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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审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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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讯室里光线一般,只是火光照亮的氛围光晕跳跃,在拨动人心。
但是冯达海依旧在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纪榕时身旁的穿着一身白衣的姜绫沂。
这个他记了很久的一张脸,一张他难以忘记的脸。
在那幅画像上。
冯达海自抬起头来,目光便长长久久得凝视在了姜绫沂身上,仿佛是要盯出个什么结果来,盯得其他人疑惑得不由自主的也看了看姜绫沂。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达海一时如同丧失心智,仿佛发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状若疯癫,直笑得周围衙役泛起鸡皮疙瘩。
纪榕时被他笑得紧皱双眉。
他是在盯着姜绫沂笑的。
冯达海笑得越大声,心里却越悲凉。
他有一个儿子,如果可以好好长大,想必和这岐雲国皇子差不多年纪。
他好像还能听到他那年仅八岁的儿子在他耳边亲切地呼唤他“爹爹”的声音,好像还能看见他可爱的儿子扑腾着小手小脚拉着他跑去玩,让他教放风筝的场景,好像还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仿佛还看见了自己亲手将自己儿子送去“陪读”的场面,儿子哭得鼻头红红的,拉着他手不肯放,他严厉得将手扯开,让他好好听话,说过段时间就去看他。
冯达海在早年间遇到一个神秘人,被他所救,所以冯达海为报救命之恩一直跟着那个神秘人做事,他其实不太清楚神秘人到底想做什么,但左不过是什么篡位的事,因为那神秘人好像已经潜伏进了岐雲国皇室里,起码是潜伏到了那位年幼的皇子殿下身旁。
所以冯达海的儿子被要求送去那位皇子身边陪读。
为了从龙之功,他送去了。
可是没等冯达海说的过段时间去看他儿子,他就见到了他儿子被处死后的尸体,硬绷绷的,不会动不会跳,不会喊他“爹爹”。
理由是,保护不力。
那位皇子于宫中射箭场被人射杀,周围人等,因为保护不力全体处死殉葬,他儿子才八岁,却无可避免。
冯达海当时悲痛欲绝,而他妻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久就病逝了。
那神秘人告诉他是大乾皇室派人暗杀,所以他一直以来怀着对大乾的仇恨在大乾朝廷里潜伏下来为神秘人拢财害命。
他曾在那个神秘人那里看到过一幅画像,穿着一身白衣的皇子温润有方。
和眼前的姜绫沂一模一样。
他居然还活着!
而他儿子却已经死了,这实在不公平!
姜绫沂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冯达海在那儿笑,突然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纪榕时赶紧扶住他。
有衙役搬来一把椅子,那椅子宽得很,足够两人一起坐,纪榕时小心地扶着有些气虚脸色苍白的姜绫沂坐下,轻轻拍背给他顺气。
这一幕好像刺痛了冯达海,他疾言厉色突然说道:“陛下,枉我觉得您英明,想不到也会如此轻易被人用美色蛊惑!”
纪榕时不辩神色:“冯达海,你到底想说什么?朕没工夫陪你猜哑谜。”
“陛下不是想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您怎么不问问您身边这人,可都是他让我干的!他的手上可沾满了无数鲜血!”
纪榕时实在忍受不了别人对姜绫沂出言不逊,姜绫沂却轻拍了拍他的手,好笑地敛着神色问道:“那你仔细说说,本宫都让你做什么了?你不说点实质性东西出来,咱们陛下怎会信你却不信我呢?”
姜绫沂装作一副得意洋洋又心机的模样倚靠在纪榕时的手臂上,看得冯达海牙齿痒痒。
可以说,他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报不了仇了,所以也压根看不得害他儿子丧命的皇子还好好活下去。
姜绫沂盯着他眼睛问道:“先说说,你说是本宫让你做的,那本宫是如何传信给你的?”
“哼,你忙着用美色侍人,当然不可能有空亲自吩咐我做事,大概是你的裙下之臣?”冯达海邪恶的笑起来,眼珠子骨碌碌扫视着姜绫沂,“那人如此听你的话,看来是已经得手了吧哈哈哈哈哈……”
“啪!”
纪榕时扔过去旁边桌上的一个茶碗,那茶碗击中冯达海的脸颊才摔落在地。
冯达海仿佛被打了重重一个耳光,打得他脸都侧过去,打得他头脑晕沉,脸颊迅速肿胀起来一个包,他重咳几声,吐出来一口血和几颗打落的牙齿。
纪榕时眉目阴沉:“把嘴巴放干净点!”
“呵……呵……”一个帝王肯定难以忍受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占有,冯达海恶劣的张着满是血的嘴笑,他相信过了今天,一个多疑的皇帝就肯定会怀疑起枕边人是不是漂亮的罂粟了呵呵。
姜绫沂嫌恶地看他一眼:“幕山后山那个地道和据点,是你让人挖的?”
“……是,为了有地方密谋和装财物。”
“伪装的阵法呢?那个人让你抓那些姑娘是要干什么?”
“呵呵……我实话说吧,那个人,我们叫他金玉使,那据点也是金玉使派人来勘察选址布下阵法机关,我只负责让人挖洞。他们说这据点下面是大乾的其中一条龙脉,半年前龙脉成熟,于是开始布置血阵。我让人杀了那个媒婆,再假扮成媒婆的样子,很容易就能抓来那些女子。再从里面找出八字特殊的抓起来,剩下的还能发卖出去,一举两得,多好啊。”
八字……姜绫沂突然想起那天那个“红娘”让他写八字合庚帖,他胡编的居然真恰巧凑到了他们需要的八字,所以才会一开始就把他带去那间密室里?
“要特殊八字的八位姑娘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杀了!金玉使说,选八位八字特殊的女子放在各自对应的八卦位上,在她们死前极尽折磨,让她们哭得怨气越大越好,然后在有星之夜的戌时按顺序一个个杀死,将怨气叠加,用她们的血设血阵,怨灵锁在阵眼上,压制龙脉趁机掠夺龙脉气运,这样金玉使会得道,而大乾会失道!”冯达海越讲越觉得好笑,“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搞这种迷信,不过他这么说了,我就这么做呗,又不会损失什么……”
他说得轻松,姜绫沂听他供述却听得皱眉,如果成功了,那得是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这是听听便知道有多恶毒的阵法,但就为了这种无稽之谈,要害那么多人命,他们也不觉得害怕。
纪榕时想起比较在意的一个点:“你据点里有一个机关暗匣,那个匣子是从哪得来的?”
“自然是金玉使给我的……皇子殿下应该更清楚呀呵呵呵……”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该问的都问了,其他的估计也再问不出什么来,姜绫沂摇了摇纪榕时的袖子,轻声说:“走吧。”
纪榕时自然巴不得赶紧带姜绫沂回去,越跟这个冯达海说话越忍不住发脾气。
他扶着姜绫沂的手臂往外走,在即将走出刑讯室的那一刻,姜绫沂忽然停住了。
“其实,”姜绫沂转头,对上冯达海紧盯着他的眼睛,叹息道:“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个复制品。”
衙役正解开冯达海的锁链准备把他带回那间暗牢里,他睁着眼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到底能接受哪条事实又是把哪条消息当作能喘息一口的救命稻草。
纪榕时抄过膝弯将姜绫沂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姜绫沂看他那阴沉沉的脸色,很自觉的把手臂环在纪榕时的脖颈上,叹了口气靠上他肩头:“啊,好累。”
纪榕时瞧他一眼:“呵,现在知道撒娇了?”
“那个黑匣子,我以前应该是在岐雲国国师那儿看到过这种图案。”姜绫沂绞尽脑汁回想,“只是可能,我不确定,那时候看不太清楚。”
纪榕时知道姜绫沂身后的人应该是岐雲国皇帝,一直在妄图控制他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既然他说在国师那儿可能看到过这个图案,那基本已经是巴久不离十了,那些家伙,看来是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纪榕时让他别再想:“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知道他们都是敌人就可以了。”
姜绫沂蹭着肩膀点点头。
不过等回了厢房,姜绫沂也没再说话。
纪榕时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见姜绫沂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嘴唇泛干,给倒了水也只是乖乖得捧着茶杯喝水。
眉目一直低垂,眉心带着一点褶皱。
纪榕时焦心:“是不是头疼了?”
姜绫沂诧异看纪榕时一眼,点点头:“有一点点,大概是风吹的。”
“是刑讯室太阴冷了,就说不用这么急着去……”
纪榕时扶着姜绫沂躺下,撩开衣服看了看伤口并无渗血,于是搓暖手手指按着额角给他揉一揉。
姜绫沂睁着眼睛感觉有些头晕反胃,只好闭上眼睛:“我就是想去……”
纪榕时无奈:“行,所以这都去了回来了,殿下可以先休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