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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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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季节,北方的天气又冷又干燥,阴沉的天空,半点雨水也不肯落下。
柳玉人没有经历过北方的冬天,便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干冷,她只觉得十分的口干舌燥,胸腔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嘴唇上干裂起了壳,恍惚间一阵温热的感受从嘴唇蔓延开来。
柳玉人睁开眼,朦胧看过去,是肿着眼睛的明肌在给她喂水。
同时得知宁王死亡和张尧重伤的消息,柳玉人遭受的打击过重,也没哭也没反应,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然后昏睡了三日,明肌懊恼自己没轻重,将噩耗全盘托出,才让自家小姐精神遭受重击,自己寸步不肯离的在床前守了三日,哭了三日。
柳玉人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春秋前来,吩咐她出门去探听如今宫里是什么情形。
“殿下的,事情,太多蹊跷,无故南下,又莫名出现在南疆,最后还……朝廷定然会有人对此事提出疑问,春秋,你去打听朝中可有人在调查殿下的事情,若有,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打听出来,他们都调查到了什么。”
春秋忍住眼中的泪水,领命出去了。
柳玉人起身,命晚妆为自己梳妆,又细细的问了明肌,柳家铺子之前告诉她的消息是怎么样的,那日明肌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到了,回到东宫零零碎碎的说了两句,柳玉人便晕过去了,好些话明肌根本反应不过来说出口。
“林叔说,他命人去查了,虽然众人都知道宁王殿下在南方游玩,护卫、随从都在南方的小镇,还沿路安排了许多的赏游之地,但是却从未有人见过宁王殿下露面,出行都是隐身在马车和行船中。想必,殿下一早就直接去了南疆。”
“直接去了南疆?”柳玉人心中一惊,看来当时他是真的有事,才会做了这出戏,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背弃对她的承诺,毅然决然南下,究竟是什么艰险的事情,能够让他在南疆丧命呢。
“南疆?南疆?”柳玉人突然想到三年前的南疆之乱,那时候越国也失去了一个皇子,那人是先太子,宁王的亲哥哥,两人都是被刺杀身亡,何其相似!
“难道他去南疆,是和先太子有关?”柳玉人顿时恍然大悟,先太子和宁王的死,最大的获益者是,翼王,翼王早就对宁王怀有敌意,会不会,是翼王杀了先太子和宁王呢?
柳玉人想到这里,浑身冷汗直冒,他们虽然平日不睦,但是却是血亲的兄弟,难道真的是为了权力和东宫之位,翼王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下手,宁王和他的哥哥都是这场争夺下的牺牲品吗?
难怪这么巧,偏生在这个时候张尧被安排去西南剿匪,这是卸掉了宁王身边最有力的保护,为的就是好对他下手。张尧带着新兵去西南剿匪也是翼王促使的,如今张尧身受重伤,很难不怀疑这些都是翼王的手笔。
重重事情在柳玉人的脑海里串联起来,让她觉得十分恐惧,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和人心是这样的阴暗诡谲。
后来几日柳玉人日日坐在东宫的院子里,等着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的春秋。冬至枯荣,满院子的落叶飘零,让孤身独立的柳玉人显得更加凄惨弱小。
明肌心疼她,拿了厚厚的披风给她披上。
“小姐,且回屋去等吧。”
柳玉人一动不动,仍旧站着,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北方的冬天真的好冷啊。”
“我去给小姐生炉子,小姐,你等着。”
说着,明肌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张罗起来,柳玉人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闭上眼睛,仿佛要迎着这场刺骨的冷而去。
众人都知道,宁王的死讯是无可置疑的事情,人已经死了,如今再调查什么也换不回来宁王的性命,柳玉人如此执着的等待着外面的消息,不过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不敢直面宁王已经死了的消息。
是啊,她怎么能接受呢,是他一声招呼不打的闯进自己的生命,是他用尽各种方法缠在她的身边,是他让她们之间产生了这么多的羁绊,也是他让柳玉人对他有了好奇和期待,可是为什么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走进他的生命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柳玉人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管皇帝排了多少人去查,都查不到刺杀宁王的人是谁,他们从南疆的那片山林里拉出了许多面目全非的尸首,但是却分辨不出来哪一个才是宁王,那些负责此事的地方官,害怕被责难办事不利,便随便寻了一个最像宁王的身体,当作是宁王送回了京城。
皇帝如今已经是心灰意冷,命人准备宁王的出殡大礼,柳玉人身份尴尬,虽然是皇上允了的亲事,但是宁王和柳玉人的事情并没有正式定下,柳玉人也并没有真正的嫁给宁王,所以这宁王的出殡上,安排柳玉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司礼官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此事才好,想去问皇帝,然而皇帝此时正伤心难过,恐怕自己前去惹了他不痛快,踌躇之际碰见了翼王。如今宫中的皇子就剩下了翼王一人,因此翼王有了机会协理朝政和宫中事宜。
司礼官和翼王说起这事,翼王虽然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心里却是在想,这姑娘本来应该时自己的人,被宁王半路抢去的,如今他死了,也该物归原主了,难道还要这姑娘真的以宁王妻妾的身份去吊唁不成。
翼王沉吟片刻之后,吩咐说:“既然宁王已经身故,自然也不应该耽误人家姑娘不成,出殡,便不用她去了,何况这亲王出殡是大事,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出现,若是外人闻起,也不好交代不是,还要司礼官费心,这出殡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司礼官明白了翼王的意思,就是不能让柳玉人出现在宁王的出殡和葬礼上,便领命下去安排了,在出殡那日找人将东宫牢牢的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春秋带着东宫的人准备去送宁王一程,却被人拦了下来,东公里的人和宁王之间的感情深厚,如今没来由的不让他们去吊唁宁王,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罢休,于是一群人在东宫门口大闹了取来,司礼官害怕事情闹大,赶紧禀报了翼王。
“闹什么闹!他们要去,便让他们去。”
翼王突然出现,盛气凌人的傲视所有人。
柳玉人本欲随着春秋等人一同去,却被翼王挡住了去路。
“等等,他们可以去,但是柳姑娘不能去。”
“为什么?”明肌气不忿的质问翼王。
翼王故做出温和的笑容,但是却始终透露出一股子阴邪气。
“不让柳姑娘去,自然是为了柳姑娘好,如今宁王死了,姑娘和她的婚事自然是不作数了,如今姑娘再去,算什么?自然是不必再去了。”
“这是小女的事,就不劳翼王殿下操心了。”
柳玉人根本并没有抬眼看翼王,草草回了一句就要往前走,方才走出两步,就被翼王一把拉了回来。柳玉人始终是个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小姐!”
“翼王这是何意?就算他死了,我也是受皇命留在宫里的人,你没有权力拦我。”
翼王猛地大笑起来,然后大声朝着众人喊道:“宁王新丧,皇上悲痛万分,授命本王协理诸事。”
翼王靠在柳玉人的耳边,轻声说:“柳姑娘还觉得本王不能拦吗?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本王总有一天会住进这东宫,你也终究会成为本王的女人。”
“关门!”
翼王一声令下,东宫的大门轰然关闭,柳玉人眼睁睁看着大门合上,因为恐惧而身上阵阵发冷。
果然是他!一定是他!是他杀了宁王,是他想要入主这东宫,如果让翼王得逞,自己将永远走不出这里了。
不!她柳玉人不会这么认命,她也绝对不会遂了翼王的意。
柳玉人希望能够有人在宁王的死亡上查出端倪,找出真凶,然而春秋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不管怎么查,都找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刺杀宁王,很多人都开始灰心,也无处着手。
“怎么可能,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柳玉人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虑,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柳玉人从来都是从容温和的性子,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毛躁过,明肌和晚妆明显感觉到她的状态不正常,上前去安抚她,但是没有一点效果。
“小姐,你别急,既然敢杀殿下,证明那些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时查不到,慢慢查总会查到的。”
“对,敢刺杀殿下,那些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是翼王,对不对,是他?那日他对我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他想要这东宫之位,想要权力,要把我永远囚禁在这宫里,是他杀了殿下,我们一定要找出真相,殿下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找出真相。”
“怎么找呢,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柳玉人不停的喃喃。
明肌和晚妆在一旁看着柳玉人这样十分心疼,从得知噩耗开始,柳玉人就一直执着于宁王的死因真相,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探听消息上,像是在努力为自己找到一个情绪的出口,似乎这样就能跳过失去宁王的悲伤。
“小姐!”
晚妆看不下去了,大喝了一声。
“殿下,他死了,就算找到了真相,他也回不来了。”
“小姐应该为自己想想。”
柳玉人被晚妆这么一喝,怔住了,晚妆前去抚住柳玉人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小姐应该离开这里了,再不走,真的就会被翼王殿下囚禁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如今,翼王的人在宫里处处防着我们,我们唯一的办法是去求王婕妤帮忙,明日,我便去,好吗,小姐。”
柳玉人怔怔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床上,躺下,一句话也没有。
晚妆看着此景,常常的叹了一口气,和明肌退了出去。
明肌眼中含泪的悄悄对晚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我有点害怕,晚妆姐姐,小姐明明之前并未如此在意殿下,可是如今为何会,如此难受,如此反常。”
晚妆叹了一口气,“命运对小姐太不公了些,数月前,小姐曾和我说,担心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宁王殿下,我便告诉小姐,顺心而行,用时间去看清楚自己的心,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剧烈的冲击,让小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许小姐心里早就有了殿下吧,是她自己不知道,或者,不承认。”
明肌此时也有些明白了,“或许是因为小姐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当年救过自己的少年游侠,所以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和殿下之前的种种,我们小姐也太惨了些,等了许多年的人杳无音讯,闯入自己心里的人,又突然消逝,这究竟是为什么?”
说着明肌就要哭出来,晚妆示意她噤声,不要让屋子里的人听见,两人只能悲悲戚戚的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