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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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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秘密。看过吗。”文舒河侧过头,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没说话,秋风将文舒河披散的头发吹起,蹭过他脸边。
“我说话呢!看过吗。”舒河轻轻推了下他,声音依旧含着笑,清甜明亮。淡粉色的晚霞落幕,风也更重了些。
“嗯。走吧。起风了。”他背起两个人的书包,从红楼梯上跳下,又接住跳下的文舒河。
“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想,叶湘伦最后一次弹琴,不顾时间和距离,放弃了未来的一切回到过去。这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他的家人和朋友怎么办。如果穿越回去,发现自己和路小雨还是没法在一起怎么办。”
文舒河抱着臂歪着脑袋说着,夕阳在她的身后和她融为一体,他静静地站在后面,看着她茶色的发梢,以及脸颊泛着的桃色红晕。
好像梦。这是梦境吗。
“可是后来我又想啊,这也算是一种勇气吧,是和命运的一种对抗。好像上天强行分开着两个人,但是仍然要固执地在一起,固执地想珍惜一份爱。”
“我问自己可以做到吗。可我却发现不行。我害怕失去,我害怕现在的一切都还没在手里攥紧,就通通流失了。害怕回到过去,却发现那是属于路小雨的过去,而不是我的。”
“我害怕。”
“其实我有回到过去的勇气,我只是害怕那个人不值得。”
他张了张口,想说值得。女孩往前走去,他想跟上。可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拖越远,他刚要叫住她,那个影子却又靠近了过来。
一个耳机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首歌叫路小雨。”
“最后电影响起了这段音乐,我发现,与其害怕踌躇,倒不如试一试。桥到船头自然直,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好。”他发出了声音。那个柔软的身体朝他靠近过来,早晨挂着露水的莓果味道一同袭来,如同春雨后的山涧,鸟鸣,自然气息。让人忍不住卸下了一切防备,闭上眼睛,安然自在。他轻轻搂着她的肩,轻轻地。
这是周景衡不知道多少次播放路小雨。
靠在纽约咖啡厅的大落地窗边。只是随意地在粗糙的稿纸上写写画画,一个小巧的侧脸出现,一根线连成。
只是那片夕阳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应景。
四月了,怎么雨还是下个不停。心生烦躁,他撕下了那张稿纸,揉了揉,丢在对面的椅子上。周景衡不是敏感的性格,甚至对情绪的感知力总是缺乏。
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孩总是问他,想我了吗,在干嘛呀。甜甜的声音搅动着他心底的深暗湖泊,激荡起圈圈的涟漪。他总是猛然抬起头,撞上那对琥珀般的眼睛,才发觉自己未曾脱口的心绪。
想你了。
此刻他却清楚地感觉到近段时间的萎靡,没准备的考试,许久没去的篮球场,不断地陷入深思和烦躁,他做着相同的梦,昨晚是第三次。画面渐渐模糊着,他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思索就又睡去。
他拿起手机,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直到站在深圳的土地上,真实感才悄然袭来。妈妈站在出口激动地招手。
“怎么回来啦!学校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不舒服啊。”妈妈接过行李箱,开心地挽住周景衡的手臂。
“没事。状态不好,休息一段时间。”
妈妈没多过问,生活和学习一直是他自己的事,这是全家人的共识。他处理完手续,坐在候机室的时候,才给家里人发了信息。家里告诉他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大大小小的决定都交给他来做。
“爸爸现在在家里做菜呀。快走吧。”
踏实,幸福,一瞬间袭来。他笑了。
“好,你们辛苦了。”
在车里妈妈讲着深圳发生的事情,家里的花全都开了,她最近在学普拉提,爸爸昨天在家逗了小猫一整天,家族群全是猫咪的视频,邻居的小妹妹过生日给家里送了蛋糕,爸爸不停念叨小女孩真可爱。
楼房出现在眼前,城市灯火通明,他拖着箱子上楼。
“哎哟,小衡回来啦。”邻居阿姨冲他挥手。
“哥哥好。”小妹妹躲在阿姨身后偷偷地笑。
好像……周景衡心里一惊。他想到学校里文舒河躲在朋友身后,悄悄探出头偷看他的样子。这。他觉得这个想法太奇怪,摇摇头进了家门。
时差还没倒过来,周景衡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了。抱着外套出门散散步,走着走着,校门出现在他视线里。
“周景衡?”郑妤突然叫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招手,“你们大学也放假了,怎么在家啊。”
“哎,这几天没课就回家了。你……”郑妤欲言又止。她其实想问很多,作为文舒河最好的朋友,文舒河似乎没有对这段关系的结束和她袒露什么。那几天关了手机,她打都打不通。再见面,文舒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样和她聊学校的八卦,聊衣服包包,聊家庭学业。她看出来文舒河的难言之隐,也没过问。后来看到周景衡出国的消息也明白了一些,可现在周景衡又站在她眼前。
郑妤有点想和他提一句文舒河,但又忍住了。
周景衡却开口了,“要不一起吃个早餐?”
郑妤点了点头,迟疑地跟上了。
一路无言,热络的寒暄后,两个人默契的陷入了沉默。进了一家咖啡厅,拉开椅子坐下。
望着窗外的学生,周景衡说:“四月了,按我们学校的惯例,是不是该军训了?”
郑妤笑了,“对呀,我弟弟念叨一个礼拜了,害怕他那几根头发被剃掉。我作为过来人告诉他不会,他还不信,一直老师说老师说。”
“我们当时谁不怕啊。”周景衡也笑了。
……
“文舒河当时还问我,你变丑了怎么办。她说她只爱你的一张脸。”郑妤还是忍不住,小声地提了一句。
周景衡还是笑着,眼睛盯着咖啡没动。
再次无言。
“我休学了一年。”他顿了顿。“其实就只因为几个梦。”
郑妤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不停地梦到文舒河。我做任何事都控制不住地想到她。就回来休息一顿时间,也顺便实习了,反正要毕业了,没事。”
郑妤点了点头。她怎么都没想到,只是送弟弟上学,就听到了这个大新闻。
“学习忙吗?”周景衡岔开了话题。
“我们上学肯定没你们忙啊。”郑妤也没再延续上个话题。随意聊了聊生活,两人各自回家。
到家坐在沙发上,郑妤大叫了一声。“这个周景衡,搞什么!这他妈让我怎么办啊!”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文舒河。
啊啊啊!
郑妤倒在沙发上。
“起了吗,宝宝。”
“学习累吗,宝宝。”
郑妤试探性发了两条微信。文舒河没回复。
中午十二点,文舒河的电话打来。“怎么这么想我啊,一大早就给我发奇怪信息慰问。怎么了?”
郑妤大叫:“老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好想你啊,我离开你就像鱼离开水,活不下去啊。”
“别装。”
“我今天早上送我弟上学碰到周景衡了。”郑妤顿了顿,没提咖啡厅里周景衡说的话。
“……”
“他回来了啊。”
“……”
犹豫了一下,文舒河还是问了出来:“他身边有女生吗。”
“没有,他一个人。”
“还帅吗”
“呃。帅吧。”
文舒河没出声了。这时郑妤家的门铃响了,“不说了啊,我家来人了。微信聊。”
周景衡。文舒河在心里默念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扔下手机,下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随便找了一部电影,听着里面的声音,谋求着莫名的心安。
傍晚文舒河还是化了妆穿上裙子回了家附近。直到的士车停在小区门口的刹那家,她仍然有些恍惚。下车站在门口顿了顿,没上楼。
“郑妤,你在忙吗?”文舒河拨通了电话,“我到家楼下了,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我化了妆。”
“………”电话对面是漫长的无声。“你他妈的有病吧,文舒河,你不会是为了周景衡特意回来了吧,你们明天早上不是还有早八吗。”
“我就回来找你散散步。你真是想多了。”
郑妤冷笑一声。“你等我一下。我刚好接我弟下晚自习,我们三个一起吃怎么样。”
“当然好啊。好久没见郑承耐了。那我去附近咖啡厅坐一下等你吧,晚点我们要交个作业。”
玻璃杯上渗透的水珠流过文舒河的指尖,她不断望着窗外,但当人即将经过时又下意识转过头回避。心里有无数个碰到周景衡的期望,可如果真正见到了,她知道自己只会低下头转身走掉。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胆怯。
勇敢点,文舒河。她轻声地说。可是她似乎无法开口提起他们的分别,解释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夕阳落幕,一如既往的赤橙色,她早已见了一遍又一遍。深圳的晚霞永远如此,漂亮的让人心头一暖。高中的她总是在放学路上望着悄然出现的夕阳,快乐地惊喜着,拉着周景衡的手臂,扬着声调,“真漂亮,快看呀!”
周景衡哑然失笑,看着她。
其实现在她的喜悲都和周景衡无关了吧,她又想到分别时同样的夕阳,周景衡冷着脸,告诉她到此为止,他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喜欢到底算什么。文舒河,我真想问问你,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是在演戏吗,你怎么会对谁都是那副样子。”
“舒河!”郑妤招手走过来。“走吧。”
漫步在落叶的街头。文舒河仍然沉浸在回忆里,没讲话。
“我操。”郑妤突然小声地叫道。
文舒河心头一紧,抬起头,可什么都没有。
“回头!”郑妤又小声地说。
周景衡站在她身后,隔了一段距离,玩味地盯着她看。
文舒河呆住了,也怔怔地看着周景衡。
“不认识我了?”周景衡出声。“这么久没见,看来彻底把我忘了。”
眼泪扑朔扑朔地掉,停不下来的。文舒河低下头,无比贪恋这份久违的熟悉感。她想控制住自己,打个招呼,再转身离开,和郑妤商量商量对策。可是此刻她的肩膀不断地颤抖了,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眼里溢满了泪水。
周景衡明显慌了神,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拉近距离的玩笑话过了火,快步朝文舒河走来,也有点颤抖地,想像以前一样揽她入怀,轻拍她的后背,却又不敢做出不合身份的举动。
郑妤轻声说,我去接我弟了,又暗示周景衡,让他大胆一些。
文舒河抬眼望着周景衡,眼眶仍溢着泪水,吸着鼻子。周景衡迎上前,柔声道:“吃饭了吗,一起吃个饭?”
文舒河无声,只是轻轻拉着周景衡的衣服。
他笑了。无奈的。庆幸的。
“走吧。”顺手接过了文舒河的包。
直到坐在周景衡的车上,文舒河还觉得一切的发生难以置信。她偏头看着打着方向盘的男人,幸福的仿佛身处梦境。
“放首歌吧。”她说。
车载音响打开,是她的歌单。文舒河心里暗喜,周景衡的举动都告诉她,好像还没有结束。
她胆子大了些,“是休假了吗,怎么回国了。”
周景衡顿了顿,思索着如何回答。告诉文舒河,这牵强的理由似乎有点奇怪,不告诉,他怕又见到文舒河的眼泪。虽然泪滴让他心底一阵温暖,但,还是算了。
“想回来看看,想家了。”
文舒河笑眯眯地说:“这么大了还想家呀。”
周景衡没回答,也笑了,直勾勾地看着文舒河。文舒河被盯着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车停了下来,文舒河怔怔地问:“这里有什么餐厅吗?”
“去我家。”
默默地跟在周景衡身后、她慌了神,不知道前面的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怕了?”周景衡顿住脚步。
“我就怕你做饭太难吃了。”文舒河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顺势接了话。
周景衡挑了挑眉,按电梯上楼。
“进吧,家里没人。”
“叔叔阿姨呢?”
“这是我自己的,比较小。当时刚上大学,总是跑回国也不好。我就偷偷买下了,想着我们有个地方见面。”
“后来发现功课太忙了,真的抽不出时间回来,只能空着了,刚好给陈立文在这里办派对,有时间来打扫卫生就行了。”
“唔……”
周景衡宽慰地拍拍她的肩,“放心,进去吧。”
出乎文舒河的意料,周景衡竟然真的像模像样地开始做菜,她不好意思在旁边帮忙,怕找不着话,坐在客厅把剩下的作业完成。
周景衡站在厨房笑着对她说:“你现在这么努力了?出门散个步也不忘带电脑学习。”
“什么啊……”文舒河顺手抓了抓头发,“马上要交作业了,我这赶作业呢。”一根刘海掉在她眼睛前,怎么也缕不上去。
坐在餐桌前,周景衡突然开口:“今天见到我怎么哭了,这么可怕吗?”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那个场景好熟悉啊,连气温和空气的味道都熟悉。我就突然控制不住地想流泪。”文舒河实话实说。
“我还会待一段时间的,如果,你要是累了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了,给我发信息就好了。”
文舒河怔怔地看着他。
“难道你又有男朋友了?”
“我没!”
周景衡低下头无奈地笑了。
周景衡看文舒河不急着回学校,他打开电视,“看个电影?”
“不会又是不能说的秘密吧。”
“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一起,这个电影看了多少次了。”
“离我们上次在一起看这个电影都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内容我都忘了。”
“这么久了啊。”
“是啊,好久了。久的我都感觉快不认识你了。”
……
“今天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记得原来你这么小一个的。眼泪一掉,看的我心都碎了。”
文舒河有点别扭,拿起身边的抱枕扔过去。“你说我矮咯?”
“不矮吗。”周景衡转身靠近她,“我感觉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
文舒河大惊,刚准备躲避。周景衡已经笑着转身去调试电视了。
荧幕亮起来。周景衡坐在她身边。“都是因为这部电影我才回国的,本来实习都找好了。”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总在做一个梦,你在梦里问我有没有信心回到过去。但我只能看着你一点点变模糊,又不断看到一些我们高中的场景。每次醒过来都特别怅然若失,学习的时候也总走神。前两天坐在咖啡馆里,我一动心就定了张机票回来。”
“不过,回来看到你,我感觉都值得了。”
文舒河张了张嘴。周景衡又说:“看吧。开始了。”
文舒河啪的一声把电视关了。“我有。”
“你有什么?”周景衡慌了,以为她怀孕了。
“我有信心。”话音刚落,她便抱着周景衡的脖子,整个人也往上蹭。
周景衡也反应过来了。
“这才是你。”他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