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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39 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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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松延清晰地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
松延有片刻的慌神。他正想说说几句安慰话时,窦钰祺却转过了身。
越铅华早在把松延扯下后座时,便爬了上来。
他浑身颤抖,大脑因太过恐惧而唤起的保护机制,让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直到窦钰祺一拳打在他脸上,越铅华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件蠢事。
松延原以为窦钰祺转身是为了拿绷带,没想到他一拳便招呼了过去。
在第三拳即将落到越铅华脸上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松延拉住他的手臂。但因为受了伤,此时只有一只手能动。
没什么用,这阻止不了窦钰祺接着揍他。
车里没人说话,也没人阻拦。
越浮华从后视镜看着这一幕,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不满地提高音量:“松先生……”
人在某种情况下会慌了手脚,失去人性——或者说是忘了人性。
是这样的——松延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他左手环过窦钰祺的脖颈,右手揽住他的双手,从背后抱着他。
“别打了。”松延小声说,“别打了——我们都还活着。”
他拦住窦钰祺,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们现在要去越浮华等人所在的营地,总得给对方一些面子。
因为担心碰到松延的伤口,窦钰祺这才停手。
松延看见他贴近越铅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窦钰祺猛地松开他的衣领——越铅华一下子撞上靠背。
他双目无神坐在原位,鲜血从鼻孔里流出,脸上挂了彩,好几道伤口。
窦钰祺这才从包里翻出绷带。
“手抬高。”
窦钰祺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鼻音听起来不那么明显。
松延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发红的眼圈——尽管这人不肯施舍给自己哪怕一个眼神。
因此,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臂抬得过高,鲜血从伤口中冒出,汩汩留下,延伸到大臂。
窦钰祺瞥了一眼肆意横流的鲜血,轻轻扯过他的手,再次用碘伏冲洗伤口。
松延轻轻吸了口气,没让任何人听见。
血液被冲走,露出伤口里的嫩肉。
手臂再次被抬高,窦钰祺把他的小臂固定在一个水平的位置。
没有药,只能做简单的止血。
绷带缠上小臂,一圈又一圈。
包扎完毕后,松延正要放下手臂,就被人拦住了。
“别动。”窦钰祺说。
他抬起松延的左手,还是把小臂保持在一个水平的位置;一只手拖起松延的小臂,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左臂上方的动脉。
血液渐渐被止住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除了开车的越浮华外,没人动一下。
窦钰祺吸了吸鼻子,盯着前窗一动不动。
静默的空气有时令人发笑——尤其是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
这样的气氛让松延想起了中学时代——班主任在讲台上发火,教室里一片寂静。
每每这个时候,松延都会忍不住想笑。
也没什么好笑的——但空气越安静,他越想笑。
像从前一样,松延没忍住,笑声从唇间溢出。
窦钰祺看了他一眼——他还尽职尽责地举着松延的左手。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立刻滑开了。
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好可爱;一动不动拖着自己的手——好可爱。
心里一阵痒痒。
松延好想笑。
原本限载三人的后座,此刻挤了四个人。
这导致松延和窦钰祺贴得很近。
于是他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着道:“被拉下去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你哭什么?”
明知故问。
窦钰祺重新转回视线,盯着他,吸了下鼻子。
更想笑了。
为了不打破车厢内严肃的气氛,松延轻抿嘴唇,视线移向越铅华五彩缤纷的脸,把两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包括上一世落入尸群。
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他是被人拉下去的。
然而就在刚刚,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察觉到松延的视线,越铅华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被窦钰祺挡住了视线。
是他吗?
正当松延思绪翻涌时,越野车停下了。
“我们到了。”齐思然说。
松延偏头,看向窗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们正位于一个山顶,山顶上坐落着十多顶帐篷。
细铁丝围着树木,缠了一圈,只留下一个出口,供人进出;细铁丝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两只铁制厨具。
松延猜,这是为了防止行尸突然出现而设立的警报装置。
营地中有男有女有小孩,他们或生火或做饭或晾晒衣服,各司其职。
齐思然刚下车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思然姐姐——”任欣抱住她的大腿,“你终于回来啦。”
齐思然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只是我,你看谁来啦?”
任欣顺着齐思然所指的方向看去,惊喜地叫出声:“松叔叔!小祺哥哥!”
他向她伸出手——小团子直奔松延。
刚跑到一半,便被人截了道。
“松叔叔受伤了。”窦钰祺把她抱起,“小心一点哦。”
“哦。”任欣重重地点头。她看着松延的小臂,眉头紧皱,“你怎么受伤啦?是坏人干的吗?”
窦钰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越铅华。
松延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是——是我走路不小心,自己摔的。”
闻言,越铅华假装没听见,转头看向一边。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不用猜,这一定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你笑什么?”越铅华的语气算不上友善。
“揍你那人和你说了什么?”
经越明华这么一提,他又想起来方才的事。
少年被身后的人拦回去后,没再动手,只在自己耳边留下一句话。
【再把无关的人扯进去——老子弄死你。】
越铅华表情木讷,抹了把脸,却因忘记伤口的存在疼得龇牙咧嘴。
越明华看了眼他,道:“早跟你说过——再这样下去,不仅会害死别人,还会害死自己。”
说完,她离开了。
越铅华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营地里的人听见他们的动静,纷纷看过来。
其中,有一顶帐篷不同于别的,大概有别的帐篷两三倍那么大。
帐篷帘被掀起,从里头走来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他脸上虽然挂着笑,却给人一种不和谐的感觉。
就好像这笑是他故意挤出来气人的。
“让我看看你们带了什么回来?”壮汉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哟~原来带了三张吃饭的嘴。”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齐思然挠挠鼻尖,看了看越浮华。
她扫了眼松延几人,随后上前一步,同壮汉对峙:“前几天找到的食物还多——而且,不是明天要去福利院吗?我们正好需要人手。”
“当然,当然。不过,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去的。”壮汉的视线从张左源,到窦钰祺,最后在松延身上停下了。
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的第二性别是什么?”
松延对上他的视线:“Omega。”
壮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指了指营地中忙着做饭晾衣的男男女女:“我就说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去的——看到没,那才是Omega该做的事,我们可没多余的精力来保护一个定时炸弹。至于其他人,还得我亲自考察通过。”
说完,他便潇洒地离开了,只留给几人一个背影。
不管如何,他们算是留下来了。
越浮华微微颔首:“先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们找些衣服。”
她不提,松延都快忘记了。
经过河水和碘伏浸泡的衣裤还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向越浮华道过谢后,她便离开了。
剩下几人立刻凑在了一起。
“去,去找成礼玩。”
齐思然两句话把任欣打发走后才道:“刚才那人叫苏自强——在这里,别惹他。”
松延点点头。
齐思然向他投去担忧的目光,仿佛正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
不过松延没看见这些,他关切地问道:“我们被抓走后……”
“多亏了祺哥——当时我和欣欣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他们还是紧追不舍。”齐思然道,“不过,我们最终还是甩掉了他们。之后我们遇见了浮华姐——是她带我们回来的。”
齐思然说得轻松,但松延知道,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过得轻松。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简单交流过彼此的情况后,松延便带着干净衣服,进入了帐篷。
“就在这间帐篷里换吧。”越浮华说,“晚上睡在这里,和程新生——他也是一名男性Omega。”
松延顺着她的指尖看去——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正在晾晒衣服。察觉到松延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松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松延换过衣服,刚掀开帐篷的门,一件脏衣物掉在了自己面前。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站在一旁,抱着一堆衣物。
她五官柔和,就算面无表情,给人的感觉也是自带笑意。
松延捡起衣服,放到女人怀中。
“谢谢。”女人开口道,“我叫林杏春,你呢?”
松延愣了愣,随即报出自己的名字:“松延。”
“这是你们的人换下来的。”她颠了颠手中的衣物,“现在我带你去平日里我们洗衣服的地方——走吧。”
说完,她往营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