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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不放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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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雨声格外清晰,像是散落在绸缎上的玉珠,带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倪清忽然有些疲惫。
那场声势浩大的对峙后是自己独自的清醒。
她和周屿行之间,好像有一条跨不过的河。
即便她穷尽一切,用捡来的劣质木材敲打出一座桥,但只要有一点风浪,她就只能自己站在岸边守望。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她打开手机,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蒋珊:最近在努力准备考研吧。
蒋珊:爸爸妈妈都很相信你,一定要努力哦。
蒋珊:为什么不回妈妈消息。
蒋珊:不要总是沉浸在你所谓的摄影事业里。
她看着消息微微发愣,最后曲了曲手指打出消息。
倪清:只是去参加一个画展。
倪清:放心啦我有在好好学习。
倪清:我会让爸爸妈妈放心的。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周遭的雨声如潮水般包围住自己。
莫名的压抑感将她包围。
直到车门被打开,温度微凉的手拢住她的手腕,她才恍惚睁开眼。
周屿行的眉眼模糊又清晰。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黑色伞面。
她的意识总算清醒些,开口解释,“阿姨的设计图纸,我拿回了一部分,已经还给周阿姨去做修复。”
“嗯。”他轻轻回应了一句,揽住她的腰让她靠近一些,“不要淋雨。”
腰上的手并没有太多温度,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果蔬香气。
她抬眼,看到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温柔。
周屿行,应该也有一点喜欢她吧。
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一点温柔,她就会很开心。
好像从喜欢上周屿行那一刻起,她就默认了这段感情会是自己用心维持。
只要周屿行给她一点回应,她就会欣喜若狂。
室内没有开灯,周屿行伸手摁开玄关处的顶灯。
那些光笼罩着倪清,她苍白的脸色更加清晰。
她不太自然地低下头,被雨淋湿过的自己或许就像一只落汤鸡,狼狈又落寞。
她的头被抬起,她看见周屿行滴水的发梢,乖顺的贴在耳侧。
她张了张嘴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有意参与他的家事。
脸颊上传来微凉的温度,他的手掌肌理分明。
“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只是我们家的事情太乱了,我来解决就好。”他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我不是有意插手,只是这件事可以帮上忙,所以就...”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拥进一个满是水汽的怀抱。
久违的温暖。
她把头埋在周屿行的胸口,听着他心脏的蓬勃跳动。
“我知道,你辛苦了。”他的声音飘浮在头顶,低沉却好听。
倪清用力的回抱他,试图将这个拥抱刻进记忆,一辈子都不要忘记。
“先喝一点姜糖水,晚饭马上就好。”周屿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抬手抚了抚倪清的额头,“没发烧,还好。”
“谢谢你。”倪清拿起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她最近太累了,以至于胃口也不太好。
姜糖水有一点呛人的辣。
倪清被呛出了一点眼泪,她慌乱地拿着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水。
太容易掉眼泪了,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指骨处的血迹干涸,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或许是刚才没注意,被院子里的铁棘划了手。
雨水浸泡太久,眼下也没了知觉。
周屿行拿给她的薄毯很大,她把毯角扯到自己身边,不想占太大空间。
沙发远处露出黄色的一角,倪清远远看着,毛绒质感的一只小天线。
是拉拉。
“你发现了啊。”周屿行走近,在她身前蹲下,掰开一次性棉签。
红色的液体顺着细管滴落在白色棉头,伤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周屿行的手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处理着她的伤口。
她看着他的发旋,忽然有了种不真实感。
“从林城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这场展,就想着把这些都买来给你。”他抬手把角落里的迪西,丁丁,小波都抱到怀里。
“我觉得很可爱,也很适合你。”周屿行拿着拉拉,摆弄着它的手在倪清面前打招呼。
“你好啊,我是拉拉,很高兴认识你。”他尽力学着小孩子稚嫩的语气。
腰间忽然被一双手搂住,女生身上特有的清香包裹住他,柔软的身体挤进他怀里。
“周屿行,我好喜欢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
或许记忆里也有人做过同样的事,但最后却选择离开。
她的心脏忽然有了一种窒息感,所以想要抓住身前的一切。
熟悉的温度覆在耳后,那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后颈,“我不会离开,不要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容易哭,那些眼泪在周屿行的衣服上留下一圈圈水渍。
可是他的怀里太让人安心了,所以想要紧紧抓住,好像就能留住些什么。
直到情绪稳定了一些,她才沉默着坐回沙发处,抱着拉拉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把菜先放进冰箱,饿的时候再给你热。”他起身,看到倪清红着的眼眶。
“要和我去厨房吗。”他注视着倪清,后者有些讶然地抬起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希望有人陪。
他居然知道。
“好。”
客卧的装饰和上次一样,并没有太大改变。
床头放了一株薄荷,清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缓解了她想要呕吐的感觉。
秋末的雨依旧连绵,在玻璃窗下留下大片水痕,折射出远处灯塔的微光。
洗手间的灯光很亮,她抬手打开淋浴器的开关调节水温。
窒息感依旧蔓延全身,她说不出理由。
水温渐渐变高,她转身想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
“嘭!”骤然响起的爆炸声让她一惊。
她转身看到炸裂的水管正冒着水,洇湿了那块地板。
今天好像确实有点倒霉。
客房里好像没有打扫的工具,要问问周屿行怎么处理。
“扣扣。”意料之外地敲门声,“我来处理。”
倪清还是开了门,周屿行侧身进来,看了一眼已然炸开的水管。
“维修师傅偷懒了,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他回身,看到倪清微微愣神的表情。
“吓到了吗?先去客厅,我来处理。”周屿行揉了下她的头,转身上了二楼,从杂物间里找出维修工具。
倪清就静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他似乎总是冷着脸,垂眸检查破裂的部分,然后用扳手拧下连接的螺丝,从工具箱里拿出合适规格的水管,摆正了位置再次放进螺丝。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其实应该也做过很多次。
“我在北方的县城生活过,那时租的房子质量不太好,总是漏水。”他开口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修水管。
“哪座城市?”倪清下意识地问出口,问完才后知后觉有些失礼。
“榆城。”他抬头,望进她眼里。
倪清愣了一下,“我家也在榆城,好巧。”她笑得有些傻,“可惜没遇到过。”
“嗯。”周屿行回答着,低头又去处理那些剩余的零件。
有一颗螺丝钉滚到洗手台下,他伸手够了许久才又捡起来。
“房间里有点潮,你可以去我房间睡,阿姨今天刚来打扫过。”他询问着她的意思。
倪清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的卧室和客房没有太大区别,简约的配色,冷淡的内饰,仿佛真的只是休憩的住所。
没有太
多的温暖和生气。
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小镇,衬得这间屋子更加孤寂沉闷。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或许倪清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这句话时的哭腔和无助。
像是雨夜里的流浪猫,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用爪子钩住了人类的裤脚。
孤注一掷般露出最脆弱的肚皮,期待着人类可以看她一眼。
他的被子很软,还有茉莉花的淡淡清香。
倪清在黑暗中牵住了那只手,微凉,透过接触的掌心传递到她的手心。
她帮他把地铺铺得很高,这样牵手时就不会太费力。
“失眠了吗?”周屿行在黑暗中出声,像是静静流淌的大提琴。
“对不起,打扰你睡觉。”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偷偷调整手掌相握的角度,她怕他的手太累。
“本来也睡不着。”周屿行抬了眼,看向倪清,她也正低头看自己。
雨声渐重,那些雷在天空炸出明亮的裂痕,倪清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我觉得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脑海里总是会闪过一些片段,总是会头痛。”她知道或许不应该和周屿行说这些,可情绪倾泄时总要找一个出口。
“是很不好的回忆吗?”周屿行起身,和她平视。
“很不好,很糟糕。”倪清淡淡回答着,只是平静表象下的回避,周屿行看得到。
牵住的手忽然紧了紧,周屿行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缠。
“不要害怕,有我在。”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倪清安心。
他总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完美地处理好一切后带她离开,像是恍然降临的救世主,她好像完全可以信任他。
“那你一定要握紧我的手,不要放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