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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月光的诗篇四 ...

  •   随长安似乎是很容易心软的类型。
      表面壁垒森严,一丝不苟,但只要装可怜撒娇,他就会不动声色地服软。
      从这点来看,随长安的内心的确很天真,他的高冷也未必是冷漠,也有可能是无知。
      回到公寓,周如溯找了套备用睡衣让随长安去洗澡,然后把次卧的床打扫干净铺上被褥,夹带私心,把主卧里先前玩娃娃机钓来的傻傻小兔子塞到次卧枕边,想让小兔子给他一点慰藉。
      随长安很快就洗完澡,有点无所适从地站在客厅看他。
      周如溯看他电线杆一样杵在那,猜想他从前没有在别人家留宿过,说不定连称得上朋友的近龄人都没有,忽地产生诸多情绪,怜悯占多。
      随长安并不坏,只是对事物缺乏理解,显得很孤高,最惹人高血压的不是他的冷漠,而是迟钝,不自爱,让人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拉起来。
      帮了,他仍然不自爱,不领情。不帮,自己会有种强烈的愧疚感。
      周如溯哪怕被说多管闲事也要把他拉起来。
      周如溯拿着睡衣经过客厅时,看随长安的视线一直追着自己,忽然觉得他就像那只又乖又傻的兔子,心里高兴得遍地生花。
      他用轻松的口气说:“你先坐吧,学长,我点了外卖,可能需要麻烦你开个门,如果你的伤没什么大碍的话,也想麻烦你帮忙擦一下餐桌。”
      随长安没有回应,收回目光坐到沙发上。
      周如溯打量一遍随长安,有点后悔当初买了浅色睡衣,不是更适合他的黑色。
      他说什么不追求只当朋友的话当然是假的,因为眼下情况不乐观,他再不耍点小心机,把握相处机会,随长安就真要跑掉了。
      洗完澡出来,随长安正在擦桌子,大概是怕弄脏衣服,把袖子挽起来了,动作非常小心。
      周如溯盯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一句很经典的霸总台词——这个男人竟该死的甜美。虽然甜美和随长安扯不上关系,换成帅气更贴切,但主体不变。
      随长安注意到他,短暂地看过来一眼,拿着一干一湿两块抹布进了厨房。
      这个男人竟该死的冷酷。
      周如溯轻笑一声,从客厅拎上外卖走到餐桌边,摆出来尝了一口,见温度还适宜,就懒得再收拾厨房加热了,一屁股坐下来朝里喊:“学长,吃饭了。”
      随长安垂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走出来,站在对面几米远,看着桌上的饭菜,还是那副表情。
      周如溯不明就里:“你用纸巾擦呀,这是纸巾又不是黄金,就算是黄金做的我也不会吝啬。”
      不知不觉说了个冷笑话。
      “谢谢。”
      随长安应了声,走过来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周如溯看着他擦手指的动作,莫名觉得有点……他果然是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该去去火了。
      安安静静吃完饭,随长安自发收拾起了餐桌,周如溯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脸还有点红,衣领半露青青紫紫的伤痕还很鲜艳,皱着眉头问:“你不觉得疼吗?”
      随长安关上水龙头,看着指尖滴落的水从水槽流尽,像在思考,过了很久才说:“疼。”
      周如溯心一跳,以为自己总算撬开了随长安的心,又问:“那为什么不防卫呢?就算力气不敌,也能少受点儿伤吧?”
      随长安转身看他,头一回说出了除学术话题之外最长的一句话:“你防卫了,不还是这个样子?”语气平淡得几乎听不出是问句。
      周如溯心说我本来是为了你甘愿被打成这个样子,但这是他一厢情愿,不可能用这句话道德绑架随长安,可还是忍不住委屈。
      随长安看到他表情的变化,转移视线,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越过他离开。
      窗外的雪静谧无声。
      周如溯看着随长安的身影消失次卧门缝,也跟到门外,想再说些什么,又理不明白,踌躇良久,眼下突然响起“咔嗒”一声,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
      他压抑内心的失落,关上外面的灯,回到卧室,边想着随长安边铺被褥,躺上床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一次追人就这么困难,前进半步后退两百米,说什么都不对。
      他不是没有想到应对随长安的办法,只是心机用一两次还能算作情趣,用得多了就变成不安好心了。
      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周如溯还是没能睡着,一是因为随长安,二是浑身的伤,不管用哪种睡姿都无法缓解疼痛,看手机也难以分散注意力。
      狂风依旧如鬼哭狼嚎,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敲打窗扉,冷寂冬夜中,一墙之隔的人也许正在熟睡,也许和他一样辗转难眠。
      周如溯想了很久,还是想和随长安说清楚。
      可能正因为从前没人和随长安推心置腹,随长安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沉默、不近人情、不晓人心。他就要做改变随长安的第一个人,就算改变不了也要给随长安提供一个思考量。
      这种不容拖沓的冲动支使周如溯敲响了隔壁的门。
      约莫两分钟后,房门“咔嗒”一声,随长安从黑暗的夹角中注视他。
      周如溯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随长安,因为怕压到伤口,抱得很轻。
      “学长……”周如溯的脸贴着他的耳朵,拉长尾音放轻语调,诚恳道,“我只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对坏人凶一点。”
      随长安像座雕像一样直挺挺站着,不开口,也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闻。
      周如溯一时的脑热瞬间被浇灭,有些胆怯地放开了随长安,最后不死心地说:“学长,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拒绝我,我还是很喜欢你。”
      说完,随长安仍然沉默。
      周如溯咽下失落,不想再打扰他,后退一步,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晚安。”逃避似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缩在被窝里自责。
      随长安就是有这种让人心疼又为他臣服的能力。
      周如溯不是自卑怯懦的人,也不是恋爱脑小学生,更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对人说话。
      可对方是随长安。

      翌日,周如溯五点才睡着,只睡了短短一个小时,起来请了个假,拖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打算去一趟医院,然后约个按摩。
      他走出门,发现隔壁的房间门开着,里面整洁得不像住过人的样子。随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不声不响地,什么也没留下,连厨房的垃圾也一起带走了。
      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情跌入谷底,深深叹出一口气,勒令自己恢复正常。
      他收拾了一圈,把外衣送到洗衣店,去医院检查伤处,下午才接到传唤。
      大雪堆积的警局里,满是争吵的声音,各种不堪入耳的谩骂混在拳打脚踢里,像头拉不住的牛犊子,红着脸往别人脸上冲。
      周如溯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是和随长安同属一师的同学,满目憎恨,一副恨不得把随长安大卸八块的模样,他大概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嫉妒随长安的人。
      “苏程忻!最后一次警告!”
      被几位警官厉声呵斥后,他的蛮劲渐渐平息,还是死死瞪着随长安。
      随长安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拳头都快呼到脸上来了,眼睛眨也不眨,漠然直视苏程忻,眼中分明无嘲讽意味,却格外引恶人气恼。
      做完笔录,周如溯才算了解事件全貌。
      苏程忻是玉铃市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和随长安一个高中,两个同级“天才”自然免不了竞争,随长安长年稳居第一,让苏程忻很丢面子,所以一直憎恨随长安。
      他高中时就带人欺负过随长安,见他不反抗,就更加嚣张,一直在造谣滋事。
      直到现在,直博最后一年,随长安接手了导师手里的大项目,让他嫉妒又怨恨,就找人教训随长安。
      他没想到,随长安一直留着被欺凌的证据,总是沉默的他也会亲自曝光这些事。
      警察抓到苏程忻后,那几个未成年立马就把他供了出来,卖得比超市抢购还快。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件就这样轻松解决了。
      周如溯很好奇,随长安从前为什么不愿意向别人透露,也从不澄清那些七七八八的谣言,现在又突然醒悟,结束了漫长的校园欺凌事件。
      签字盖章后,警察叫来了校方,后面的内容和周如溯无关,他被赶出来了。
      他坐在警局门口,看着地上闪着光的雪发呆,想着随长安命运多舛,小时候被遗弃,长大了被欺凌,好像从来没有享受过爱。
      实际上,他也是如此。
      他的出生是意外,从没得到过一天爱,父母早已双双出轨,生在首富家,含着金汤匙长大,人人羡慕,可爷爷奶奶只会把他关进禁闭室挨鞭子,骂他没拿第一名。
      第一名真的有那么好吗。随长安是第一名,他也不快乐。
      没过多久,随长安和副校长一块出来,副校长知道他是周家人,很热情地上前来打招呼,嘘寒问暖,然后接到电话准备离开,临行前不忘对随长安说:“随同学,你就是太不合群了,多交几个朋友,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啦,有如溯做朋友也不错啊。”
      周如溯斜睨了副校长一眼,没说什么。
      他觉得随长安的确应该交朋友,但这跟合群没有必要联系,他可以只和自己做朋友,那也不算合群。
      人走后,周如溯扭头看随长安,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情瞬间愉悦,抛出橄榄枝:“学长,一起去吃饭吗?”
      随长安迈开腿:“嗯。”

      虽然还没追到随长安,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刚认识要好得多,算是实现了周如溯想当朋友的执念,真变成了比普通朋友更普通的朋友。
      周如溯的普通朋友会时不时找他聊天吃饭,随长安不会,仿佛生活里只是多了个名叫“周如溯”的同学,平时不主动联系,但周如溯每次搭话都会回一句不冷不热的“嗯”,每次找他一起吃饭都会答应,礼貌得和那帮朋友形成了鲜明对比——饭钱AA,精确到小数点,饭桌上几道菜也只尝一半,上次穿了一晚的睡衣也洗干净还了回来。
      周如溯一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算充足,一边想着怎样更进一步。

      转眼来到期末,周如溯考完试,得知这段时间没什么项目,可以正常放寒假,欢呼喝彩,打算去问问随长安,放假有时间就一起出门玩。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路教授等几位教授在闲聊。
      “真难得啊,长安也会参加团建?”
      “总要合群的嘛,而且这可是老路寿辰,谁敢不去。”
      “您可真是抬举我,我哪儿敢请您呐?”
      “哟,周少爷又来啦?”
      周如溯眨着眼睛混入其中,笑嘻嘻地说:“路教授生日呀~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您可别吧,周少爷,我怕老曾说我带坏他学生喽。”
      “老曾就那小心眼,给孩子放个寒假回去过年还啰里啰嗦的。”
      “哈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嘛,过年还抠抠搜搜的,看老路多大方,一放一个月。”
      周如溯的眼睛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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