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22、仙门归一

　　冯虚在腐烂与恢复之中滚过几个来回，最终一剑劈开了柔川的金光。

　　织云仙子留给他的除了云法灵绡，还给了他一剑，这也是他敢摆擂台的原因，只是遇到柔川仙君的时候，她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于是这一剑一直留到了现在。

　　现在他用这一剑斩断了自己的生路。

　　柔川的法力断开不过一瞬，冯虚的身体便立刻腐烂风化，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而冯虚右手手腕上还印着柔川的金色符文，将他锁在白骨里无法脱离。

　　“我要找的答案找到了。”冯虚道，“仙尊答应我的要求也已做到，那匹云法灵绡该归仙尊所有。”

　　冯虚放下了执念，柔川却放不下，印在冯虚手腕上的符文迟迟不肯退去。

　　司晨劝道：“仙尊，不可。”

　　乐秋叹道：“仙尊可知，这世上很多人有时候并不是自己。”

　　柔川不解，乐秋道：“就如冯虚这样，他被另一人的灵体侵入过，于是拥有了那个人的记忆，共享了那个人的人生。有些人会以为另一段记忆来自自己的前世，实际上可能只是他们在某些时候撞到了离开的灵体，于是短暂地拥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逐渐淡忘。而有一部分人因为执念太深，哪怕经过了渡灵台的清洗，仍旧有些东西刻在了他们的灵魂里，随着他们一起转世，但是这些东西并不属于他们现在的自己。”

　　柔川指着冯虚那具白骨，道：“你是说我和他一样？”

　　“不。”乐秋摇头道，“你和我说的这两种人都不同，你忘记的是你自己，忘记了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冯虚低声喃喃：“记得的不属于自己，忘记的才是属于自己的，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乐秋道，“柔川仙君，我看不到你的过去。”

　　柔川道：“我记得我的来历，我出生的地方便叫做柔川，我虽不知父母是谁，却知道将我养大的是一个守着破庙的老人，她死后，我便也守着那座破庙，若非师尊引我修仙，我这一生会和她一样，终结在破庙里。难不成你要说这些都是别人的记忆？”

　　乐秋道：“这些都是你的记忆没错，可你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记忆。”

　　柔川还要再反驳，却又住口了，她从千窟密林里那片湖泊往下看的时候的确生出了些异样。

　　“这与我要留下冯虚无关。”柔川道。

　　乐秋道：“再深的执念总要忘记，也许仙尊以前有过许多深刻入骨的执念，到如今不也全都忘记了吗？冯虚已然放下，渡灵城才是他的归处。”

　　“不。”柔川轻声反驳，她不会忘记。

　　柔川松了手，可那道符文仍在，她道：“是我误你，待你转世，我再补偿。”

　　乐秋很煞风景：“上过渡灵台，前尘因果便都不作数了，仙尊何必如此。”

　　冯虚的灵体站着，白骨落了一地，他道：“仙尊不曾欠我分毫，你我恩怨已清。”

　　柔川踏鹤离去，冯虚趴在门边目送她们离去，这一别就该是永别了。

　　他的念头还没落下，便见一大片耀眼的金光朝渡灵城砸过来，源头正是柔川。

　　完了，他想。

　　这位仙尊该不是恼羞成怒打算把渡灵城给平了吧？

　　“城、城主，你、你不拦、不拦一下、下吗？”

　　冯虚结结巴巴的话刚落下，那片金光便没入渡灵城瞬间没了踪影，乐秋道：“多谢仙尊相助，渡灵城禁制重立，往后便不欢迎诸位前来了。”

　　柔川冷哼一声，冯虚戳了戳脑袋，觉得这位渡灵城主很有几分过河拆桥的意思，前头不是还刚拜托了人家去处理恶灵的事，这就连门都不让人进了。

　　“青陵仙山与渡灵城互不相干最好，往后你就明白了。”

　　冯虚不明白，不止不明白为何要和仙人互不相干，还不明白渡灵城主这句话。

　　司晨觉得柔川的心情和下山时一样的不好。

　　司天主上和渡灵城主这两个人，一个看她未来，一个观她过去，她们看不到柔川完整的一生，但都有同一个结论，柔川仙君知道些什么，只有她知道，而柔川仙君自己并不记得。

　　司晨自顾自地想着，忽而听见柔川问：“渡灵城，是何来历？”

　　司晨想了想，才道：“关于天地诞生的说法一直都很模糊，没有哪一本古书明确的记载过仙凡由来，好像从一开始我们就都存在，也是这样区分的。然后过了很多年，凡人不断的死去，他们的魂魄离体后无处可去，便常常徘徊在自己的尸身周围，妄图重新回到身体里去，久而久之，凡间怨气丛生。那时有一位法号九嶷的仙君以轮转灵石打磨了一面往生镜，凭借爻木神树在极西之地建立了渡灵城，渡化众生之灵，才彻底解决了这场祸端，这便是渡灵城由来。”

　　司晨解释完了又问：“仙尊问这个做什么？”

　　柔川没回答，另问了个问题：“三司台呢？”

　　“三司台……”司晨陷入了回忆，片刻后笑了一声，道：“三司台的三司为司天、司地、司灵，三司掌管天地和万物，下有天、地、灵三台各二十四时官，一开始的三司台是天地的主宰，及至众仙门昌盛繁荣，三司台便退而居其次，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直到十年前，三司台才又重新回到仙门的视野之内。”

　　“渡灵城是那位九嶷仙君所建，那么三司台呢？又是何人在何时所建？”

　　“这个问题恕小仙没法回答仙尊。”司晨笑了笑，“因为小仙也不知三司台是何人在何时所建，也许司天主上会知道。”

　　司晨不负责任的把问题丢给了司天，柔川果然不继续问了。

　　柔川不再询问，司晨也管住了嘴不再多说，归途比来时更安静些，才进青陵山门，司晨就被长仙台上的喧闹打了个措手不及。

　　便是青陵山门重开那日，长仙台上也没有如此热闹。

　　玉渊回见了柔川的大仙鹤，当即喊道：“师尊！”

　　他师尊下山一回比一回更久了，不知这次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竟耽误了两月有余。

　　一时长仙台上的众仙都抬头来看，柔川便飘身落下，径直坐在那唯一一个空位上。

　　玉渊回跟随着她的脚步站在了她跟前，柔川才将定神珠取出要给玉渊回，便听得太玄长老轻咳一声，道：“仙尊可算是赶上了。”

　　玉渊回便往前迈了一步站在柔川身侧，让出他身后的太玄长老来，太玄长老的目光带着三分幽怨，看得柔川只好收敛了。

　　太玄长老道：“洛银此次受伤归来，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有堕仙蛊惑了一个凡人国度，哄骗他们举国修仙，修的却不是正道，而是消耗自身寿元而后在短时间内达到类似成仙的效果，短短数月，此一国之内，人尽成仙，甚至已影响了周边数个王国，若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不出十年，这世上便无人了。”

　　前些日子，柔川和司晨收到了三司台的传音，说青陵山有大事让柔川务必赶回来，柔川以为是和从前一样需要她应个卯的事便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最后出现一下就成，不成想竟是这样的事。

　　众仙皆是脸色沉重地议论起来，柔川小声问玉渊回：“洛银师姐受伤了？”

　　玉渊回道：“我只听说浑身是血的回来，这几日栾珩师叔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没敢去瞧，怕带了霉运给她，后雅师叔倒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太玄长老又道：“封泪他糟蹋广华仙府也便罢了，那毕竟是他的师门，我们管不到他头上去，而今他手下的堕仙迫害凡人，此事断不可轻易放过，如今情势虽险，吾等却也不能再龟缩青陵山，还是该彻底处置了这群败类才是。”

　　柔川听着，再看众仙脸色，想是他们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意向性的要在她面前过一下罢了。

　　果然便有仙人道：“吾等愿归入灵渊天宫一脉，承长老位，合仙门之力，以平凡间祸乱。”

　　一时众仙称是，柔川出声道：“那正好，如今凡间恶灵作乱，你们既去了，也一并处置了。”

　　长仙台上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立刻又沸沸扬扬起来，太玄长老皱着脸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司晨上前解释道：“小仙随柔川仙君往极东千窟密林修复八方真灵阵之东方阵，偶遇一少年，被引至极西渡灵城处，方得知渡灵城在十年前举城赴死，只剩下一位乐秋君维持渡灵城诸事，因她一人分身乏术，世间便多有灵体逗留，久而久之便成恶灵。”

　　柔川道：“自青陵山往西，扎眼的我此回都处置了，剩下些不扎眼的就需要你们慢慢去寻，待我与司晨君彻底修复八方真灵阵，便可助诸君一臂之力。”

　　众仙哗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教人心力交瘁。

　　柔川却又道：“众仙门归入灵渊天宫一事，我有意见。”

　　长仙台又安静下来，柔川自来是不在这些事情上说话的，此次却有了意见，连无尘仙君也睁开眼睛来看她。

　　柔川道：“小瑶台池清池的丹道一脉不可断绝，需单独辟出一殿给她。”

　　池清池眼睛一亮，被东湘君瞪了一眼也不知收敛，她喜爱炼丹，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明确地支持她行此一道，便是她师尊也对她丹剑两修多有微词，而众仙虽喜与她购换仙丹，自己却是不肯炼的。

　　炼丹毕竟不能实实在在的提升实力，偏偏眼下实力才是众仙最看重的东西。

　　太玄长老略一沉吟，道：“此时还需看清池仙子的意愿，不可——”

　　池清池大声道：“小仙愿意！”

　　太玄长老看她这幅模样再看看她那眉头皱得和他一样深的东湘君，叹道：“既然如此，吾等自然尊重清池仙子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