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传播实录》权小又

44、美人在骨（3）

　　沈姿没有任何痛感和不适，甚至如果不是她各种感知都超出太多，她可能都无法察觉到这一点。
　　骨头，昨晚咔嗒，咔嗒的是骨头的声音吗？

　　沈姿仔细回忆着昨晚的动静，所有声音的细节一点点推拉放大，慢慢地，一只没有皮肉的、四脚爬行的小型怪物在脑海显现。

　　鲜血、骨肉、四脚爬行的怪物、玫瑰，沈姿倏然看向桌上的玫瑰，还完好摆放在那里，但是昨晚还紧紧合拢的花苞，现在已经微微散开。不仅如此，花的颜色更深更漂亮了，像喝饱了血，增加了生命力，变得蓬勃昂扬。其实这种变化很微弱，普通人肉眼难以察觉，C级觉醒者却绝不会认为是错觉。

　　玫瑰以血为养料是可以确定的事，但她同样可以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流血的伤口。

　　只要存在就会吸取么？

　　玫瑰不能有任何损毁，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将花转移到别的房间，简单明了的像一条陷阱。

　　其实稍微深想这条路就走不通，因为损毁与否不是由他们来判断的，花的生长受各种因素影响，谁能保证转换位置后玫瑰无法吸收到养分会不会枯萎？谁又能保证枯萎后的损毁会不会算在他们头上？

　　所以，这几乎是一条无解的设定。

　　花苞全部绽放那一刻，就是命丧黄泉的时候。

　　这是个有时间限定的怪谈，可能是一天两天，也可能是三天四天，要想活命就必须在此之前拿到“场”的钥匙，或者杀掉怪谈。

　　沈姿在想这些的时候，一阵叮叮当当的摇铃声传来，犹如昨天晚餐前一样。

　　现在应该是早餐铃。
　　沈姿从房间出来，和正好也从房间出来的原燎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往大厅走去。

　　“怎么回事？”沈姿看原燎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问道，原燎心性乐观，就算发现时间的紧迫性以他的经验应该也不至于这种表现。

　　原燎摇摇头，“不好说，我预感是很强的一类，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这个怪谈规则可能在崩坏，或者已经崩坏了。”

　　规则崩坏，触不触犯死亡规则，怪谈都能要你死。

　　沈姿想起【荒败别墅】中的女主人，那是个C级怪谈，她能让违规的C级怪谈主受到反噬，就是不知道在B级怪谈主身上能不能行？

　　大厅长桌，其余人已经在列，一到客厅，沈姿就感觉那幅巨大肖像画的视线落在了身上。除此之外，还有3个人尤其值得注意。

　　一个是新人小胖子，他摊在椅子上，看上去软乎乎一团，脸色惨白，还在不停发抖。

　　沈姿想到了一个词，柔若无骨。
　　一个是老刀，老刀身材健壮高大，此刻左臂软软垂在身侧无法动弹。
　　还有一个是金发混血男，他本身是很立体的长相，然而现在，两颊塌下去了。

　　这三人都被取走了骨头，只是部位不同。

　　而其他没有明显表现的人，也不是因为没有这种遭遇，而是因为少的部位没有产生任何表现影响，就如同她和原燎，被取走的都是肋骨。

　　沈姿和原燎一入座，管家就推着餐车把早餐摆了上来。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配置，一份五分熟牛扒，一杯鲜红的玫瑰汁。
　　牛扒是真的牛扒，可以吃的，怪谈没打算把它们饿死。

　　这是第三次进入怪谈，每个怪谈不管用餐时间多难捱，但总有能吃的，就像是怪谈在投喂自己的猎物，喂饱了养肥了再杀。

　　上好餐，管家退到一旁，垂眸站立，完全不管他们吃不吃，怎么吃。

　　应商瞥了眼管家，对原燎说了这些人的状况，“我们所有人都被取走了一部分骨头，无痛无伤，除了明面上有明显变化的，不注意都不足以察觉，你们呢，也是如此吗？”

　　原燎点头，“另外四人出现过吗？”

　　“没有，昨晚被管家带走后就没再出现过。”

　　“说说昨晚各自的情况和房间的变化，”原燎说，“我昨晚房间没有出现异样，但半夜听到了一些声音，玫瑰花开了一点，你们有不同的情况吗？”

　　“我、我也是这样，我感觉那声音是有东西在地上爬，我很害怕它会爬到房间里，所以一晚上没睡着，是、是直到天亮才消失的。”短发女道。

　　大部分人都是同样的状况，而小胖却抖得更明显了，“声音、声音我也听到了，玫瑰、玫瑰不是开了一点，是开了大半。”

　　这话一出，有经验的人已经意识到每个人口中的一点所指的程度应该并不一样。

　　“去房间看看。”原燎说，反正现在也没人吃得下早餐，管家也不会管他们做什么。

　　众人点头，匆匆往房间而去，小胖是最艰难的一个，他不是被取走某块骨头，而是全身的骨头都变细了，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一身细骨要撑起他那身皮肉就显得过于艰难。

　　房间很快检查完毕，每个人房间玫瑰的开放程度果然有所不同。

　　沈姿最少，那点程度几乎可以说没有变化，其次是原燎，应商，短发女，眼镜男，混血男，圆脸女，卷发女，再到老刀，最后是小胖。

　　所有人身上都被按上了生命倒计时。

　　小胖已经要崩溃，他抽搐着坐到地上，“一天，再有一天，我是不是就要死了，要死了……”
　　没有人可以安慰他，怪谈里从来不会缺少死亡。

　　短发女和卷发女都是新人，脸上的恐惧害怕很明显，悲伤也很明显，其他觉醒者似乎早已看惯了这一幕，脸上除了凝重外，并没有任何表示，沈姿面上十分沉静，对小胖的悲鸣似乎毫无波动。
　　“不是根据丢失骨头的大小，玫瑰花的开放程度依据的是什么？”沈姿呢喃道。

　　除了被取走不同的骨头外，他们的遭遇都是一样的，玫瑰花的绽放程度却偏偏看不出和骨头有什么联系。

　　沈姿看着庄园里到处摆放的精美工艺品，如玉如晶，精雕细琢，每一个都很漂亮。她又想起昨晚的唰唰声，现在想来很像是在打磨东西的声音，“庄园里或许存在一个雕刻大师，他会在晚上开始工作，骨头是他的主要原材料，缺少哪里，看中哪里，他可以直接在自己的原料存放地去取。”

　　沈姿话音落下，一时间静寂无声。

　　“原料存放地是房间，不，是我们的身体。”原燎说着，拿起嵌入壁上的一朵白玉似的玫瑰，冰冰凉凉，细腻如脂，凝神感受片刻后，他接着说道：“这不是玉，是骨。”

　　应商皱眉，“取走骨头后，不痛不伤，不会直接要人命，这条是不是不算死亡规则，除了管家说的摆在明面上的规则，玫瑰开放是另一条。”

　　沈姿：“骨头被取走是不会直接死亡，但接下来会面临的遭遇就很难说了，不要忘了，外面有大片大片的玫瑰田，玫瑰以血为养料，只剩下血和肉的人不是正好可以成为花肥吗？”

　　沈姿平静无波的话语引得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应商盯着沈姿看了会儿，问原燎道：“调查局的新人？”

　　原燎：“你可别小看她，梧桐街就是死在她手上。”

　　梧桐街怪谈，全是新人的情况下被摧毁，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小觑。

　　应商：“我怎么会，要不是已经是你们调查局的人，我都想邀请她加入公会。”

　　原燎这个时候没心情跟他在这个话题上扯，沈姿也没有任何表示。

　　“去外面看看。”

　　外面，除了玫瑰就是玫瑰，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进来时那扇门。

　　“更高了。”

　　的确，昨天还在膝盖，今天已经快要到大腿，不仅更高了，颜色也更艳了。

　　“你在干什么？”

　　短发女惊呼的声音传来，众人看过去，就见卷发女正要咬破自己的手心。

　　卷发女神情痴迷，见众人都看着她，眼神又变得迷茫。
　　短发女焦急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不可置信道：“你在干什么？要咬破自己的手心喂花吗？我们不是知道这样做会变成花肥的吗？”

　　卷发女在这刻终于醒悟过来，她惊恐地抽出手，手心已经有一道深深的牙印，但还没有咬破。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只想着让玫瑰可以长得更漂亮一点，这样查理先生会更高兴。”

　　原燎：“怪谈带有蛊惑性，里面的诡异同样如此，不太一直盯着它们看，先进去。”

　　玫瑰田太大，他们不可能在里面乱走，容易被蛊惑不说，还可能迷失方向。

　　然而，他们进到屋内没多久，天黑了。
　　不是因为要下雨或者其他，是夜晚提前降临了。
　　晚上的时间正常，白天却只有三分之一。

　　消失不见的管家在这时又走了出来，这一次，他手上提着一个人，或者已经不能叫人，只能叫花肥。

　　是昨天那四人中的一个男生，管家轻而易举一只手抓住他的腰横提在手中，软趴趴的，里面像是没了任何骨头，只剩下血和肉，他眼睛还是睁着的，在经过众人时黑黢黢的眸子没有一点情绪地盯着他们。

　　小胖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除了新人外，所有觉醒者却都跟了上去。

　　恐惧是没有用的东西，而线索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获取。

　　沈姿看见管家走到最近的花田，手中的花肥被他直接扔了进去，花肥落下的瞬间，无数玫瑰摇晃着枝叶蠢蠢欲动，下一秒，鲜血在空中绽开，如雨水一般降下，皮肉下沉，泥土翻滚，被伸出的玫瑰根茎拖入下方。

　　血和肉被分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

　　养分吸收完毕，玫瑰变得更加富有生机，它们立在花田里，又恢复成了原先的平静。

　　这就是骨头全部消失的后果。

　　管家走了过来，站在众人身前，双手交叠，提醒他们尽快入座，该用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