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星光》汘淮

7、第7章：玻璃动物园

　　《姹紫嫣红开遍》是国内的第一档戏剧真人秀节目。
　　它在十七年前由酽城电视台制作，邀请了六个七岁的孩子作为嘉宾，周末和假期时间到电视台学习演出或制作戏剧作品，全方面提高戏剧素养。

　　节目和上学一样，半年为一学期或者说一季，因为收视远超预期，从开拍到结束持续了整整十年。
　　他们六个人在摄像头之下长大，创造了国内全民戏剧的辉煌时代，也奠定了六个嘉宾极高的国民度。

　　“《姹紫嫣红开遍》 ……”乐眉沉吟半晌，“说些什么呢？”

　　这个综艺占据了他们那么重要的十年，又丰富多彩，仿佛占据了整个年少时的时光。
　　她们真的很少提起它，似乎讳莫如深，其实只是因为很难轻轻提起。
　　姬星、司墨尤其是。

　　“我们学习居住的地方叫黄金子地。”叶姬星轻声说，“取自曹禺先生《原野》中那个黄金子铺满地的地方。”

　　“很多人毕生都在寻找那个黄金子铺地的地方。”叶姬星的手在桌下无意识地捏了捏桌布，被粗糙的边缘蹭红指节。
　　她心情平静，但思绪难平，过往的画面如同水镜，令人触目惊心而不可得：“我却从那个地方长大，此后好像一直在漂泊。”

　　“我也是。”林司墨握住她的手腕，一根根掰开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尤其是初中的时候。”

　　那时无忧无虑、春心萌动，他的星星熠熠生辉，他的青鸟鸣声清脆。
　　他每天坐在她身后出神，看夕阳之下，她的女孩阳光般的笑颜。

　　下午轮到后采和第二轮约会选择，这次选择由男方送出玫瑰，女生接受邀请。

　　叶姬星作为第一个接受完后采的人，坐在客厅里角落里工作了两个小时，抬头忽然看见林司墨推开大门阔步而来，大衣衣摆还承载着玫瑰花丛中的冷风，在停下时拂过她全身。
　　她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仰头问：“做什么？”

　　林司墨微抿着唇，神情有些罕见地绷紧，柔软的头发因疾步而有些凌乱，倒更透出些肆意张扬的风致。
　　如果他盯着的不是自己，叶姬星倒很乐意欣赏他这副因少有而显得名贵的风情，可惜如今林司墨还带着点戾气的眼神让她有点紧张。

　　“诶！林总！”执行导演推开一段门，神情无奈地喊，“林少爷！”
　　林司墨对着门口微一挑眉：“追人不能按照规则来。”他从身后拿出一只玻璃制作的小兔子，转身递给叶姬星。

　　后者一眼看出这是澜国艺术家Marta，根据戏剧《玻璃动物园》制作的艺术品系列，之前她想收那只最为昂贵的独角兽，打听后才得知一整套都被国内的一位收藏者全部收走了。
　　所以林司墨这家伙怎么总是同她抢东西。

　　叶姬星下意识接过来打量，然后在兔子被打碎的耳朵缝隙间窥到一抹红。
　　她微微一愣，翻过来在中空的兔子中发现一朵玫瑰。

　　林司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朗声道：“女一叶姬星收下了男一的玫瑰，答应了林司墨的约会请求。”

　　叶姬星：“……什么东西？”
　　“林总……”导演扒着门框犹豫刹那，终于还是在林司墨强横的态度下屈服，“……行吧。”

　　【领看员1号：……女一叶姬星收下男一林司墨的玫瑰，约会配对达成。】

　　【笑死了就知道有红娘组在，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守规矩，第三天就暴露了吧。】
　　【男一只是想和女一约会！男一有什么错！！！】

　　导演关上门离开了。
　　叶姬星捧着玻璃兔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愣怔之下转头看向林司墨那藏着些愉悦的眉眼，不由冷笑：“你还真是学坏了。”

　　“叶董段位太高。”林司墨低头，指腹蹭过玻璃兔子，向上滑动，抚过破碎的边缘，抚上那纤细脆弱的耳朵毛，兔子耳朵分明是玻璃碎片拼成的，看着却仍旧柔软、纤细、易断，“我要道高一丈。”

　　“谁是魔？”叶姬星被他指尖动作搞得耸肩机警起来，她抿着唇，“兔子送我了是吧？”接收到他“自然”的眼神之后，她立刻端着兔子站起身，“那你别摸坏了！”
　　说完就抱着兔子起身跑上楼去。

　　他们曾课下排练过《玻璃动物园》。

　　叶姬星的手抚过冰冷晶莹的玻璃独角兽表面，排练室只亮着一盏橙黄的前排光，拓下她的轮廓映在墙面，她和罗拉一样美得与众不同，一样忧郁，如同蓝色的玫瑰。
　　但她不会如罗拉般那样含情地羞涩，注视林司墨的眼神认真又明亮。

　　“不要躲躲闪闪，不要脸红。”林司墨盯着叶姬星的眼睛，正在说吉姆的台词，手指被破碎的独角兽留下红色的印记，但他毫不在意，“有人，应该，应该吻你，姬星！”
　　计嘉梧乐眉等人因他的口误在下面发出一阵笑声。

　　而他们正靠得那么近，姬星盯着他颤动的眼睫和双瞳，手腕和肩膀都被林司墨攥得微痛。
　　听见笑声，他们如梦初醒，好像山中鸟雀被震声所惊，骤得拉远，转头，躲开方才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眼睛。

　　叶姬星摸着尚有余温的手腕，笑着解围：“总是让他演渣男也太委屈了，司墨这么规矩，亲不下来的。”
　　“话剧里哪有好男人啊？”众人抱怨，几个人又吵嚷嚷闹在一起。

　　叶姬星很喜欢这个剧本，她对美丽脆弱的女性总是抱有好感，吵闹间余她蹲在地上，默默把破碎的玻璃动物收进道具箱。

　　林司墨看着她，留给众人的侧影有些沉默和冷淡，看着她的目光却危险，被昏沉的排练室灯光隐藏。
　　没有人知道，他那时便想吻她。

　　所有嘉宾的单采结束后，剩下的三个男嘉宾走进别墅，拿着玫瑰寻找自己心仪的女嘉宾。
　　林司墨看着萧莱在一楼兜兜转转一圈，转身要向二楼走去。

　　“姬星，下来。”林司墨低头发消息道，“独角兽的也给你。”

　　叶姬星果然马上从房间里出来，面上带着急切和些许被拿捏的怒气，在楼梯上碰见萧莱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被站在楼梯下的林司墨扶着肩膀站稳。

　　“独角兽那个果然也在你手里？”叶姬星问。
　　人在有钱之后难免会沾染上一些散财的癖好，比如林司墨喜欢高定、骑马和昂贵花草；叶姬星沉迷给秧歌高跷队投资，以及收集一些和戏剧有关的工艺品。

　　“嗯。”林司墨克制地捏了捏她的后颈，“听闻有个艺术发烧友重金从澜国买它，为了不让同胞破财，我便收了全套。”
　　发烧友和同胞本人沉默半晌，然后说：“那我真是谢谢你。”

　　“不谢。”林司墨勾了勾唇角，抬眸看了眼还在楼梯上站着的萧莱，低下头轻声笑道，“明天约完会，就都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