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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魏嫣你疯了!”
“我看疯的人是你!”
屋子里面乒乒乓乓,前来请安的阿尔弗雷德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吓得赶紧领着奎因转身离开,沙尔和莉亚在门口相视不住叹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切里斯根本拦不住她,“就为了一个名字,你想要从斯兰冲回东安去,把刀架在你父亲和我妹妹的脖子上吗?”
“你以为这只是个名字吗?”魏嫣气得笑出来,“这是不尊、是羞辱!我哥哥离开多久,他们就妄图找到一个稚子来取代他!今天之后会有新的太子魏轩,那么谁还会记得我哥哥,记得那个上阵拼杀、为了他的子民丢了性命的至德太子!”
“好,你的愤怒我能理解,”切里斯打着手势,试图安抚魏嫣的情绪,“但是现在,你这样怒气冲冲地拿着刀,就能解决问题了吗?魏嫣!”
“谁他妈的是去解决问题的!”魏嫣一手掀翻了桌上的东西,文书、瓷器、鲜花和瓜果散落一地,“我是去杀人的,我要叫他们全都陪葬!”
“今天想要用另一个人代替我哥哥的人,这些想要忘记至德太子魏暄的人!通通和我哥哥的死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们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如果不是冤魂索命夜夜难眠,他们为什么火烧眉毛一样的要摆脱他——”
“当年知道内情的人都死了,那么这些人也不应该活到现在!时间狂飙证据摧毁!我查不出害死哥哥的人了,那么今天这些人,这些想要我哥哥再死一次的人,通通都去死吧!”
宫室中死一样的寂静。
红酸枝的案几被砍落成为两半,这是魏嫣的嫁妆,不远千里运送而来的国宝之品。
现在她轻而易举地在魏嫣的刀剑下化作齑粉,就和魏嫣撕去她平静淡然、心宁如水的伪装一样。
“……”
“抱歉,切里斯,”她说,“抱歉。”
“这火不应该发在你的头上,”魏嫣捂住眼睛,遮挡已经被泪水淹没的眸子,“我太失礼了。”
切里斯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会怪魏嫣?
毕竟他也许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中,最了解魏嫣的那一个了。
“给我一些时间,切里斯,”魏嫣扶着桌子坐下,“只我一个人就可以,只要我们见面——我不信我的父亲在看到我之后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赋予他的小儿子这样的名字……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虽然我们已经太多年没有好好说过话……”
魏嫣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滚烫的泪从她的指缝中流淌下来,顺着她手心的茧——这是操纵甲胄的滑杆留下的痕迹,谁能想到这曾经也是一国公主的素手——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哭过了。
其实切里斯说的对,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能改变的了什么呢?铭记的人永世不忘,忘记的人根本不在乎形式。至德太子已经死了,就算他的名字万古长青——至德太子也已经死了!
或许她本不应该这样反应激烈。
她可是个要复仇的人啊。
她压在身上的铠甲,拿在手上的刀剑,无数次摔倒和爬起,难道不是为了将利刃抵在那些人的喉咙上,让他们亲口承认自己卑劣的罪行,然后用他们的鲜血祭奠亡灵吗?
承认吧魏嫣,你就是害怕了。
你怕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怕壮志未酬发已白,你怕被时光磨灭了仇恨,你怕被羁绊阻碍了翅膀。
你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联系。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魏嫣算什么?不过是这天地飘忽之间一浮萍,连天之骄子、战场上的杀神都能被轻易折断——魏嫣又算是什么?
她真的太害怕,如果她背负不起这些,至德太子便轻易地湮没在历史之中,不过是泥像入河,惊不起一点点波澜……
“也许……我可以试试。”
是切里斯的声音。
魏嫣费了些功夫才将自己从情绪中拔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在这件事上,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切里斯说着。
他走近,拽住魏嫣的腕子,把她从一地狼藉中拖出来,两人走出外厅,这里整洁光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崩溃、发疯和哭泣的王后。
“切里斯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魏嫣甩开他的手掌。
“我们先理清你的需求,”切里斯在沙发上坐下,他的手臂自然地靠在椅背上,他给魏嫣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举手投足之间颇为从容,宛若接见外宾一般。
“你想要小皇子改名,不能让一个孩子顶着你哥哥的名字生活,是吧?”
魏嫣迟疑了一下,点头。
东安是必定要有新的太子的,这一点她十分清楚。虽然皇后已经没有儿子,可庶出的皇子中也该分出个长幼之序、贤能与否。总不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因为一个君王的偏爱,就草草属意,如果她此时眼睁睁地看着,那她如何对得起兄长誓死守护的王朝——
切里斯:“解决问题的方式绝不仅仅有拿着刀逼迫人的这一条。魏嫣,你是不是和骑士团的那些莽夫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已经不能运用智慧去解决问题了?”
魏嫣一愣,虽然切里斯这话好像是在说自己有些愚蠢……
魏嫣:“我们和安京相隔千里,就是头脑再凌厉也鞭长莫及——你什么想法?”
切里斯:“我们到不了安京,但是总有人能到。况且解决问题,动用武力乃是下下策,更多的时候,言语要比刀光剑影厉害得多。这一点我想我不必过多解释,我们都明白它的威力,不是吗?”
言语的确能杀人于无形……
否则魏嫣无须背负“灾星”的罪名,切里斯也不必为了自己的小儿子是否洗澡的问题,和一众教廷老臣拍桌子瞪眼。
切里斯:“小皇子的名字太显眼,东安上下感念至德太子的人绝不在少数,愤怒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只不过是碍于皇帝的威严,或者什么别的因素,他们都选择沉默。”
切里斯:“但是魏嫣,他们只是没有说话,不代表他们已经遗忘。有的时候只需要稍微的引导,人心的天平就会倾斜——无须,你我多说什么,这些话有人自然会替我们讲出来。”
魏嫣坐在了君主切里斯的对面。
“这就是君王吗,切里斯?”她道,“原来你们上位者都是这样玩弄人心的?”
切里斯:“并不是玩弄人心,只是用最好的方法达到目的。身先士卒的人是骑士,君主要做的是骑士的大脑。”
魏嫣:“可你明明鼓吹自己如何拥有骑士精神,在此刻之前我也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一个纯粹的骑士。”
切里斯:“我当然是骑士——但我是骑士的领袖。”
切里斯:“有人负责冲锋陷阵,有人负责运筹帷幄,战场上的分工如此,在权力场上、在若贝丽宫中、在中心教堂,在你的安京、长乐宫中,也是如此。”
魏嫣不屑道,“所谓领袖只是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平安的缩头乌龟。”
切里斯摇头,“杀一人何其容易?”
切里斯:“魏嫣,如何死最少的人,让更多的人活,才是领袖应该考虑的事情。”
魏嫣抬头,她忽然想到……
想到那个东宫之中的地下校场。
那里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死去,那里的战士是真正的人间杀器,那里的每一具甲胄都浸透了敌人的血。
那里驻扎着太子的骑士,他们为太子抛却生命,而太子……他是——“骑士的领袖”。
“魏嫣,”切里斯适时道,“你的哥哥是领袖,你的爱人亦然。”
切里斯:“在这一场博弈之中,只有你一个人是‘战士’。”
切里斯:“现在知道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你了吗?”
切里斯:“因为战士是无须明白棋局的走向的,你连这场战斗是如何溃败的都不知道,就被胜利者清扫出了棋盘。他们并不惧怕你,也不必担忧你的复仇,因为如果你一直做‘战士’,你不可能触及其中的机要。”
魏嫣被定在座位上。
她的心怦怦地跳。
那个破旧的校场被切里斯一句话扔进她的意识之中,她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震荡。
那是个充斥血腥的诅咒之地,可直到她哥哥身死,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机械军在赤狄战场上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她不知道东安的军队究竟有没有夺回被侵占的城池;她不知道战功赫赫的司徒氏被如何嘉奖;她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之间的嫌隙如何产生——所以她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
“你早就看明白了,”魏嫣的心脏抽痛,“你在东安的时候就看明白了,是吧?我是如何输的一败涂地的。”
切里斯垂眸。
是啊。
他再清楚不过。
魏嫣只是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姑娘,当年发生的一切足以摧毁她的信仰。她在至亲的尸骸上爬起来挥舞的刀剑,像是孩童手中的木棍一样可笑。
所以她才那样轻易的。
或者说他们才那样轻易的,逃出生天。
“原来如此,”魏嫣苦笑着,“切里斯,我说要成为战士,要驾驶机动甲胄回到东安的时候你都觉得很可笑吧?”
“所以你才对我说不可能,你希望我做斯兰的王后、奎因的母亲、阿尔弗雷德的长辈,你说你带我走,带我离开伤心的地方——也仅此而已了是么?”
“不。”
切里斯的回答几乎是立刻的。
这并不是他思索纠结过后折中的结果,这是他自始至终的想法。
“你就是你,魏嫣,”他道,“你想做什么事、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本就和我没有关系。”
“也许我的存在会或多或少地影响你,但这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魏嫣,我们都早该明白,所有人都会离去,最终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是公主、王后,或者母亲,这都只是身份。可是你想要成为什么,这才是最关键的——一个纯粹的复仇者吗?”切里斯真诚地看着她,“那太脆弱了,魏嫣,那太容易被摧毁了。”
“一个人强大并不是因为武功、操纵甲胄的技术或者体魄。一个人的心才决定了他站在哪一层高塔上,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魏嫣,你想做战士没有错,但你应该做战士中的领袖,你有得天独厚的身份、地位,和资源,做冲锋陷阵的小卒只是浪费——眼光看得长远一点,东安的公主应该想更多的人。”
他看了看窗外,此时月明。
“魏嫣,这也许是你哥哥没来得及教会你的,今天我来告诉你。”
东安的公主应该想一想更多的人。
魏嫣应该想更多的人吗?
可是公主的生活只在这高高红墙之中,她的全世界里,只有那么几个人。
“也许哥哥会平安回来,但是也许……”太子将妹妹抱在膝盖上,诉说残酷的真相,像是讲街边的话本,给孩子听的神话和传说。
“也许战死沙场,连身体都无法拼凑齐全。”
“啊?”韶歌一下子跳起来,“那怎么能行呢?那韶歌就没有哥哥了!不行不行,哥哥你不要去了!”
太子笑起来,他的嗓音十分动听。
“你放心吧,韶歌是不会失去哥哥的。”
“如果我在战场上身死,那么因为我的死,从此有更多的人活——我便没有离开,我的生命也是他们的生命。”
“可是那些活下来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韶歌并不买账,“他们有自己的父母亲人,有谁会知道韶歌啊!”
“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这可是你说的,”太子刮了一下韶歌的鼻梁,“我们现在这样好好的活着,是因为有人曾经为我们死去——韶歌,新陈代谢,这是世间的常理,怎么让更多的人活、让更多的父母亲人不徒流泪水,这就是哥哥为之钻研一生的,‘道’。”
哥哥的话,韶歌听不明白。
魏嫣明白了,她却不想明白。
“可他不是在沙场上战死的,”魏嫣的声音冷起来了,“他的血没有洒在战场上,他的身躯无法拼凑,却是在他生长了二十余年的家中。”
“你们说的都是对的,大安的公主或许真应该有心怀天下人的那一天,”魏嫣道,“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要那些谈论‘魏暄’或者‘魏轩’的人闭嘴,我要他们知道对至德太子的名讳不敬,必定付出代价。”
帝王心法小班课,斯兰君主切里斯亲自讲授,小班授课、一对一辅导,成功人士的不二选择!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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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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