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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有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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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躺在棺材里,掀开盖板坐起来,发现大家都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一圈绷带给缠了起来。缠绷带的人下手很重,绷带勒得他颌骨疼。
他伸手顺着绷带向脖子后探去,想把绷带解开。
“哥哥。”
这声音非常轻,他顺着声音低头看去,看到一个小女孩。女孩身高不及棺材,艰难地踮起脚才扯到他的一截寿衣。
他愣了愣,这时,那些跪在他灵牌前的人突然动了,他们纷纷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外走。这些人的脸上并没有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似乎躺在棺材里的人突然坐起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般。
脚步声使得周围一下吵闹了不少,但很快又再次安静下来。这间灵堂只剩下兄妹俩。
他再次把手探向脖子后,想解开这绷带。
“哥哥。”
这次这个声音重了一点,像是在提醒他不要这样。
他低头跟女孩对视了一会儿,接着放下双手,无奈地舒展开眉头。某种行为被多次阻止,说明有不应该完成的理由。
他倒不是忍不了这点疼痛,被剥夺说话的能力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绷带带来的一种紧张的束缚感令他感到些许的不快,就像是鞋子里进了沙子一样,巴不得除之后快。
灵堂里静得吓人,他从棺材里迈步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颤颤巍巍立在棺材前的小木桌。这木桌上放着他的牌位,他走近前去看。纸做的牌位立在正中,大红大绿的配色,显得非常廉价,上面用正楷写了几个大字“亡弟祢乙之位”,面前插了三根香,桌上没有供品,香也快烧尽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叫什么。
灵堂光线阴暗,虽算不上是破败,但也是相当陈旧。空气中灰尘不少,抬头还能看见房梁上的蛛丝。
女孩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手心里偷偷拽着他一截衣角。她瘦瘦小小,身上的衣服异常单薄,一头披散的长发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叫人看了心疼。祢乙摸了摸女孩的头,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的牌位。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双手拿起供桌上那三截快烧尽了的香,对着自己的灵牌拜了三拜。他拜得异常虔诚,双手举香高于头顶,整个人躬身下去,像是在佛像前请愿的信徒。三拜结束,他将三根香一中一左一右按顺序插在了桌面的裂缝中 ,随即牵起女孩的手,离开了这里。
屋外天光灰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火和钱纸燃烧的味道。
这应该是一座村子,灵堂位于村子的一角,准确来说,位于村子之外的后山脚。这里地势略高于村子,站在这里可以勉强看见路尽头的房屋。祢乙带着女孩沿着凹凸不平的路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确,他现在竟在这个副本预感到了不妙……
必须要尽快离开。
路不远,他们很快来到了村子前。
村子里似乎死了很多人,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一个白色的花圈,香火不断,纸钱在烧得看不出原貌的铁盆中化为黑灰。
祢乙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跟死亡牵扯上什么关系,尤其是跟死亡的“习俗”牵扯上关系,因为这意味着他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忌讳,从而在此断送性命。
他抬手摸了摸封住嘴的绷带。
特别是在他失去了最直接的、主动获得信息的渠道的情况下。
祢乙低头看了看自己牵着的女孩。在游戏中认亲通常是一种危险的举措,因为多了“亲人”这层关系,“被留下”的可能性就会增大不少。
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祢乙蹲下来,与女孩平视。他学过手语,不过不清楚女孩能不能看懂,于是试着比划了两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着他,眨了一下眼。
……好吧,果然看不懂。祢乙觉得有点好笑,毕竟女孩看起来也才五岁不到,说话都不一定准确,他却还指望人家能看懂手语。
祢乙尝试着用鼻腔和胸腔说话,可惜他之前对此一窍不通,现在也不能自学成才。他和女孩的沟通只得作罢。
他正想起身带着女孩继续前往村庄中心,视线却落到了别的东西上面——女孩脖子上挂了一块玉。那是上好的翡翠绿观音,拇指大小,栩栩如生。
这观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挂在女孩身上,却莫名突兀。
因为这个村子肉眼可见的贫穷。家家都是土胚房,屋顶盖着随处可见茅草防雨水,村中唯一的道路凹凸不平,四处可见杂草丛生。
人性是最不可考的东西,他也不相信女孩拥有保护自己的财物不落他人之手的能力,那么......如果不是这个村子完全与世隔绝,没有“金钱”的概念的话,那就是这块玉本身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没有贸然动手去碰,而是站起身,继续沿着道路往前走去——右手还牵着女孩。
他相信自己的预感,这个女孩将是关键。
两人到达村中的空地时,已经有9个人在等着他们了。祢乙一眼就看到了明显是本地人的老人,老人站在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身后是一口由石头堆砌的井。剩下的人5男3女站得分散,乍一看谁也不认识谁。
祢乙带着女孩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先不说他牵着一位本地人,就光是他身上这件花纹繁复的大红色寿衣,就足以叫人退避三舍。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咳咳......”老人的咳嗽声恰当地响起,他顿了顿,才开口,“为期七天的祭祖将在明天开始,身为村中的年轻人请你们不要忘记了时辰,我特地召集你们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毕竟......”
老人的视线扫视了一遍众人:“不尊重老祖宗的下场可说不上好。”
7天、祭祖。
祢乙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他视线看向了沿路房屋门口的花圈。
如果他没记错,花圈是祭奠死人的,难不成这村子家家户户都死了人?
他想起了自己苏醒过来的地方,那里偏僻又荒芜,但屋子却是由粗木屋梁和砖瓦搭建而成的,反观村子里面这些由黄土堆砌成的屋子,不知高出了多少个档次。
可是那里却没有花圈。不仅没有花圈,甚至在他的“遗像”前连供品都没有,纸钱也毫无踪迹。他本以为那里是间灵堂,现在想来,倒更像是停尸房。
很有趣,这个村子的人不在“灵堂”摆花圈烧纸钱,反而在自家门口,就好像......在夹道欢迎什么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