑,神情明朗,眉眼含着狡黠,丝毫不严肃;与存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除了五官,几乎完全不像。可昨晚,他第一眼看到她,却几乎将虞音错认成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虞音见他看过来,非常诚实道:“你可不能不知道,我找你,花了一天的时间。直到临近十点,我心里忽然多了一种预感,我今晚一定会再见到你。“
      “然后,你就来了这里?“晋诚看着虞音,嘴角毫不掩饰地勾起了一抹讽笑。
      晋诚不信命,也不信注定,因为如果上天有灵,又怎么会允许他这样的人活一千八百年?
      虞音只当没看到晋诚唇角的笑,依旧言笑晏晏道:“我觉得,我会在十点十八分再见到你,事实果然如此,我走进这间酒吧时,就是十点十八分,而你就在这里。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虞音目光灼灼,比起晋诚眼里的平静,实在热烈真诚得多。
      晋诚沉吟了半晌,才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兑现支票?“
      “当然不是。“虞音仍然说得直白又坦诚,她将那张染血的支票拿出,推向晋诚,”同你的名字比起来,这张支票几乎不值一得。不过,如果你急着想要我找你兑现支票,我也不是不可以立刻就向你提一个要求。“
      晋诚看着虞音推给他的支票,眼前再次恍然闪过了另一张五官相同的脸。
      晋诚没出声,但虞音已知道了晋诚的答案。
      言语挑逗的艺术就在于双方心知肚明,却又故意不挑破。
      谁说只有她对眼前的男人感兴趣?男人嘛,总是喜欢口不对心。

      当陆玦看到虞音用一张染血的空白支票竟然就让晋诚跟她走了时,他心里几乎立刻生出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意识。他放下手中酒杯,迅速冲出了吧台。
      却被“小太妹“拦下,讥讽他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姐!无论她想做什么,都能做成。我看你就是个只会挥霍家里钱财的富二代,小小年纪,学人开酒吧,不自量力!“
      “我才不管那是不是你姐,那是我哥……“陆玦恨不得直接推开“小太妹”,可“小太妹”就是不让,他急道:”如果我哥有事,无论是谁,我都跟他没完!“
      “哟,一说话就急眼,真无趣……“”小太妹“嗤笑道。
      可陆玦完全不理会,“小太妹”一让开,他就迅速扒开人群,冲出了酒吧。

      但陆玦没想到,当他紧紧跟着虞音和晋诚来到那栋红砖小楼,却发现虞音带晋诚回来的目的竟然是——修不出热水的浴缸。
      “小太妹”看到陆玦一脸呆傻样地站在浴室前,她果断揪着陆玦的耳朵,将他带到了院子里。
      “喂,你姐带晋诚哥回来,真的只是为了修浴缸?“
      被夜晚的清风一吹,陆玦脑子似乎清晰了一些,他挠了挠头,不自然地拉了拉双手抱胸站在他前面的“小太妹“。
      “我叫梦九,不叫‘喂’。“
      梦九“凶狠“地瞪了陆玦一眼,陆玦立刻缩回了手,小心翼翼继续问道:“梦九,你姐还有其他打算吗?”
      “其他打算?”梦九故意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没回答。

      相比院子里的不和谐和喧闹,浴室里则显得平静许多。
      这栋红砖小楼里,不仅装修是民国风格,所有的家具用品也都是老物件,看起来复古,但用起来绝对称不上方便。
      不过,虞音喜欢。在虞音眼里,喜欢就值得忍受。
      而且,晋诚一点都不像不会修的样子。
      今晚,虞音去见晋诚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将他带回来替她修浴缸;第二,确定那张染血的空白支票到底是不是晋诚送给她的“谢礼”。
      现在,两个目的都已达到,虞音自然而然又生出了更多的想法。
      虞音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朝晋诚走得更近了些,在她低头点烟的瞬息,她似不经意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在酒吧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晋诚停下手,目光不满地定在她点烟的手上,“我不喜欢烟味。”
      “可我喜欢。”虞音微挑着眉,一脸的理所当然。
      晋诚目光渐渐从她的手移向她的脸,当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晋诚一个跨步侵近虞音,几乎就在虞音眨眼的瞬间,晋诚毫不犹豫夺下了虞音手中的烟。
      而此时,浴缸的热水龙头忽然迸射出一股水流,水流沿浴缸边缘迅速散开,很快就在浴缸里荡起了层层涟漪。那根被晋诚毫不留情扔向浴缸里的烟,被涟漪所裹挟,仿似浮萍般,显得极为无助和可怜。
      虞音看着浴缸中的那根烟,好像就在看着自己被眼睁睁扔掉一般,她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扔掉我一只烟?我可是很小气的。“
      伴随着浴缸内的热水不断流出,热水的蒸汽渐渐升腾,室内起了朦胧的水雾,在两人周围,仿似拉开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水帘,将他们几乎完全包裹进了其中。
      虞音见晋诚不说话,故意挑衅道:“怎么样?你赔不赔?“
      晋诚意外诚恳地问:“怎样赔?“
      “你果真肯赔?“虞音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初次见面就弄坏了我东西的人,至少得赔我——你半个卖身契。“
      “我半个卖身契?“
      虞音挑眉示意晋诚看向屋内,“我这屋里全是老物件,我看你意外地很会修理他们,所以,你得保证它们时时刻刻都能正常运转,我随叫随到,如何?”
      虞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着晋诚的身体不停后退,很快,晋诚就被虞音逼退到了浴缸边缘,而虞音就站在与晋诚几乎呼吸可闻的地方,倾身盯着他。
      若从窗外的雕花玻璃上看,两人的身影几乎都快要交叠在了一起。
      “很显然,我不是水电工,也不是修理工。”晋诚没推开虞音,但却迅速开口打破了暧昧的氛围,“你也不一定总能找得到我。”
      “找不找得到你,是我的事。”虞音仍像压制猎物一样,倾身站在晋诚身前,“而且,你以为我那么傻吗?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普通人哪有你长得这么……漂亮?”

      “所以,你还是不想同我兑现那张支票?”晋诚暗暗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昨晚送出支票的决定。
      虞音道:“如果有它存在,你就能答应我刚才的提议的话,那我自然得在更关键的时候同你兑。”
      说完,虞音便站起了身,退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晋诚又暗叹一句,还真会以退为进。
      他现在的确还不知道,虞音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但至少,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他的皮囊。因为虞音眼里的凉薄比他更甚。
      晋诚目不转睛看着虞音,忽然觉得或许有一天他会被这双眼里的凉薄所蛊惑。他心中难得闪过隐隐的慌乱。
      虞音却又追问道:“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你又是谁?”晋诚不动声色地反问。
      “原来你想交换。”虞音傲娇地笑了笑,仿似看着终于上钩的鱼儿,“当然可以。你记住了,我叫虞音,独一无二的虞音。”

      这晚,恒景再次打来电话。
      虞音心情很好,对于恒景不停东拉西扯、自说自话也不介意,而且并没有像往常迅速挂断电话。
      恒景很快察觉:“你……今晚又很反常。”
      “对啊,我格外反常,我的心里现在好像被舒服的云团包裹着,有一团云在上面不停地欢快跳跃,让我恨不得立刻飞起来……”
      “你生病了?你回头听听你说的话,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恒景语气里流露明显出的嗤之以鼻。
      “你就不能让我偶尔装一装文艺女青年?”
      恒景丝毫不给面子地冷哼,“我看你还是趁早认清事实,你哪有一点跟这几个字沾边?”
      “反正我高兴,无论你今儿怎么说,我都高兴。”
      “得了,我最了解你。你高兴,那就代表有人要不幸了。”恒景说着一顿,然后正经问道:“说说吧,这次的雇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到底说了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事?”
      虞音是无业游民,但她自然也有能够生存的其他本事。而恒景作为她的经纪人,历来非常称职。
      “能知道我的名号,还能通过你找到我?你觉得那位雇主本事有多大?”虞音笑着将问题抛回给了恒景,脸上明朗愉快的神情一点也没变。
      听到虞音这么说,恒景却几乎立时放下了心。既然虞音心里有数,她当然更相信虞音。于是,很快,恒景又恢复了散漫的语气,“不是闻风而来的小喽啰就行。”
      虞音却道:“他当然不是小喽啰,我觉得他像还未露面的孙大圣。”
      这……什么跟什么?
      恒景先在心里叹了一句虞音中国文化竟然没她学得好,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你说,雇主没露面?”
      “不过,她说的那件事,我目前很感兴趣,所以,就接下了。”
      “你真的接了?”恒景还是觉得奇怪。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虞音为了某个人或某件事改变决定。这是第一次。
      “接了。”两个字,虞音说得极为志得意满。
      “为什么?”最终,恒景还是没法忽视心底的不安。
      虞音想起刚刚晋诚离开时对她说的最后两个字,低笑道:“因为那位雇主要调查的对象,他的名字叫——晋诚。”

      如同虞音告诉晋诚的事实,她今天的确找了一天有关晋诚的信息,但找到的信息零星又稀廖。
      晋诚没有出生和教育记录,网上几乎也找不出任何他的消费记录,他名下无车无房产,也没有他居住地址的信息,网络各类新闻上查不出任何他的痕迹。虞音甚至怀疑他或许身份证都没有。
      虽然只见过他两面,可虞音知道晋诚品味极佳,他所穿所戴几乎都是古董级却没多少人识得的上品。若非有背景有底蕴的家族,绝对出不了这样的人物。那种低调不张扬的质感,只有时间才能沉淀出来。
      晋诚的矛盾与神秘,超过了虞音的认知。
      临近傍晚时,虞音心里甚至难得生出了一丝挫败。
      但就在那时,她在网上搜索到了一张几乎看不出面部轮廓的双人照片。
      虞音并不确定照片里的两人,是不是就是晋诚和昨晚在梧桐树上与晋诚谈话的人。但她怎么会放弃求证?
      于是,她带着梦九,在晚上十点十八分,毫不犹豫踏进了照片背景里的那家名为“玦”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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