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穿越者》叨小秋

36、第18章 幸运与放弃

　　一天……两天……三天……
　　一只……两只……三只……
　　一棵……两颗……三颗……
　　昼夜来回更替，如今恰是繁星满天。
　　今天是谢暮归在溪流岸边的第三十四天，他的脸上毫无血色，长期的饥饿令他的脸蛋棱角分明，清晰可见他面部的骨头位置。
　　他身上表面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然而内在的伤势由于无人相助，他依然无法站立行走，只能趴在地上，在这片溪流范围内缓慢爬动，用手指刨土挖虫，塞入嘴边。
　　有的时候身体状况似乎有些许恢复，他会爬地稍微远一点，啃点杂草，换个口味。
　　但他品尝完杂草后很快就会挪动回到岸边，水是生命的源泉，他无法行动的情况下，他不能离开这条溪流。
　　他是真的很幸运，他在这里三十多天了，却没有见到一只野兽，也没有碰见东国士兵。
　　但他伤势严重，饮食也不能选择，有好几次，浑身上下的剧痛让他仿佛预见死亡的到来。
　　然而每当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脑海就会浮现六花妹妹，还有罗伯伯的身影。
　　他绝对不能死！！
　　他死了，世上还有谁会怀念他们两个？！
　　每当想到这，就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硬生生地撑了一天又一天。
　　偶尔片刻，他精神几乎快崩溃了，想着干脆直接去地下陪伴他们两个左右，团团圆圆也好之时，他又想起了钱金来。
　　钱金来还在兵营等着他，他要活着回去，要建功立业，要帮助钱金来踏上成功之路！
　　于是，他又再一次度过一天又一天。
　　可是……
　　谢暮归近乎绝望地看向天空中繁星点点。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顶多只能再撑个两三天，无人相助下，他可能真的扛不住了。
　　可这里是东国地盘，就是碰到了人，也可能是东国人，他要么隐瞒身份，日后被揭穿，连带害了恩人一家。
　　要么就是直接被发现身份，他一命呜呼。
　　至于被救治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今东国与西国战况激烈，双方国家也都知道对方可能派了探子，正是精神最为紧蹦之时，一旦有陌生人出现，怎么可能会忽视？！
　　谢暮归想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赶紧停止思考。
　　想那么多干什么！
　　三十多天了，他什么人影都没见到，是不是东国人，会不会被发现身份，重要吗？！
　　老天啊，送佛送到西，帮了我一次，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
　　谢暮归耐心呐喊道。
　　也许老天真的感应到了他的祈求，谢暮归耳边忽地传来草丛被挪动的声音。
　　谢暮归想迅速朝声音方向望去，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停顿了下来，只能集中听力，辨别声音的来源。
　　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一刹那，谢暮归开始变得格外警惕。
　　当黑色的人影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即将走到他身边，谢暮归的精神紧张到了极致，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老谢，是你吗？”
　　当谢暮归准备强行站起来挥舞拳头之时，来者开口了。
　　来者竟是钱金来？！
　　→
　　十四天前，烈日炎炎。
　　当亲兵队队长从将军营帐中出来，入目而视的就是，钱金来一个人独自跪在将军虎帐面前，背脊挺直，眼神坚毅。
　　谢暮归出任务的那一趟，谁也没有想到，原来将军安排在东国的探子竟然早已暴露，出去负责断粮的亲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然而将军不愧是将军，即使安排的其中一项任务出现了意外，他也能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根据战局安排对付东国的策略。
　　敌军知道他在东国安插探子，那么，他便利用这一点，倒打回去。
　　他派人在东国散布谣言，把敌军一些地位不算很高，但在战局中能够稍微起一些关键性作用的人，说成是他们的探子。
　　东国负责行军打仗的将士们，当然不会听信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但是住在东国宫殿里那些家伙就不一定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很难拔除。
　　宫殿的人也不是傻子，如果谣言是针对战局中地位崇高的将士，他们哪怕心中有所怀疑，也会埋藏在心底。
　　同时私下安排人马去探查个清楚，这些传闻是否为真，最后等到战况结束后再行处理。
　　但是，偏偏将军针对的是一些在民间都没怎么听过的无名之辈。
　　宫殿里的那些家伙养尊处优，对于打仗顶多就是纸上谈兵，实际上的操作是一窍不通。
　　如果只是小角色的话，估计不会对战情有太大影响，东国宫殿那群人安排一些更有能力的武功高手替换掉，说不定甚至还能对战局有所帮助。
　　只可惜，打仗这玩意，跟武功高不高强，可没有太大关系。
　　很快，这些小人物一换，东国那边兵营情况瞬间一塌涂地。
　　此时正是最好时机，将军难得主动发起了全面进攻，于是，这场持续快五年的两国战争，竟然仅仅只用了二十天就正式结束。
　　西国胜利。
　　钱金来在这场战争中，杀了不少东国士兵，战绩可观，回京后只要稍等些时间，审核通过之后，升官发达指日可待。
　　命运对他确实格外友好，在最后战争到达白热化阶段，他甚至还对上了东国一名已经受了重伤的副将。
　　那一刻，哪怕他很累很累，他也决定趁此机会继续拼搏一把。
　　好歹与谢暮归对打多年，更何况他自己也努力上进，能力技巧早已不是当初的菜鸟。
　　趁着对方是重伤，在踹开几个试图跟他抢功劳的西国士兵之后，他成功地取下了东国副将的脑袋。
　　这恰恰说明，他到时候回乡后，所拥有的财富地位，足以让那群看不起的混蛋家伙大开眼界，甚至羡慕嫉妒恨都是绰绰有余的。
　　他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他的面前，但是……
　　“战争已经结束，但东国尚未派遣来使，你试图私自告假，前往东国，去寻一个已死之人，有何意义？”
　　亲兵队队长询问道。
　　他是真的不懂，他对自己死去的那群亲兵同样也有很深的感情，但是，理智尚存，就算是打算为他们收尸，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老谢没有死。”
　　钱金来抬头看向亲兵队队长，缓缓说道。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要不是战局已经落幕，就他这种行为，依照将军的脾气，早就将他处死了。
　　“但是，小的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不去找他，他真的会死。”
　　“是吗？”
　　亲兵队队长似乎随口发出了疑问。
　　说老实话，他对于谢暮归其实也是一种很欣赏的态度，是以，见识了钱金来对谢暮归的情谊之深，连他的内心都忍不住有所触动。
　　想必将军也是看重了这名士兵的重情重义，才没有亲自下手处决他吧！
　　“将军调查过你的背景。”
　　亲兵队队长不再将目光看向钱金来，大步从钱金来身边走开，走到两米之远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钱金来，继续说道：
　　“将军让我回你一句，如果你愿意放弃你这五年来拼命获取的战功，去寻找那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亲兵。那么，你可以去！”
　　亲兵队队长此话一出，钱金来瞳孔瞬间放大。
　　放弃战功……吗？
　　钱金来不知道说什么，他静静跪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内心忍不住开始挣扎。
　　他真的要放弃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战功，去寻找一个大家都认为死透了的人吗？
　　不，老谢一定还活着！
　　他们相处那么久，他对老谢非常清楚，那是一个对于活着有着强烈渴望的人！
　　如今不回，必然是有所困难，没有办法回来！如果他现在不去寻找他，帮助他，他真的可能会死！
　　可是……战功……
　　“如果你选择放弃战功，本人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谢暮归当时最后消失的位置在何处。”
　　亲兵队队长也不急着催促钱金来回答，只是将自己要说的话慢慢输出。
　　时间仿佛凝固，钱金来如鲠在喉，无法言语，只是内心中两种想法拼命来回碰撞。
　　良久，钱金来忽然笑了，他艰难又坚定地开口说道。
　　“小的……愿意……放弃……战……功……”
　　→
　　阳光明媚，绿树茵茵，虫鸣鸟啼。
　　钱金来将谢暮归整个人背上，双手托起谢暮归两边大腿，让谢暮归的下巴靠在他右边肩膀上，他一个人大步向前走。
　　“老钱，你怎么会在这儿？”
　　钱金来找到谢暮归后，给谢暮归敷上了药物，同时主动捣碎一些难以下咽的食物，投喂给谢暮归。
　　在确定谢暮归稍微恢复了一些状态，将谢暮归背起，带谢暮归离开东国。
　　他边走边回答谢暮归刚刚的问题，从谢暮归离开兵营之后，到如今东国与西国如今的状况，娓娓道来。
　　当然，他为了谢暮归放弃战功这事，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只是一句将军仁厚就轻轻带过了。
　　“这样啊，老钱，看来我又欠了你一次。”
　　谢暮归有气无力地说道。
　　“笨蛋老谢，你在我生死之际救过我那么多回，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钱金来骂道。
　　谢暮归虚弱地笑了笑，反驳道：“可是你也救了我很多次，我们之间的恩情，早就在无数次战争中互相抵消掉了吧！”
　　此话一出，钱金来前进的步伐停住了。
　　谢暮归见他忽然停下脚步，忍不住有些困惑，侧头看向他，但也许是他所处位置的问题，谢暮归无法看清钱金来的神色。
　　“谢暮归。”
　　“嗯？”
　　忽然被钱金来这么郑重地喊他名字，谢暮归表示有被吓到。
　　“我们之间的情谊，只会在不断地救与被救中，逐渐升温，直至无法替代；
　　而不是在救与被救中，互相抵消。
　　所以，从今以后，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欠与被欠这样的话了，我不想听。”
　　听到钱金来的话，谢暮归愣住了。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水不再流，风不再吹，叶不再动。
　　过了许久，谢暮归开口答应了钱金来的要求。
　　之后两天都沉默不语。
　　谢暮归没有告诉钱金来，他之所以愣住，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因为钱金来的话感动到了他。
　　仅仅是因为，他忽然从钱金来的眼角，看到一道泪珠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