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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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百兵之王。
剧组的道具长枪通体漆黑，只有枪头是银白色，看上去颇具锋锐。
席佑脱掉运动外套，颠了颠手中的枪。剧组做道具比较细致，为了符合师家这杆祖传枪的设定，特意做旧处理，看起来很有质感，考虑到演员力道各有不同的问题，长枪耍起来有些重量，又不至于太重，手感刚刚好。
孙有善让工作人员给席佑空出一片地方，他双手抱胸，问：“让武指给你喂招？”
席佑大大方方地回：“好。”
孙有善回头，给武指使了个眼神。
武指牙疼，无奈地提上一杆红缨枪。
不熟悉孙有善的人八成会以为他对席佑有意见，不过武指跟孙有善老朋友了，一眼看出对方很欣赏席佑，正因为欣赏，期待才会不断拔高，看着像为难，实则是给席佑表现机会呢。
前提是席佑如她所说真的会耍枪。
武指走到席佑对面，他手中的枪明显没有席佑那柄精致，可当他站过去的时候，却如同一位真正的老将。
席佑随手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几乎在一瞬间，她进入到师玄英的状态之中，仿佛这杆枪是她的老朋友，在握住枪杆之时，她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恍若千军万马。
武指眼睛一亮，心下忍不住嘀咕，席佑看着年轻，好像有点东西啊。
一点寒芒先到！
席佑毫不客气率先出招，枪杆向前一刺，身随枪动，在即将脱手时，她握住枪尾，双手用力，跃步劈枪！
旁观的孙有善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像开机。
小小的取景框内，武指抬枪格挡，被这力道十足的一枪压得后退半步，他甩了下手，实打实的见猎心喜，原本不以为意的想法退去，被认真取而代之。
两个人转眼间对了十几招。
真论起枪法，十个席佑都够呛是武指的对手，她的招式行云流水，兼顾视觉效果和力道，放个固定镜头拍完就能用，根本不用后期放慢。
武指当然也试探出来席佑有基础，但不多，用来拍戏可太足够了，尤其对比一些打戏只会用替身的艺人，席佑的好感度在武指这里蹭蹭蹭上涨。
恰在此时，两枪相撞，红缨枪的枪杆弯曲，枪头顺势打在席佑的腹部。
席佑面色不变，她现在是师玄英，受伤对于师玄英来说是家常便饭，就算是小时候，她为了学枪免不了吃苦受累，这种力度对席佑来说可能会有点疼，对师玄英来说，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武指心脏却咯噔一跳，上头的热血渐渐消失，手下出招迟疑起来。
机会！
席佑不退反进，趁武指迟疑的功夫，以一个利落的回身拨枪，将枪头抵在武指的肩窝。
武指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况且他们两个只是比划比划，他收起枪，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了？我那里有红花油，特别好用，一会儿我拿给你。”
席佑没客气，她拄着枪，笑道：“没事，谢谢老师。”
武指在圈内见多了形形色色的艺人，看得出席佑真没把刚才那一下放在心上。刚刚的对招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员和群演，见他们两个停下没忍住叫了声好，随后有掌声响起。武指看见席佑不骄不躁，对方一手抱着枪一手整理已经凌乱的头发，说：“低调低调。”
围观群众嘻嘻哈哈笑起来，没有丝毫恶意。
武指总算知道孙有善为什么欣赏席佑了，有演技会打戏能吃苦长得好，看上去还颇具路人缘，搁谁谁不喜欢这样的艺人啊。
华穗很喜欢，但她板着脸，用手指戳了下席佑肋骨的部位，问：“疼吗？”
席佑仔细感受了一下，说：“不疼，还没我日常软开疼。”
软开度训练，懂的都懂。
孙有善当然喜欢，但他的脸板得依旧很硬，嘴角似乎想提起来摆个笑脸，奈何嘴巴不听使唤，笑脸没摆出来，表情更严肃了，他叫来席佑：“练过？”
席佑大概摸清了孙有善的性格，言简意赅道：“练过。”
上辈子练过怎么不是练过。
孙有善点点头，语气平稳：“你很不错。”
小孙导的夸赞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接下来两天，席佑仅剩的戏份直接排满，孙有善要求高，席佑每次回酒店不是在擦药就是在揉红花油。
席佑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导致华穗以为不会出大问题，等回酒店，席佑一脱衣服，露出后背骇人的淤青，让华穗帮忙揉开。
孙有善为追求真实和质感，摔下马来的戏没加垫子，如果艺人要求上垫子，剧组肯定会满足，但席佑没有要求。
席佑的说法是：“我找准角度了，看着吓人，实际上没伤筋动骨，只要揉开没几天就好了。”
惹得华穗掉了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红，天理难容！”
席佑只是笑。
如果努力就能红，那圈内应该都是劳模。
剧组进度不等人，席佑预估的最多一个周的拍摄时间，被孙有善硬生生压缩成三天。
第三天傍晚，迎来了席佑的杀青戏，也是师玄英的死亡。
残阳如血。
师玄英一身铠甲已是破破烂烂，数不清的长箭没入到她的身体中，留下微微颤抖的箭羽，自六皇子为她求来将令，命她镇守寻龙关开始，她整整守了四十一天，退敌八十里，并夺回一座城。
四十一天，师家旧部死伤过半，关内粮草消耗殆尽，若等不到援军，整座寻龙关都将为王朝陪葬。
敌人已经被师家军杀怕了，他们望着这座完全称不上天险的关卡，只觉得后方的中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象征师家军的红色狮子旗仍屹立在墙头，大概是血液溅上去的缘故，旗子显得更加暗红，仿佛与残阳融为一体。
寻龙关损兵折将，敌人的大军七零八落，粮草被烧，主帅被师玄英重伤，两方都将迎来破釜沉舟般的最后一战。
三天前，师玄英收到六皇子传书，小小的纸条上没有其他寒暄，只有力透纸背的四个字，援兵将至。
厮杀声渐渐远去，师玄英把长枪从敌方将领的尸体上拔|出|来，她用力喘了口气，只觉得天旋地转，凛冽的风穿透她的盔甲和身体，好像要将她的体温全部带走，同时带走的，还有师玄英的记忆。
这就是走马灯吗？师玄英想。
幼时跟兄姊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差点摔下来，被父母发现后罚三人扎了两个时辰马步，然而下次还敢。
再大一点，阿姊给她挑了一匹小马，兄姊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追啊追啊，她只能眼睁睁看见父母兄姊的背影距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阿英，再不快一点，下次阿兄就不带你玩了！”
“阿英，别听他胡说，阿兄不带你，阿姐带你！”
是啊，再不快一点，下辈子说不定连兄弟姐妹都做不成了。
师玄英咳出一口血，扶住布满血迹的长枪，她早已没有了力气，却固执得不肯倒下，她是师家最后一面旗帜，只要她不倒下，就没有敌人可以踏进寻龙关。
脚下的大地在颤动，带起微微浮动的沙尘，师玄英抬头，干涸的血液蒙住她的眼睛，前方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师玄英眼皮颤动，透过间隙，她看见高高扬起的王朝的旗帜，以及愈来愈近的一声——
“师将军，援军已至！”
援军已至，六皇子亲征，我军大获全胜。
师玄英忽然落下一滴泪，缓缓、缓缓地回头。
她看见南飞的大雁，看见猎猎作响的狮子旗，看见依旧伫立不倒的寻龙关。
她的灵魂越过寻龙关，奔向热闹的城池，走过踽踽独行的几年，再次扑到父母兄姊温暖的怀里。
师玄英展开一抹笑。
她闭上了眼睛。
***
“停！”
监视器上的画面，定格在师玄英满怀释然的神情中，她是那么的狼狈，却在此刻有了神性。
孙有善连忙拿起工作用的平板，把临时到来的灵感记录下来，等记完后，他拿起对讲机：“很好，一条过，恭喜席佑杀青！”
“好耶！”
“一条过！”
“恭喜杀青！”
席佑擦掉眼睛上干掉的血浆，把身上的道具箭矢拿下来，没来得及多做什么，她手中的枪就被副导演拿走并送上一束花，孙有善亲自递给席佑一个红包。
演员演死人剧组一般都会给红包，数额不在多少，主要是去去晦气。
按理来说，席佑一个小配角，根本不需要孙有善多用心，红包谁给不是给。
可是这三天的拍摄，孙有善是真欣赏席佑，他本来打算用一个星期拍完师玄英的戏份，没想到席佑业务太能打，生生把戏份压缩到三天完成。
而且状态没有一丝懈怠，只要席佑站在镜头前，她就是师玄英，只能是师玄英。
拿杀青戏举例，最初设计分镜头时，师玄英应该往天上看，意思是告慰父母，席佑觉得不对，她说师玄英想回家。
“师家沉冤昭雪那日她已经告慰过英灵，不需要重复，”席佑没带剧本，她早把角色吃透，“她想回家，她的家在这片土地上，在热闹残酷的皇城中，她自始至终带着一股自毁倾向，所以最后她会释然地笑，因为她守住了家，她可以回家了。”
别看剧本上又是援军又是大雁又是大地震动的，实际上除了躺尸的群演，其他什么都没有，全是席佑在演独角戏，以微表情让观众理解剧中人的情绪，十分考验演技。
孙有善同意了席佑的表演方式，事实证明，修改后的表现力的确更好。
席佑双手抱花，没卸妆没换衣服，配合孙有善拍完杀青照后，便听见他问：“我下部戏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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