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44、你是何人？

　　“你还真是个妖精生的杂种！”

　　“不知羞耻！！”

　　是谁告诉这小兔崽子，张员外有意将他赎身的事情的？！

　　班主之前一直吊着人，没有将苌楚送到人床上，一是为了留住这个财神爷，二是恶心。

　　他恶心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

　　虽然他也动过心，把人送到张员外床上，张员外给的实在是太多。

　　但再多也只是一时间的，再怎么也比不上当摇钱树来的快，来的长久。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会为了不当摇钱树，做出自荐枕头这样的事！

　　苌楚一向看不起张员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人，如今说出自荐枕席的话，也只是为了活命。

　　男人从怔然中回神，嫌恶又恼怒，“贱种果然就是贱种，又脏又贱！既然你上赶着，我也不必仁慈！”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又还是血脉最低劣的半花妖，根本斗不过他。

　　他之前还犹豫，毕竟苌楚是他的摇钱树，现在人这死咬着牙也不松口的情况，要是退不了名，只怕是比烫手山芋还难缠。

　　这次鞭子直直向着少年的右腿那鞭打可见骨的地方落下，又绞飞其一块血肉。

　　妖类修复自身的能力极强，百戏班班主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这黄口小儿几句话给威胁到，他闻言只是越发的恼怒。

　　而这份恼怒，自然是落到了苌楚的身上。

　　“啊！！！”

　　苌楚疼得抽搐，猛地就吐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砸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一口接着一口的血从他的内府涌上来，他整个人晕眩得厉害，“你……”

　　张员外是当地豪绅，为人狠辣又贪婪，同时还男女通吃，最爱抓未成年的少年少女做禁【亦肉】，每年都有十几人被他折磨致死。非但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传言其还有一定的施虐欲……

　　不过这些苌楚并不清楚，他所了解的，只是张员外喜欢自己，并且有意思要把自己带走。

　　“我绝不…”

　　少年咬牙切齿，恨意涔涔地说着，他几次挣扎着要起来，终究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班主见人晕了，握着辫子还要抬手，终究只是握了握又停下了。

　　人倒下了，百戏班班主好似突然清醒一般，他脑子刚刚不知道为何很凌乱，一时间就昏了头，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一转眼自己就在恼怒的情况下将人打伤了……

　　浓烈的血腥气息刺激着他的五官，男人丢了鞭子，并没有看地上的人，嫌恶地丢着辫子便走了，找人来把苌楚抬回去。

　　似有一声无形的叹息，骤然的出现又消散在空中。

　　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座庙里。

　　他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睁着有些迷惘的眼，人还没有从刚刚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因为下意识的恐惧，他身体蜷缩作一团，贴着墙根。

　　缓了好一会儿，灰暗的眼睛一点点恢复光亮，照映出眼前的画面，冷掉的鲜血一点点热了起来，僵硬麻木的心脏又重新跳了起来，苌楚慢慢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居然都好了……

　　就连差点被鞭子打断的右腿，也恢复了原样，就好像刚刚所经历的鞭打，都是一场梦境。

　　他是不是死了……所以身上的伤才会不见……才会出现在庙里。

　　可是这庙真怪，非但没有庙的清素，反而层层叠叠的都挂满了红色帐帘与红色丝线，烛火盈盈。

　　苌楚起身，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被倒映在地上。

　　鬼是不会有影子的。

　　所以他还没有死。

　　难道他已经被送到了张员外家…祠堂里？

　　身体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说明自己还没有被……难道是那吝啬恶毒的班主，怕自己一身伤会打扰贵人雅兴，给他喂了药，让他身体恢复如初？

　　苌楚勾了勾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面前的桌案上供了香火，地上还放了蒲团，挂满了红色的帐帘，帐帘后面供奉着一尊石像。

　　屋内即便是布满烛火却还是依旧昏暗。

　　古怪的紧，却也不吓人。

　　怎么看都是一个庙，而不是人住的房子。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也穿着红色的衣服？！

　　苌楚一下子就怔住了，他的确是被送给了张员外！

　　传言那张员外最喜红衣，也极其喜欢让自己的仆人侍从也穿红衣！

　　“算了……总比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百戏班好…”

　　苌楚打量了一下四周，瞳孔收缩了一下，这里没有床，那个张员外不会是要在这里，在这个地上和他…！

　　苌楚想到自己听闻的种种，一整反胃，没忍住干呕了一下。他用力地拍着胸脯，甩出去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不好的想法。

　　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确认的确是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自己也没有受伤后，苌楚轻手轻脚地就要趁着人不在离开，却发现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苌楚怔了一下。

　　院子点了蜡烛但仍旧黑暗，只有月光洒落下来，明确的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光亮中间有一棵桂花树，远远看去 ，就好像不是月光亮，而是桂花树在发光。

　　桂花树上挂满了红色祈福带，一个男子正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支红豆株，正一条一条的看着祈福带……

　　院中人一身的红衣，身形高挑修长，光是背影，看着都会让人觉得其出尘，不像是凡间人。

　　看着人的动作和背影，苌楚尚且有些呆愣不怎么转动的脑子出现了一丝疑惑，难道这人不是那张员外，他其实是被好心人给救了？

　　但是随着苌楚的目光下移，他发现那人…

　　他没有影子！

　　娘亲和他说过。

　　人和物都是有影子的！

　　没有什么东西会没有影子，除了鬼！

　　难道这传闻中的张员外，其实不是人，是个变态的淫鬼！
　　少年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是人他还能拿命拼一拼，可是对方若是一只鬼，就算他是完完整整的花妖都不一定打的过！

　　更何况他还是只半妖！修为最多也就是演戏的时候变出一两朵花或者红豆株来取悦观众，根本就打不过鬼！

　　不过寻常厉鬼，应该不会出现在一个庙里的，莫非这人……是这庙里的人？又或者……是个被人供奉的神仙？

　　毕竟除了鬼，神仙也是没有影子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影子的。

　　苌楚抱了几分侥幸心理，希望树下的人是神仙而不是鬼。

　　但是不管是鬼还是仙，此刻还是溜走为妙。

　　瘦小的少年胆寒着想偷偷溜走，却没有注意门槛，砰的一下被门槛绊倒在地。

　　男子转过了身，看着被这个被人送来的少年。

　　少年被送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只吊着一口气，百戏班主最终确定人没用了，自然是往要废了人的地步打，还杨言说是人不愿，驯服好了才送过来。

　　要知道张员外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甚至会将人弄得一身的伤来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不过苌楚并不知道，他并没有真的走出去过见过人世，所知的东西也仅限于戏本上和周围人的传述。

　　他并不是真正理解变态的意味，而那些所了解的只词片语，已经足够他恶心了。

　　月色略显清冷，若有若无的冷风裹挟着桂花香吹过，吹的躺在地上的人抖了一下。

　　少年逃跑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此刻正躺在地上装死。

　　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祈福带，走向少年。

　　苌楚听着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随着冷风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该怎么办？

　　跑还是……

　　人到了他跟前，蹲下了身，正在看他，苌楚甚至能闻到人身上的桂花香。

　　花香本身是好闻的，但是苌楚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这万一是什么邪气不小心被吸进去就不好了。

　　可以窥探人心尚且沉默的男子：……

　　男子还没有开口，地上的少年猛地就窜了起来，差点没撞到人。

　　他身体紧紧地贴着门框，变出了一株红豆株指着人，一副受惊的小猫模样，“你是谁？！是听到我的祈求，来拯救我的神仙？还是勾人魂魄，吃人的妖孽！”少年说着，没有什么威胁的将红豆株倒了一个头，用比较尖的那部分桔梗指着人。

　　“为什么是妖孽而不是妖怪？”男子出声问道。

　　苌楚见威胁不起作用，便将红豆株指着自己的脖子，红豆株虽只是植物的茎干，但削尖了，也是能杀死人的！

　　少年满眼都是警惕，看着又可怜又有些好笑，但面上的坚毅却不容人取笑，大有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气势，“你是不是张员外？！我告诉你，我苌楚，是死也不做人的……”

　　男子闻言静了一下，继而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又问，“人的什么？”

　　苌楚没有回答，在见人点头后眼眶一下就红了，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果然是淫鬼吗……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高举红豆株向着自己刺来。

　　“噗呲——”

　　植茎插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温热粘腻的鲜血溅到了苌楚脸上，有几滴还溅进他因为惊惧没怎么闭紧的眼里，刺的他眼睛生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男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捂在他脖子上，红豆株刺在了男人手上。

　　“你长的很好看。”男人并没有感到疼一般，静静地说道，他看了一眼扎在自己手上的红豆枝，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的红豆。”

　　鲜血溅进苌楚的眼镜里，他被刺得流出了眼里，朦胧间，看到了男人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红豆株。

　　方才男人手背在前，光线又暗，他并没有发现男人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东西。

　　“什么？”他从来没有送过人什么红豆，除了……

　　他还没有被师父捡回去，还是个乞儿时……

　　那年风雪很大，他饿得饥肠辘辘，躲进了一个破庙，他躲在庙里，靠着庙里的贡品勉强活了下来，自此以后他遇到供着类似的神明的庙，都会放上一株红豆枝…

　　苌楚眼里满是震惊，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