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抢地盘 ...
-
第二天，秦小姣给余荔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
余荔接了电话，语速比往日要快：“我现在要上飞机了，等会再和你说。”余荔正排着队过机票检查口。
“你不是今天回来吗，又被派到哪里去了？”秦小姣奇怪问道。
“我得回一趟大脊村。”
“突然回去干嘛？”
“抢地。”
余荔高中之前都是在外婆外公身边度过的，读书虽然上的是市区的住宿学校，但周末都会回大脊村的外婆外公家上房揭瓦。
余荔上了高中后，因外公过世，李尹佩担心外婆余荔两人没人照顾，于是便将她们接到了上理市来。
余荔的外婆外公没有换过户口，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在农村分有土地。从前余荔外婆外公还住在大脊村的时候，村里人看到土地有人守着，便不敢逾越分毫，但时过境迁，随着外公去世，外婆搬到上理市，他们在大脊村的地便荒在了那里。
外婆虽然不缺吃穿，但对村里的地却是格外在意，每次接到大脊村姐妹的电话，说他们的地被人占了多少去，她都会闷闷不乐好久。之前外婆腿脚利索的时候，还会跑回大脊村去，现在外婆的年纪也上来了，不方便出行，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李尹佩不理解她妈为什么会对这一亩三分田这么上心。村里给他们家分的土地都是在山上，种不了什么庄稼，即使种得，收成也不怎么样。赚不了多少钱，还要早出晚归花时间打理，所以他们母女二人经常会因为这件事发生冲突。
和李尹佩不同，余荔从小在大脊村和外婆外婆身边长大，她能理解外婆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放不下村里那七零八碎的土地——对于她而言，那大脊村的三分地代表着她与大脊村的联系，外公已经去世了，如果地也没了，她和大脊村的联系也断了。
所以后来余荔和外婆私下讲好，如果外婆收到土地被人占了的消息就和她说，余荔会替她回大脊村将地抢回来。
外婆自然是信余荔的，毕竟这孩子是她拉扯长大的，从小就人小鬼大。所以自此以后，抢地的事情便落在余荔的身上。
今天一早，余荔本来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大脊村的，却临时收到外婆的电话，于是便改了机票赶回大脊村。
在飞机上坐了两小时后，余荔到达了即西省机场，而后又坐了三小时的大巴颠颠簸簸的回到了村里。
余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大脊村了，虽然这次回来是打算作飞扬跋扈状去怒斥抢地的村民，但也不妨碍她在下了巴士，踩上这片土地后，心头泛起由衷的亲切感。此刻如果不是一车父老乡亲背着行李袋接连经过她的身边，她真想吼一句：老子回来啦！
余荔回村之前同帮他们看家的婶婶说了她要回去，所以晚上回去的时候钱婶已经帮她铺好了床铺。因为外婆去上理市的原因，所以这件屋子就拜托了钱婶帮他们照看，每年给她打一笔看管费。
“钱婶，被占的土地是哪一块的？”余荔问道，因为村里分地的时候，他们被分到的土地东一块西一块的。因为分的太散，外婆外公当初还特地领着余荔上山下地，带她一个土地一个土地的认，让她记清楚哪些是自己的地，莫不要被人占了去。
钱婶说道：“就是荔岭路口前面那一块。”
余荔脑中检索出结果，钱婶说的那一块地在村庄路口的那个荔枝山头上。
大脊村盛产荔枝，但不同的山头产出的荔枝，个头和味道都存在一点差异，像路口那个山，它种出的荔枝就是大就是甜，就是卖的贵。
次日，余荔早早起床，而后开着从钱婶那借来的小电驴，咻一声，往荔岭路口的方向驶过去。
钱婶这辆小电驴因为用的时间久了，性能也退化的，用起来跑得慢，一路上，余荔心在前头，身在后头。
“余荔？”
风咻咻的在余荔耳边冲过，这时一个人声冲破风声，穿入她的耳膜，余荔朝旁边看过去，然后便看到一个黑皮寸头少年骑着一辆摩托，自以为酷炫的看着她。
“阿杰？”余荔减速停下来，透过头盔，不确定的问道。
“我去，还真的是你！”阿杰也停了下来。隔着头盔，余荔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锃亮的大白牙倒是看的分外明晰。
“你怎么回来了。”阿杰问道。
余荔说：“地被抢了！”
“岂有此理，走！杰哥帮你抢回来！”阿杰一听这话，眉毛一倒，他也是了解这地的重要性的。余荔一听这话乐了，在大脊村没有什么是比地被抢了还紧要的事。
阿杰来了，余荔便放弃了她那辆退休的小电驴，将它寄放在路边的小卖店里。
小店的老板是一个年纪五十左右的伯伯。
“阿伯，我能将这辆小电驴寄存在这里吗。”余荔拍了拍小电炉，结果小电炉突然闪了两下车灯，余荔继续说道，“我会出个寄存费，你看怎么样？”
“不用钱。”
余荔略微惊讶了一下，这年头还有给钱不要的人吗。
紧接着她又听到那位老伯笑眯眯说道：“小妹，你有对象吗，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要不要加个微信。”
余荔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墙上的收款码扫了五十元过去，然后向老伯伯指着远处的黑皮阿杰：“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余荔寄存好小电驴后，便直接跨到阿杰的后座。
阿杰看着她打了包着绷带的腿：“你这脚......”
“不会又是上厕所的时候摔的吧。”阿杰调侃说。余荔上初中的时候和阿杰偷偷跑到网吧打游戏打到通宵，后来虽然游戏赢了，但她本人却也在网吧的厕所陨落。
大脊村黑网吧的厕所可不像及讯的厕所那么干净，所以说那段历史可谓是余荔的黑历史，而当时阿杰夜闯女厕将她背到卫生服务站的这件事也奠定了她和阿杰的友情。
“少废话，开车！”余荔推了一把阿杰的后脑勺。
无人无车的山间水泥地，早晨的风肆意的吹着，余荔感觉手臂上的汗毛都要被吹的定型住了。
阿杰是村里少数几个年轻人，或者可以说是闯完后又回来了。不是每个人都适应大城市生活，阿杰便是不适应城市的人之一。比起约束在偏隅，他更喜欢在山野中无拘无束。
摩托停在路边停了下来，阿杰拍了拍余荔搁置在他腰上的手：“不要迷恋我的腰啦，下去。”
余荔听他这么说，下车的时候顺势抓住他的手，然后扭了一把，疼的阿杰哇哇直叫。
“这什么时候铺的路？”余荔从摩托上跳了下来，落在平坦的水泥地上。也不算平坦，仔细看，在上面还能看到野狗的脚印。
阿杰边说边脱下他的头盔：“大姐，都修好了两年了。”
“挺好的。”余荔点评道。
阿杰说：“等会你就不觉得了。”
阿杰这话神神秘秘的，余荔不理解他什么意思，但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走着。这里需要声明一下，以往余荔上学的时候是大姐大，都是走在别人前头的，这次跟在阿杰后面，纯粹是因为大脊村大变样——她忘记了路。
“数典忘祖。”阿杰这话还带着气音。
“呵，长本事了。”阿杰在学校是什么混样，余荔都知道。余荔至今记得，有一年暑假阿杰给他侄女辅导功课，然后拍了一道数学题发给她问她怎么做。
余荔当时正在外头玩，她一开始看到这条短信还以为阿杰要奋发图强了，竟然在周末开始学习了。但之后她仔细一看——一元一次方程。
走了好一会，余荔的记忆逐渐上来，她开始走到阿杰前面：“我记起来了，快到了——就在——这......在哪儿？？”余荔记忆中的地并没有出现。
阿杰指着道路左边的荔枝树，又指了指右边的荔枝树，然后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
余荔心中生了一个想法，但她不确定。
阿杰读懂了她的眼神，然后冲她同情的点点头：“如你所想。”
余荔的地被一分为二......
余荔步入树林深处，按着记忆中的边界绕着林子走了一圈，然后便看到所谓的占地——隔壁家的菜扩到了自家地盘。
这时一个背着手经过的大妈多看了两眼余荔。
余荔见她好像对这一块很熟的样子，于是也盯着她看，直到她远去。
忽然，这大妈又退了回来：“你是不是余荔？”
余荔略感惊讶地点点头，她都出去那么久了，想不到村里竟然还有人认识她。
紧接着这大妈开始向余荔描述占了余荔地的这个人，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土地的边界往外挪动的。
阿杰说：“这在这都是很常见的，之前我们家的地也是这样，起初只是一点点，之后越来越过分。”
“我可以直接把它的菜拔了吗。”余荔盯着那几坨卷心菜说道。
“我们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阿杰强调。
“他们就这么欺负读书人？”
“谁叫你读过书呢。”
“......”
*
之后，阿杰这个长相如地痞流氓的人，带着斯文打扮的余荔去了村委会，企图运用文明手段“感化”隔壁地的主人。
村委会里的人平日里都是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打交道，自然是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在不耐烦的听完他们陈述了地被抢之后，这位村委会姓江的通知让他们把自己的情况写在一张纸上，并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说如果有进度情况会去和他们打电话。
余荔听完阿杰用乡音和这位村委会多次讨好后，对方无动于衷，于是余荔问道：“需要多久？”余荔定了后天的机票，所以这两天得将这件事解决掉。
“这我就不知道了。”村委会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大脊村的方言不比吴音的软糯，两人若是用大脊话聊天，其他不懂这个方言的人还会以为他俩是在吵架。所以这位村委会的人虽然是用普通话同余荔说这件事的，但在余荔听来就会很不舒服。
余荔想着这人既然不办事，还不如问头头，于是她说：“村长电话多少。”
那位村委会的人表情很黑：“这个没办法告诉你”
结束办事之后，机器里传来一阵声音：“请对本次服务尽心评分。”
余荔直接按了一颗星——十分不满意，然后在阿杰和村委会的人的注视下，转头走人。
“你打不满意就不怕他们日后针对你呀？”阿杰出来后说，虽然国家出这个评分系统是为了提高机关服务人员的办事效率和质量，但村里的人为了防止日后被穿小鞋，所以都是打五分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余荔打一分的时候，其他两人会惊讶的原因。
中午的时候余荔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阿杰听到余荔对电话那头说道：“喂......是......下午几点......好.......”
“谁啊？”
“村委会的人，问我下午有没有空，他们约了强地的人，让我们过去当面和他们谈谈。”
阿杰本来还有点后悔没有制止住余荔的手，让她按了一分，这时候听到对方给余荔打这通电话后有些吃惊，他们村委会的效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
“你知道他们会打电话给你？”阿杰问道。
余荔摇头，她方才打一分只是因为自己不爽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