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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预演 ...

  •   掌门要找的时候,高冲寒已经不在云台上了,找了半天,他在通往北峰的缆桥上看到了他大徒弟。
      “冲寒,玄峰殿议事,你怎么不过来?”
      缆桥基本不过人,负责清扫的弟子总是会漏了这一片,所以上面积了不少青苔碎叶,甚为湿滑。
      高冲寒扭头看见是他,抬脚跺了两下,缆桥一阵摇晃。
      “哎呦,别乱动,饶了老人家!”掌门差点被晃下去。
      高冲寒当然不会真的要他掉下去,咧嘴笑了笑,特别讨厌。
      掌门踩着腐朽的木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他身边,抖着胡子道:“小祖宗唉,谁能管得住你?”
      “以前还是有很多人能管住我的,”高冲寒道,“不过他们也不会真的管,我那么懂事听话,又那么招人喜欢,不说以前,就说现在,我是不是你们的开心果?”
      掌门叹道:“气人是一绝。”
      高冲寒哈哈一笑,对他说:“我看过了,血魔的封印很坚固,如果没人从外面捣乱,再过一千年他也逃不出来。”
      “那就好,”掌门道,“祖师爷当年得了高人指点才封住了这魔头,费了好多功夫,如今事态,少他一个麻烦更好。”
      “是谁天天牵肠挂肚觉得血魔要出世的?”
      “那不是老做噩梦嘛,”掌门斜了他一眼,“你就没有任何预感?”
      高冲寒没说话,纵身翻到缆绳上,轻轻一点,眨眼间身体已在对面的石壁上攀着,又是一个纵身,继续往上爬去,没几下便落到了石崖上,与仙鹤云海并列。
      掌门连忙纵仙剑飞了过去。
      “玄峰殿上一堆人吵吵嚷嚷,懒得去听,直接听你总结不是更好?”高冲寒随手摘了石崖上长的一树野果,擦了擦,咬了一口。
      掌门与他并肩而立,摆手没接他递来的另一个,说:“情况不容乐观啊。”
      “天降异象之前,你准备把那些人叫来千仞山商量什么?”高冲寒道。
      “金戈身上的妖蛇,”掌门没打算对他隐瞒,“这阵子我们查了很多典籍,终于确定这妖蛇非为普通妖物,道行也不止千年,说是……”他皱起眉,“万年也有了,查来查去,找不到出处,如今的妖族哪有这种东西?最后只能往一个地方推测。”
      高冲寒啃完了果子,吐了核,神色不见什么变化,仍是那般懒散而随意。
      掌门不见他问,只好自己说出来:“空聆天境。”
      眼前云海覆盖了山川河流,只剩没有尽头的天,而遥远的天边,灰紫的云雾正时隐时现。
      “空聆天境,翻遍记载,也只知道这么一个名字,比介海之林更不可查,归暮山寻找和空聆天境有关联的人物和事情,只找到了空聆玉,”掌门说,“据说那是青允帝尊手中最强大的法器。”
      高冲寒道:“是从青允帝尊推测出空聆天境的吧。”
      掌门:“顺序是这样,提到青允帝尊,可猜测的东西就多了,传闻青允帝尊曾收拾过一堆妖魔,按他的年代,该是云荒上古时期,空聆玉和空聆天境之间必然有联结,我们推测青允帝尊用空聆玉收拾了那些上古妖魔,把他们封在空聆天境里,青允帝尊陨落之后,空聆天境里的妖魔开始躁动,那条妖蛇说不定就是趁机逃出来的。”
      不,上古妖魔躁动,并非因为青帝陨落,那和介林出现缝隙是一样的原因……高冲寒心道。
      掌门打量高冲寒的反应。
      以青允帝尊和战神介寻的关系,执寒戟必然认识空聆玉。
      可惜他对执寒戟了解的也不多,除了知道眼前人是执寒戟所化,其余事迹皆是听来的传说。
      高冲寒道:“我的事,你没有同旁人说吧?”
      掌门摇头。
      千仞山的灵气来自执寒戟的劈砍,千仞山近数百年的历史上,皆有执寒戟出现的痕迹,掌门同历代先祖一样,把执寒戟当作宗门的一部分,这其中羁绊非比寻常,他的事没有得到允许绝不会往外说。
      又道:“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哪怕跟我们讲一讲空聆天境也好。”
      高冲寒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天边的灰紫痕迹和白色闪电道:“这些东西你们研究出来什么了?”
      掌门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天象,雁煌山的人去探了,这简直和雁煌山下的魔洞如出一辙,甚至比魔洞威力更强,妖魔之息从那痕迹上泄出来,扰人不安,仙门百家早就乱了套,有的说那是魔界凋零数千年后的重整旗鼓,有的说那是仙神陨落的预示,究竟如何,还未有定论。其实在异象出现之前,各家就发现各地封印的妖物时而躁动,却不明原因。”
      那时就在传将有一个千年难见的大魔头出世了,不少人以为是玄魔,谁能想到……
      高冲寒道:“没往空聆天境上猜吗?”
      掌门:“猜倒是猜了,但我们终究对那地方不了解。”
      高冲寒:“那是空聆天境将来的裂痕,现在只是一个预演。”
      看来是铸仙法阵出问题了……多半跟他力量衰竭有关。
      掌门:“……”
      他极力压制住震惊与惶恐:“究竟怎么回事?”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们也推测的差不多了,”高冲寒心里不想多说空聆天境,但还是解释了,“那的确是众多上古妖魔的封印之地,青帝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后来出了事。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只有妖魔之息而已,那只妖蛇没有特别的造化,最多在天境边上游荡过,并非里头的东西,那里头的东西随便一个都是能够毁天灭地的,绝不会被一个小小的伏魔阵制伏,它们如果出来最先会去九重天阙找麻烦,该头疼的是天帝那个老混账,人界众生,他们还看不上,并且……空聆天境有人负责。”
      他没有把话说全,上古妖魔们如果出来,最先会去找的不止九重天阙,介海之林的麻烦更大,所有青允帝尊庇护过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那是积攒了数万年的仇恨。
      掌门:“……”我该谢谢他们看不上吗?
      “你说的靠谱吗?”找完了九重天阙的麻烦,接下来会轮到人界吗?
      “谁知道,”高冲寒笑了一下,眼底没有笑意,“我离开天界很久了,你也知道,我跟他们关系不好。”
      传闻中战神与妖魔结盟反叛了天庭,按这个逻辑推下去,执寒戟说不定是乐意见到妖魔出世为祸四方的……那按照传闻来看,他跟空聆玉后来也成了仇敌,因为青允帝尊杀了战神介寻。
      “空聆天境是谁在负责?空聆玉?同介海之林可有关系?”
      高冲寒道:“你们不是也猜到了吗?说不定还擅用了介海符。”
      掌门又叹了口气,他们已经猜到了一些……空聆玉或许正是为空聆天境而生。
      结合执寒戟的话来看,多半是青允帝尊的这个法器出了事,空聆天境异动,才有妖魔之息泄出。
      至于介海之林……他们的确使用了介海符,介海神使听闻是空聆天境之疑,未发一言,甚至有了怒气。
      他们探听不出来任何消息,但可以凭神使的态度推测出,空聆天境或许也是介海之林之危。
      而执寒戟也早就说过他帮不上任何人的忙,对空聆天境的态度也让人无法揣摩。
      高冲寒看向他:“请你帮我一个忙。”
      掌门:“你说。”
      高冲寒:“阻止他们探寻空聆天境,这对你们没有好处。”
      掌门道:“不说为了可能降临的危机,便只是人的好奇心,也不是轻易可阻挡的,并且,你说空聆天境自有人负责,如今那些异象也只是一种预演,这话就表示危难真的会来临,仙门百家如何能够坐以待毙?又如何相信负责天境的那个人?”
      命运当然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更让人放心。
      高冲寒想了想:“你说的没错,就算告诉你们,你们的动静可能会让天境里的妖魔更加兴奋、危机来的更快,你们也要说‘偏不信邪’,然后一意孤行地去自取灭亡。”
      这话就让人没法接了。
      高冲寒点了点自己的泪痣,突然笑了一下:“也好,挺有趣的,身为千仞派掌门大弟子,我会与千仞派同进退。”
      掌门忍不住就柔和了目光。
      大多数时候他看着高冲寒,都觉得这只是自己的大弟子,而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神鬼皆惧的六界第一神兵,如果只是这样一个又风趣又聪明的年轻人,的确讨人欢心。
      掌门点了点头。
      两人又一起看向那时而泄出妖魔之息的诡异天象。
      “师父,”沉默了许久,高冲寒唤他,“其实千仞山的起源没有那么传奇,不是因为两个神仙斗法。”
      青帝和介寻之间发生的事和后世传闻不太一样,他们没有在千仞山打过,也没有在裂云之巅干过架。
      掌门一愣,又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高冲寒摸着自己的泪痣:“只是执寒戟自己贪玩,跟一个神兽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山劈开了,虽然没有伤着谁,回去还是被揍了一顿。”
      掌门以为他是心生感慨回忆往昔,便试探着伸出手,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门。
      高冲寒没有避开,继续道:“还有执玉山……执玉山原本是一座很有灵气的仙山,也是因为执寒戟,他某一回心情不好便一把烈焰烧了灵山,人们还以为执玉山是被天雷劈了,其实还是执寒戟造的孽,他……总是闯祸,任性又胡来,这次他很快就知道错了,可是揍他的那个已经不在,劝架的那个……也差点没了。”
      他垂着头。
      “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强,又有靠山撑腰,做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后来才知道最强大的神也有渺小脆弱的时刻,也有拼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跟他们相比,我更渺小无力,”他感应着体内渐渐衰竭的力量,“……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我活该,我以后不会再任性胡来了。”
      这话不知是在对谁保证,也许只是在警醒自己。
      掌门看透了,怜惜他,就当他是在对自己说,温声道:“众生皆有一劫,过得去,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关于空聆天境,我不再追问细节,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找我,不得允许,我不会对外透露半字。”
      这是承诺。
      高冲寒放松了表情,点头。
      更多的细节对仙门百家并无用处,缥缈神秘的空聆天境非寻常力量可以触及,人们如今能做的,只有设法应对那些不断泄来的妖魔之息。
      掌门安慰了他一番,只要他不摆架子,掌门对他就像对真正的徒弟,见他没那么怅然伤感了才下了石崖离去。
      高冲寒看向那些灰紫的痕迹,淡声道:“穷我之力,势必撑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让你真的崩塌。”
      ……

      “你看那一片,像不像松花蛋上的松花?”靳姑娘非常凝重地指着天上的异象道。
      这是又饿了,季眠体贴的去厨房给她拿了几样点心,全是千仞山上的特色美味。
      靳思若却不太有胃口,戳着点心道:“大家推测了一圈,说什么的都有,我师父还怀疑这是天降煞星的预示,认为人间将有一个前所未见的大魔头出来祸世,还有人说这是神魔开战的前兆,他们把战场选在了人界,这是不顾人的死活……好愁人啊。”
      季眠道:“这个猜想……是不是太夸张了?”
      靳思若:“我也觉得,师父他们总把问题想的复杂。”
      季眠动了脑子:“简单点想,斩妖除邪,我辈职责,真的有祸世的妖邪出来,大家同仇敌忾去降妖除魔不就行了。”
      “对!”靳思若一拍桌子,“尽我所能!何必去跟着他们思索什么阴谋!修仙除邪要什么阴谋论!”
      季眠道:“前辈们是怕那些东西太可怕,不容易应对吧。”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靳思若勉强提起一点食欲,咬着糕点看向云台之外的波澜世界:“九脉魔君死,七殿妖王灭,这几千年妖、魔两族凋零,唯有天神高于众生,其实……人族也是凋零后的状态吧?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立在这云台之上,好似可以看到千里之外,实际只在方寸之间,寻不到天穹之上的浩瀚,也摸不着人神妖魔之间的界限,或许……他们都只是沧海一粟,于天道面前如此渺小,谁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桎梏。
      他们恐惧的是什么?自己的无能为力吗?修仙成神,是否就能获得自在?
      这些问题季眠就想不到了,他道:“我们只看眼前事,做好自己能做的。”
      靳思若回过神,笑道:“没错,做我们该做的,做我们能做的。”
      方才的一些想法太过悲观了,实在不可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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