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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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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币之事牵扯甚广,并非一时能说分明,战星云倒有心细致处之,但青梧却在此时来禀,说是徐安趁乱逃了,至此她不得不搁下一切出去寻人。
照青梧所言,穆融最早发现徐安不见踪迹,他四处寻不着人猜想该是逃出府了,继而让她前来禀报,自己则循迹追去。
战星云一早便知徐安送剑瑞王府定与之有所勾结,亦是有意在昨日设宴,放任徐安传出消息给瑞王府行便利。可她心中所想徐安是要趁乱对她动手,杀她泄恨,是以整夜她并未离开前殿,也是不愿与之多费工夫。
眼下倒是她想错了,那人竟要逃!
来不及多想,她立时吩咐杨远广传令范乾义午后至西市赈济受灾百姓,而后让青梧牵来马。
御苍星向西转入大道,随后一路北去,战星云并未跟上穆融足迹,而是直直出城。
已过一夜,徐安定是早已离城,在城中寻找只会耽误工夫。他那般在意外祖,必会赶回家去的。
此番倒是战星云料错了,眼下徐安正在西城明安坊一户农家中,此地距烧毁的西市极近。
徐安自认心思浅薄,但他不蠢。早前应承祈公子他是有心借此脱身,后来回到尊亲王府他亦深信不疑,但昨日一场大火,烧毁了他对瑞王府仅有的信任。
为达目的险些牵扯众多无辜,如此不折手段之人,他如何能信?
若被瑞王府捉住,难保他们不会威胁他继续做耳目,因此他得躲着,不仅要躲战星云,还要躲瑞王,远离这些个权贵方是正途。
昨夜众人离开八仙亭后他便回到前侧院偷了一身展明的衣物换上,一路向火势最盛之处赶去,悄声躲在被大火席卷过的市亭后头。
待到大火被扑灭,战星云的手下开始拿人问话方才离开那片废墟。后又装作被大火烧毁屋舍无处落脚的凄惨模样,借宿在一李姓人家中。
由他所想,藏上三五日,他们寻不到人也就无事了。
一夜无异,天明时分徐安帮着李家人收捡好各样物品,将自家损坏上报给前来清算的小吏。
这时李家婶子忽地回神,拉住徐安,关切道:“小郎君,你快些回家清点损坏呐,那大人说了,报上去能补贴些钱财粮食的。”
徐安张张口,却未发出声,实在是难以反驳。他没想到战星云会这般体恤灾民,自以为房屋烧毁的借口万无一失,哪成想还有清点财物这一茬。
“多谢婶子,我这就去。”眼看无法遮掩过去,徐安只得顺着李家婶子的话离开。
“处置好便回来,婶子这儿管你住上些日子。”李家婶子亲自将他送出门,还不忘叮嘱他该算上哪些物什。
徐安感激李家婶子的关怀却又有些无奈,这下他又能到哪处去躲着?夜里入明安坊,无人察觉,而今青天白日的,难保不会有人瞧见他,若是被尊亲王府的人知道,他便逃不掉了。
循着小道拐出,徐安埋头进入另一条小巷,一路走到最深处,瞧见一倒塌的茅屋,他眼前一亮蜷着身子躲了进去。
前些日子天景好,这茅屋还算干爽,侧卧在大梁下的一堆干草上,徐安安心睡去。
自遇着战星云他便没睡过一个好觉,而今松懈下来安稳睡下便是半日过去。
睁眼时周遭已有些昏暗,瞧着像是黄昏时分,待徐安坐起身向外望了望,方才知这是要落雨了。几日晴过,大火将灭,上天倒是毫不留情,屋舍还未修缮,若此时下雨,怕会淋坏不少人啊。
他已是自身难保,如此叹惋一番也就是了。捏着自己发酸的半侧臂膀,徐安抖落周身枯草预备趁天色摸回李家。
从巷中出去,他贴在最外一家的屋墙边沿瞧了瞧外头,见道上并无军士方才抬步。李家是在前头的巷口,徐安尚需走上一阵,便是这半盏茶的工夫,在他即将从巷口转入之时,前方行来两名魁梧的士兵。
“你等等。”士兵抬手,朗声拦住徐安去路。
徐安一顿,慌张间正巧看见士兵腰上系的“战”字腰牌,他浑身一抖,也不管那两人是要做什么,拔腿就向后方跑开。
士兵随即追去,双方在道上追逐开来。
奔出明安坊,西侧便是一片杂树林子,徐安慌不择路奔入其中,最终被后方追来的两名士兵堵在一断坡处。
“你……你们为何追我?”徐安想着拖延一阵,于是顺势坐在斜坡上,厉声质问。
两名士兵拔出手中短剑,逼近徐安,“你也是蠢,我们哥俩本是没认出你,你一逃,正好省事儿。”
“殿下捉住我要如何处置?”徐安手藏在身后,悄摸扣出一把泥沙攥在掌中。
“你问问它?”其中一个高瘦些的士兵扬起手中短剑,脚步逼近。
徐安曲腿,双手抵住后方,身躯紧接着挪动几分,左掌攥住泥沙,右手握紧一柄小巧的匕首。
来人走近,高举短剑,剑身在呼啸的风声中显露无尽的血腥,他没多话,迅疾地落下剑。看准此时,徐安将泥沙洒向前方,在士兵被风沙迷眼之际立时起身将匕首划过他的脖颈。
血喷溅一线,因士兵比徐安略高,那血渍星星点点洒落在徐安俊俏的面庞。
士兵瞪眼倒地,徐安亦被吓得软身跌下,他惊惧着向后爬,话不成句,“不……我……我没想杀他……”
他原本只想划伤那人,谁知这匕首如此锋利。徐安十分无措,似哭似笑地将面庞狠狠埋入泥沙中,面上血渍沾上泥沙,更为狼狈。
余下那士兵虽被一惊,却也立马回神,手握短剑逼近。
徐安察觉后方脚步声,却是全身酸软无力反抗,他惧怕且绝望地伸开手掌,修长且沾满血迹的手指虚空地抓了抓,继而弱弱搁下,似是再无力抬起。
耳畔划过一阵温热的声息,徐安绝望地阖上眼。
良久,疼痛并未传来,那声息还停留在侧。徐安疑惑,悄然睁眼,目光撞入一双眼尾微扬,流露厉光的眸子,“殿……殿下?”
他翻转面庞,侧过身,“我,没死?”
战星云收回目光,拎着徐安的衣襟将他扶起。徐安顺势站定,周身慢慢恢复些力,他这才瞧见,余下那士兵被人捆住,堵着嘴押在一旁。
他尚未开口,陡然间手里便被塞入匕首,正是他方才杀人那柄。徐安十分惧怕,松手便要丢开,战星云把住他的手,将其禁锢在匕首之上。
“拿稳它,杀了那士兵。”战星云冷清地开口。
徐安神色一凛,看了看战星云又转头看向那士兵,他们不是她的人?那是谁派来的?
“动手。”战星云催促到。
“不,我不敢。”
徐安摆摆头,向后退开两步,战星云跨步上前,展臂拥住瑟瑟发抖的少年,压住他的双肩。汹涌而来的温暖挡开无尽的冷风细雨,徐安止住颤抖,眼眶发酸。
“不怕。杀了他。”战星云缓和语调,亲昵地抚了抚他单薄的脊背,“徐安,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可……”
“别怕。”
战星云温热的手掌覆上徐安手背,捏紧他的指尖握住匕首,她带着他缓缓靠近被制住的人,微微俯身,“方才你做的很好,身穿甲胄的士兵,自然得从脖颈下手。”
徐安抖着右臂,但战星云能察觉到他在竭力抑制。
顿了顿,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女子,伸出左掌挡住她的面庞,继而右手横刀向前,了结那士兵。
一番动作只在顷刻间,徐安也不知方才为何会那样做,略一思量,他该是将她当做寻常女子了。
“我不会怕的,徐安。”战星云轻柔地笑笑。
徐安逃开战星云的双臂,踉跄着站定,用极低的声调说道:“嗯,我怕。怕血渍沾染你容颜。”
他这话只是说与自己,告诉自己只是怜惜一位女子,而非是要护着仇人。可战星云听到了,她却不会这般想。
“奴私逃出府,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徐安收回所有惊惧与动容,叠手跪拜,开口请罪。
战星云怔愣一瞬,“罚十军棍,回府行刑。”丢下这话,她率先跨上苍星,疾驰而去。
在这世上,她是战氏后人,是武艺超群之人,是统御千军万马之人,却似乎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女子。祖父与孟常疼她,是对孩童的疼爱,从未有人,当她是女子。
战星云知道,徐安方才是真就只想为她挡一挡,可她却难以抑制心上微浅的荡漾,以至于只得如此落荒而逃。
眼见主上离开,后方士兵立即列队跟上。
此番穆融亦一道来了,将要离开,他将徐安扶上了自己的马,虽是落下些雨来,但他却并未急着赶回王府,远远地落在队伍后方。
“大人有话同我说?”徐安坐在穆融身后,双手攥住他衣裳两侧。
穆融停下马,“你也真是,竟敢逃?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给他们传过消息,此事还未下定论,他们定是要杀人灭口的。蠢。”
“我只想回到从前。若非尊亲王,我怎会落入此种境地?”徐安言语中溢出浓烈的恨意。若还有其他法子,他何至于与虎谋皮?
穆融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他这般便没敢多言,逼得人狠了倒是不好。
驱马赶上队伍,两人一路静默地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