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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初八拜年 ...


  •   初八正式上班。
      刚一上班没多久,大家还没来得及给所有熟识的人都拜完年呢,大院里就迎来了第一支敲锣打鼓的拜年队伍。
      桂卿和大家一样站在窗口往下一看,发现队伍前面巨大的红色横幅上写着“河涯镇人民向全县人民拜年”的字样,就知道这是河涯镇组织的拜年队伍。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支高跷队,这支队伍由十二个人组成,其中八个人扮演八仙,其余的四人分别扮演唐僧师徒四人,红红绿绿、蹦蹦跳跳的煞是好看。
      高跷队走了一通场子之后,其中前边有一个不踩高跷的领头汉子抑扬顿挫地带着大家齐声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年,
      家家户户得团圆。
      我们到此来演出,
      先给大家拜个年!

      接着,旁边那些拿锣鼓家什的人就“叮咯咙咚呛、叮咯咙咚呛”地敲打了起来,给踩高跷的人助威。
      高跷队有模有样地耍了一通之后,划旱船的又跑上前来了。
      只见一名风流倜傥的男青年男扮女装在花船上扮演俊俏无比的小花旦,另一名年龄相仿的男青年则在旁边拿着一个船桨扮演老艄公。
      两人前摇后摆一唱一和的,互相不停地打情骂俏和喜斗不已,惹得众人纷纷窃笑不止。
      只听他们两人绘声绘色地惟妙惟肖地唱道:

      一只小船靠江东,一个和尚一个僧,一个小妖精,哎哎咳哟,一个小妖精。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和尚?什么是僧?什么又是小妖精?哎哎咳哟,什么又是小妖精?
      干妹妹,干妹妹,秃头的是和尚连毛的是僧,干妹妹是小妖精,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小妖精。
      二只小船靠江南,一把票子一把钱,一把大银元,哎哎咳哟,一把大银元。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票子?什么是钱?什么又是大银元?哎哎咳哟,什么又是大银元?
      干妹妹,干妹妹,软的是票子硬的是钱,干妹妹是大银元,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大银元。
      三只小船靠江西,一只鸭子一只鸡,还有好东西,哎哎咳哟,还有好东西。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鸭子?什么是鸡?什么又是好东西?哎哎咳哟,什么又是好东西?
      干妹妹,干妹妹,扁嘴的是鸭子尖嘴的是鸡,干妹妹是好东西,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好东西。
      四只小船靠江北,一盘子高粱一盘子麦,还有花大妮,哎哎咳哟,还有花大妮。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高梁?什么是麦?什么又是花大妮?哎哎咳哟,什么又是花大妮?
      干妹妹,干妹妹,高的是高梁矮的是麦,干妹妹是花大妮,哎哎咳哟,干妹妹花大妮。
      五只小船水上摇,一个葫芦一个瓢,一个红樱桃,哎哎咳哟,一个红樱桃。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葫芦?什么是瓢?什么又是红樱桃?哎哎咳哟,什么又是红樱桃?
      干妹妹,干妹妹,圆的是葫芦解开的是瓢,干妹妹是红樱桃,哎哎咳哟,干妹妹是红樱桃。
      六只小船水上飘,一管笛子一管箫,一个香荷包,哎哎咳哟,一个香荷包。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笛子?什么是箫,什么又是香荷包?哎哎咳哟,什么又是香荷包?
      干妹妹,干妹妹,横吹的是笛子竖吹的是萧,干妹妹是香荷包,哎哎咳哟,干妹妹是香荷包。
      七只小船靠江沿,一双袜子一双鞋,一个小螃蟹,哎哎咳哟,一个小螃蟹。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袜子?什么是鞋?什么又是小螃蟹?哎哎咳哟,什么又是小螃蟹?
      干妹妹,干妹妹,软底的是袜子硬底的是鞋,干妹妹是小螃蟹,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小螃蟹。

      桂卿正听得津津有味、兴趣十足的时候,七只小船的小调很快就都唱完了,下面却没有八到十了,他不禁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就琢磨着要是有人能把这首旱船歌写够十段就更好了,正好凑个十全十美,也算有个交待。
      他正杂七麻八地随意想着呢,又看见表演赶毛驴的两个人跑上来了,接替了划旱船的那两个人。
      骑毛驴的是个男扮女装的农村花媳妇,打扮得油光水滑、花枝招展的,很是妩媚娇羞,赶毛驴的是个农村中年汉子打扮,一副憨厚而又滑稽的样子。
      赶毛驴的上来先唱道:

      说黑驴,道黑驴,
      黑驴长得有意思。
      白嘴、白蹄、白肚皮。
      盖花被,备花鞍,檀香木的驴驺棍……

      他们主仆二人一挑一逗地互相配合着,竭力地表现出花媳妇的娇羞可怜和不胜烦恼、小毛驴的倔强生硬和顽劣不堪、赶毛驴者的无可奈何和搞笑滑稽,引得众人纷纷开怀大笑,乐不开支。
      随后,舞龙的舞狮子的和一帮子由半大老娘们组成的腰鼓队又轮番登场了,他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把向大院当家人拜年的火热气氛推向了新的更高的顶点,也不管当家人在不在办公室观看。
      桂卿因为是头一年见识到这种庞大而热闹的阵势,所以对这种拜年活动的规律还不是很了解。
      其实从初八到十五,只要是上班时间基本上每天上午都有大同小异的各路舞狮子、舞龙、踩高跷、划旱船的队伍到大院里来拜年。
      其中的主力部队主要来自鹿墟市矿务局所辖的各大煤矿企业,青云县下属的所有镇街以及县域内其他几家自认为比较有实力和有头有脸的企业等。
      这些单位的人只要一来,除了卖力地表演各自拿手的传统节目之外,当然免不了要敲锣打鼓和鞭炮齐鸣的。
      他们在给沿途群众带来欢乐和喜庆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解放了所有上班人的精神世界,因为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能够在这种特别嘈杂和热闹的环境下老老实实地办公的,正月十五之前大官小兵历来都是不怎么办公的。
      “看来今年焦化厂的人是彻底不会来了,拉倒了,裂熊了。”吕翔宇一边站在窗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楼前那帮花花绿绿的又跳又蹦的拜年队伍,一边自言自语道,像个生意不好的蹩脚的大神一样。
      他对此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没人知道。
      “焦化厂都破产个小舅子了,还来什么来!”刘宝库嘟囔道。
      很明显,他对此事是抱着完全无所谓的态度的,反正他家里又没人在焦化厂上班,也没有亲戚朋友在那里上班,他不用担心什么。
      “那些工人天天喊乎着要来要来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阳光明媚,春风拂面,一片祥和的,他们怎么不来的呢?”渠玉晶带着一副看不到热闹就急得难受的表情趁机叨叨着,而不知道自己与其说话不惹人喜还不如干脆闭嘴不说呢。
      她太缺乏自知之明了,尤其是在这个普天同庆、万民皆乐的喜庆时候,她竟然还这样褒贬人,真是太不讲究了,所以没人搭理她。
      “这就是口号喊得震天响,”她自顾自地说道,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她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当年哭的时候也没考虑别人,“实际上却什么行动都没有,光打雷不下雨,就和农村人常说的那样,嘴行千里腚挪窝,上句话说完了,下句话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比划着,让人感觉更加厌恶了。
      “头年里听说他们去截火车了,有没有这回事,翔宇?”刘宝库突然翻着眼皮问道,语气很是正式和庄重,同时很不耐烦地把渠玉晶的话给截死了,好让她及时地刹车闭嘴。
      这话原不该他问吕翔宇的,应该吕翔宇问他才对。
      “那还能有假吗?”吕翔宇回过头来接话道,有意和刘宝库联手一起灭一灭渠玉晶的弱智势头,杀一杀她的无知气焰。
      “上回他们这帮人闹得可不轻,”他继续煞有介事地宣扬道,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屋里这个说话没窝没坑的娘们不可,“连省里市里的人都惊动了,副市长武剑锋亲自到现场处理的,他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那些人给劝走。”
      “要不是县里临时想法,给那些闹死的工人们发了一点过节的钱,这会子恐怕他们早就来咱院里接着闹了。”
      “唉,武剑锋这家伙在青云当一把手的时候,好像就没干出来什么大名堂,怎么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当上了副市长的呢?”刘宝库像是喝醉了一般晕晕乎乎地说道,看来他年酒喝得不少,都有点醉眼迷离和口齿不清的意味了,“他到底哪来的邪劲呀,竟然这么牛?”
      “唉,现在的形势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啊。”他又叹道。
      “哼,在青云这个地方混,”吕翔宇随即嘟囔道,他好像比刘宝库明白一点,如果不表现出来两人之间的这点差异的话确实有点可惜,他可不想就此埋没了自己的高见,“你就是条龙,最后也得崴在这里或者栽在这里,更别说那些一肚子青苔屎的酒囊饭袋了。”
      “所以说,”他又半红着脸说道,老是让别人感觉他说的全都是假话,根本就不值得相信,“有些鸟人比笨猪只差不强,只孬不好,竟然还好意思腆着个老脸在那里享受高官厚禄,真是的!”
      估计他骂的就是武剑锋之流了。
      “还有啊,你别看有的家伙干人事不行,又跑又要的本事可不差,要不然他这种人能爬上那个位置吗?”他接着痛快淋漓地骂道,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了,好像和被骂者有仇似的,“说难听话他还不是靠着出卖青云县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混上去的吗?”
      他一脸严肃地说着,然后用怒气未消的双眼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等心情稍微平复一点后又继续卖关子道:“恁知道武剑锋来现场处理工人闹事的时候,那些工人们都是怎么骂他的吗?”
      “都是怎么骂的?”渠玉晶不假思索地抢先问道,生怕吕翔宇的话掉在地上被风刮跑了,她脱了鞋也追不上,“你也学学俺听听。”
      其他人都笑了,笑她太经不起调戏了。
      “哎呀,那些工人都嗷嗷叫地起哄,”吕翔宇嘿嘿笑道,充分体现了什么看二行的就怕事小,幸灾乐祸这个词此刻用在他身上都显得太文雅了,太谦虚了,非常不够劲,“都一起喊着号子跺着脚,提着他的名骂他,叫他赶紧回家搂着大闺女睡觉去吧,说那才是他该干的正经事,让他别在那里瞎叨叨了!”
      “大家伙都说,要不是他这个※※在青云县当权的时候瞎胡弄瞎摆活的话,堂堂的焦化厂怎么会混到今天的破烂局面呢?”他借人家的口大声地骂道,表达的完全是自己的心声,“嘿嘿,恁说说,这些家伙骂得还挺鲜亮的啊,是不是,老刘?”
      “那是啊,他们平时有气没地方出,这回可算逮着机会了,肯定得痛痛快快地骂几句啊。”刘宝库附和道,当然也是猜测的成分更大,他又没亲眼看见当时的壮观场面。
      “姐,你说武剑锋也是个标准的憨熊,”吕翔宇再次张口骂道,好像和武剑锋之间的私仇又变大了一些,虽然他的意思也可以表示一部分民意,因为他也是其中一民,“他在青云屙了一摊子臭屎,还好意思腆着个死脸把他闺女安排在北沟镇上班,他这不是自找难看吗?”
      “恐怕武剑锋不这么认为。”桂卿笑着想道。
      “焦化厂就在北沟镇的地盘上,他就不怕那些工人们急眼了之后把他闺女给那个了吗?”吕翔宇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吕翔宇,你喊谁姐的?”渠玉晶得意洋洋地问道,下巴仰得都快成水平状态的了,她又一次发现可以谝能的地方了。
      “我那是口头语,是骂人的话不假,但是又没骂你,”吕翔宇非常不屑地回道,他太了解她的为人了,她这个时候跳出来谝能,真是太没有眼力了,“怎么着,你还想占我便宜啊。”
      “什么,占你的便宜?”渠玉晶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想要趁机讽刺和愚弄对方一番的滑稽表情,睁大眼睛定定地说道,“你也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那张老脸,到底值得我占你的便宜吗?”
      “我的脸怎么了?”吕翔宇甜不学的脸呵呵笑道,趁着过年的心情好,铁了心地要和她缠下去,好乐呵乐呵,顺便增添点年味,“白里透红,与众不同,闻着还香喷喷的呢。”
      “不信你来亲亲啊。”他挑衅道。
      桂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在那里尽情地胡扯,一边电光石火般地想起了在原来参加的培训班上见到过的那个美女公主武蔚然,他凭直觉认为那应该就是武剑锋的宝贝女儿。
      “哎,武剑锋的闺女是不是就叫武蔚然呢?”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一信息,他瞅准机会向众人问道,也是想借机谝谝能的意思,虽然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我上次在※校参加培训的时候碰见过一个叫武蔚然的女孩子,武这个姓本来就很稀罕,应该和武剑锋有点关联。”
      “哦,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吕翔宇拍了一下脑袋非常肯定地说道,看着颇有权威的架势,哪怕是他不小心叫错了,武蔚然也不能再改正了,“叫起来还挺好听的呢,我知道,那个小妮长得也不孬,白净的小脸,眼睛大乎的,看着很漂亮。”
      “怎么,你认识她吗?”他又问桂卿,似乎觉得是件好事。
      “恁说说恁,啊,还是站着比人高睡着比人长的大老爷们呢,”桂卿听后抿嘴笑了笑,刚想说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并不认识人家,谁料想渠玉晶突然很不知趣地抢话道,“就在这里嬉皮笑脸地随意糟蹋人家大闺女,啊,还要那个啥人家的大闺女,恁这不是丧良心吗?”
      “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真是秃子打伞,彻底没救了。”
      “去,去,去,你的耳朵到底怎么听的?”吕翔宇又一次很不耐烦地说道,心里简直是烦死了,但是又不好往深里再说什么,他即使再勉强说下去,估计渠玉晶也听不懂,她一旦听不懂,就会闹得更不像话,从而让他更难以收拾,“我是那个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渠玉晶厉声问道。
      “自己说不清,还怨别人听不懂,真是的。”她抱怨道。
      “你就知道在这里闭着眼睛瞎胡说,你这叫断章取义,叫听风就是雨,懂吗?”吕翔宇撂起脸来责备道,也不打算给她好脸看了,反正她好脸孬脸也分不清,“我是说,武剑锋他怎么就不怕人家报复他的呢,我说要那个啥他闺女了吗?”
      “你没事瞎叨叨什么呀?”他当真不当假地叨叨道,“再好的话,一到你嘴里也变味了!”
      渠玉晶哪里肯绕过吕翔宇,她还没怎么听完他的话呢,直接当场就发飙了,于是一场玩笑味十足而又针锋相对的嘴仗就不可避免的隆重开始了,算是对院子里那帮舞狮子和舞龙人的热切回应与配合,一旦热闹起来那是真的很热闹啊。
      本来居高临下地欣赏一下免费的拜年表演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但是听着渠玉晶和吕翔宇、刘宝库的插科打诨和嬉笑怒骂,桂卿的情绪慢慢地变得不再那么高昂和激动了,甚至偶尔还些沮丧和颓废。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挂念的是家里初九就要忙活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在老家拆屋盖屋。
      要逮鸟就必须先扎笼子,要娶媳妇就必须先盖屋,这是走遍天下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爹娘年前年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在家里操持着,要把坐落在村子中间的老屋给拆掉,给他盖一套新房好娶媳妇。
      在农村给儿子娶媳妇历来都是天大的事,当老的再怎么着也不能等闲视之,或者不闻不问。
      桂卿听屋里的人杂七麻八地胡扯了一阵子,眼见着单位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和刘宝库说了一声,然后就回家了。
      这些闲人再扯上一年,也扯不出什么道道来,他没必要一直陪着他们。
      一般来讲元宵节之前各个单位都不是太忙的,他既然家里真有事要干,是完全可以直接请假的,但是他总觉得不好意思,张不开那个口,他怕万一自己请假了,平时他负责处理的那些活就没人干了。
      他平日里最佩服的就是日本人那种坚决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优良品质,所以总是竭尽可能去做到这一点。
      他盘算着要想腾出点时间来在家多干点活,就得每天先到单位点个卯,然后竭尽全力地把手头的活都处理完毕,再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是不是回家帮忙。
      总之一句话,绝不能因为家里有私事就盲目地给单位里其他的任何人增添任何的麻烦。
      在后来家里盖房子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单位里的任何人,同时也没耽误自己所负责的任何工作。
      无论单位有多忙,也不管面临的困难有多大,他都咬牙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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