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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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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跟我去见官!”
熙熙攘攘的茶楼里,一个少爷打扮的男人蛮横地拉着一位卖花女孩的衣袖,态度强硬。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没有……”
女孩的挣扎看起来只是徒劳,只能乖乖地跟着男人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在不远处坐着吃茶的姜桃缓缓放下茶盏,沉声:“慢着。”
姜桃今天穿得素净,但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热闹的目光聚集过来,那男人也看了过来。
女孩仿佛找到了救星:“不知为何,这位公子污蔑我偷了他的佩玉,可我真的没偷……”
“这位兄台,”姜桃离开座位,走向那个男人。
“这茶楼人来人往,你如何能够一口咬定自己的佩玉是被这位姑娘盗走的?以及……你如何证明自己原本有一块佩玉呢?见官是吧?走啊,一起把你的玉——佩——找回来!”
姜桃故意拖长了“玉佩”两个字的音节。
那男人听到这一席话后,竟然十分从善如流地将那姑娘的衣袖松开,举手作揖道:“姑娘口齿伶俐,一下便勘破了事情的矛盾所在,这里人群熙攘,我确实无法确定就是这位姑娘便是盗贼。我确实有一块玉佩,但好在它对我并无特殊含义,丢便丢了,这官也不必去见了,叨扰各位了。”
男人说完便走,旁边另一位年轻男子跟着一起离开了。
周围的人散去,互相在说“这个男的真奇怪”、“幸好这个姑娘没被不清不楚地拐走”云云。
姜桃盯了几秒那男人的背影,心中纳闷:明明也是气质卓群的男子,为何要做这种欺侮妇女之事?幸好你跑得快,否则……下次别让我遇见你!
卖花女感激涕零:“谢谢姑娘相助,不然进了那官府,就算是清白也要剥层皮的。”说着眼角竟湿润了。
姜桃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我送你回家吧,提防路上再遇到那厮。”
街上人多,男人和随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里。
姜桃好奇忍不住问一句:“姑娘,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卖花女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我经常去那家酒楼卖花,虽然卖出去的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计。今天我在酒楼里的时候,一位衣着奢靡的公子说要买我的花,一买就要买我一个月的量呢!”
“哦?”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这么大一单呢!他说要我进包厢详细沟通,但就是这时候,那个男的就突然喊我,说我偷了他的玉佩,可我只是经过了他的身边,都没有停留过啊。”
卖花姑娘越说越沮丧。“好可惜,本来今天可以卖更多的。”
姜桃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从花篮里挑了一朵花,语气轻快:“这朵卖给我吧!”
卖花姑娘连连摆手:“你喜欢拿去就好,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对了,姑娘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姜桃。”
“谢谢你,姜桃姑娘。”
送了卖花女回家,天色已晚。
靳晓月穿过庭院“蹭蹭蹭”跑到姜桃面前:“姜姜,阁主召你。”姜桃起身便走。
“阁主”是顺音阁的领袖,人称“顾司命”。
顺音阁是一个半地下组织,以帮助妇女、惩治欺侮女性的奸恶之人为主要职责,成员来自三教九流,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女性。
平时她们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以顺音阁成员的身份执行任务。
“阁主,”姜桃跃上两步台阶,“有什么任务吗?”
“听说你今天为一位卖花姑娘解了围?”
“是。”姜桃如实回答。
“知道欺负她的男人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我看那人行动姿态不凡,还带着个随从,着实不太像是常见的街头混混之流。”
阁主转身背对姜桃:“那人是宁府二少爷,宁司迢。”
“宁府?就是那个黄河水灾时为灾民施过粥的宁府?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但没有见过真面目的那个宁府二少爷?大树上怎么长了个瞎家雀,啧。”
没想到传闻中的翩翩少年郎,竟然是这样一个在光天化日下欺负人的龌龊之人。
“看来传闻真是不能尽信。”姜桃低声咕哝,瘪了瘪嘴。
司命冷哼一声:“表面上与世无争,背地里做尽苟且之事,靠一些小恩小惠俘获民心,像宁家这种能够在官场的大风大浪里屹立不倒的,底子往往都不简单。见了宁司迢,他们宁府人的德行也可见一斑了。”
顾司命顿了顿,“姜桃,今晚你就去给这群伪君子一个教训。”
“姜桃领命。”
晚来夜阑灯静,宁府上上下下也全都进入了沉睡之中。
“喵~”屋檐上的野猫发出暧昧绵长的叫声。
月光下,宁府的后花园里倏尔闪过一道人影,花枝轻拂,草露颤动,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女子正顺着花园小径从宁府翻墙而出。
正欲疾走,忽然看到面前几步远处伫立着一个肃穆的人影。
“怎么样?”那黑色人影问。
“我在他们的晚饭里下了桂花丹露,准保他们睡上个一天一夜。”
姜桃本打算用更过分的手段,但转念一想那个宁司迢做的事情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先小惩小戒一下。
“不错。最近辛苦了,这次任务完成后你去休息一段时间吧,未来三个月的集结任务都不会通知你,你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即可。”
“啊?三个月?”姜桃有些惊讶,“阁主,最近的任务并不繁重,我认为休息一个月足矣。”
顾司命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她:“这世间还有许多比做任务更有趣的事情,你该去体验一下。莫要再讨价还价,我既然说了,你去便是。”
“是。”姜桃不再说什么,潜入了夜色中。
雨连下了三日,终于雨歇天晴,姜桃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把这几天攒的衣服挎到溪边好好浣洗一通。
溪水潺潺,风吹树叶响,姜桃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幸好阁主没同意让我只休一个月,早知道这么安逸,休半年也不是不可以啊~”姜桃默默在心里想。
“姜姜!”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靳晓月欢蹦乱跳地出现在姜桃面前。
“我说呢,这鸟语花香的地方怎么突然多了一丝清甜的小女儿气息。”
“嘿嘿,听说你来竹屋住了,我来陪你。”
“陪我啊?行,先帮我把这堆衣服担回去。”
“啊……我可是客人诶,怎么刚来就干活,你至少先客套一下吧?”
“快点的吧!”
“哦。”靳晓月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屁颠屁颠地跟上……
“姜姜你看,前面草丛里好像有个人!”靳晓月指着前方的草丛,回过头冲着姜桃喊。
“嘘……”姜桃示意晓月小点声,放下衣服,自己走在前面,两个人试探着往前一步一步挪。走近看,果然是一只人的手露在外面,上面的血早已干涸,呈现出铁锈的颜色。
这人显然已经在这里躺了许久。
凭衣着能够判断这是个男人,但满脸的血迹让他的相貌无法辨认。
长长的草叶很好地帮忙遮挡了外界的视线。
姜桃小心地拨开草丛,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晓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啊”地叫出声来,下意识地跳着躲到姜桃背后,抓住姜桃的衣袖:“他……他还活着呢么?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把人打成这样?”
姜桃鼓了鼓起勇气,用脚尖探了探“尸体”旁边的草地,身子倾上前去,伸出左手食指探探他的鼻息。
气息微弱。
姜桃长出一口气:“还活着。”晓月也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惹上人命官司。
“但他的气息很微弱,如果继续待在这可能会死。”姜桃看了一眼靳晓月,“我们得救他。”
“累死我了。”两个人轮流背着男人,连拖带拉地把男人背回竹屋。
靳晓月回去就瘫在了竹椅上。
姜桃给靳晓月端来一盆水,拿来一块毛巾:“帮忙把他身上的血擦擦,我去给他采点药去。”
“我?可是我的胳膊好像不听使唤了。”靳晓月作虚弱状,赖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也行,我去采药,你就在家守着这样一个血人吧。”姜桃挎上小竹篮,径直出门去。
“哎呀,”晓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确实不想和这样一个“血人”共处一室,冲着姜桃的背影喊:“能不能咱俩换换啊?”
“你会采药吗,晓月姑娘?”
靳晓月只得认命地给血人先生擦血……
晓月给男人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这么一看,相貌倒很是清俊,要我是他的仇家,为了这张脸,都不舍得下这么狠的毒手啊,啧啧。”晓月一边擦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啧,这手指,白皙纤长,看起来不像是个舞刀弄棒的,倒像个读书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被迫害到这般田地?”靳晓月想不通。
“你啊,得感谢那堆草,若是那草没长那么高,你现在一定小命呜呼了。”
……
靳晓月一直在碎碎念,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
姜桃踏着落日回来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看他伤势太重,翻了好几个山头才找齐这些药。”
“我去处理一下。”靳晓月接过姜桃的药篮。
“他怎么样?”姜桃问。
“还没醒呢,等会煎了药再看看。”
姜桃走到床边,看着灯下这张脸,竟与前几日在酒楼的那张脸有几分重合。
姜桃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内心更深处在期待这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天也只看了几眼,而自己也确实是有点脸盲在身上的——姜桃也搞不清为何自己会产生这种期待。
“哎,对了,”正在煎药的晓月进到竹屋,从怀里掏出一块月色玉牌,“今天给他擦身的时候从他身上发现的,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呢。”
姜桃接过玉牌,那玉牌正中是一个“宁”字。
“真的是他……”
“是谁?你认识他?”
“宁府二少爷,有过一面之缘。”
“啊?就是……就是前几天被灭门了的宁府,宁府家的二少爷?”
姜桃脑中轰隆一声雷响:“灭门?”
“对啊,这么大的消息你没听说吗?不过也是,这山里人迹罕至,你应该也听不到什么消息。好像就是你出阁休假的前一天晚上发生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
靳晓月有些唏嘘,“全府上下无一幸免,那个场面啊,太血腥了……不过这个二公子倒是福大命大,竟然能逃出来……”
靳晓月的每一句都像是刺入她脑内的一根银针,无法抑制的刺痛感,虚幻又真实。
姜桃感觉双脚有些无力,虚虚地依靠在床边。
但她不敢去看床上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