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道士 ...
-
“为……为什么啊？大人，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男子不解地呢喃着，像是被什么难题困扰。烧纸钱的动作变缓慢了，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一样。
“乱用禁术借人阳寿，自己也会加倍短命。”烨渊说得很淡，对人间这些生死纠葛见惯了。
“是……是吗？这人有坏有好，为什么穷凶极恶的反而寿终正寝，无辜之人却不得好死，公平吗？现在却和我算得这般清……大人，这就是规矩吗……呵……”他冷哼一声，充满不屑却带着苦涩的笑，嘴角牵强地上扬着像是拉扯一般，矛盾得很。纸钱烧完了，男子身形踉跄地起身转过来，双眼布满红血丝，不甘心地看向烨渊，像是急迫地得到烨渊的答案，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狰狞。
“你是道士，你师父说过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明白。”烨渊左手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龙纹玉扳指，龙纹泛起的光随着手指动作的幅度像血液一般流动着，她不与他论这些。
男子听烨渊提起师父，睁大眼睛，嘴唇激动得发抖。“师父！师父……大人应该在地府见过他了吧？师父还好吗？他会不会怪我？可曾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他有好多话想同师父说起，可惜老天瞎眼，师父就这样走了……他恨这些鬼神人间的规矩！都是狗屁！
“他投胎前不肯喝汤，问我如果做了永远的鬼能不能救你，还有，他从不怪你，这是他心甘情愿的。”烨渊见他痴心，终究是与他多说了几句。
“那他如今……”男子眼中似是含泪欲泣，落在那通红的眼里像是要渗出血般。
“喝了，你也该听听话了。张家不教孬种，张于荣。”烨渊最后念出了男子的姓名，鬼神念大名，心跳止三拍，张于荣有那么一刻像是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做的是错事，可我就是不理解这世间的破规矩，活不成人，死不像鬼。大人……这究竟是为哪般啊！”张于荣哭了，眼睛留下血泪，硬生生跪在烨渊面前，一脸悔恨。
“做错事先负责，把你该赎的罪赎了，有能力再来讨债论规矩。”
“大人……晚了……”张于荣双眸无神，眼神空洞，眼里再无希望。
“不晚。”烨渊笃定。
张于荣愣了下，抬起头看向烨渊，似是不解。
“把你那些脏活处理干净，等你死了我来接你，自会告诉你怎么做。”烨渊停了手上的动作，背过身准备走了。
“大人！那……”张于荣想追过去，却发现膝盖被定在地上，只能跪着，起不了身。
“先做再问，这是你欠下的。”烨渊迅速消失，快到只剩下虚影。
“谢谢……”张于荣跪在地上，终是悔悟地低下了头。
不论生死，只求所爱。执此妄念，竟是诀别……
他原本活不下来的，一个将死的少年那样满身伤痕地躺在雪地里，被雪一点点盖住，眉毛都白了，嘴唇冻的发紫发黑。
可师父就像神仙一样走到他面前，问他：“想活吗？” 他冻得快死了，只能像小动物求救般瞪大眼睛看着师父，师父二话不说便脱下道袍把他抱回家了。
师父多好的一个善人啊……让自己有了家，供吃供喝，教自己认字读书，让自己有学可上。
张于荣什么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呢？自己成年那晚，师父穿着道袍满身是血，道袍被剑划得破烂不堪，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跌进屋子里。一回来看到张于荣就拼了命地抓紧他的胳膊，手上的血都把张于荣的衣袖染红了。
“于荣，乖乖呆在我这。不要乱跑！咳咳……”接着吐出了两口黑血，异常痛苦。
“张哥！”张于害怕极了，手足无措。是的，他后来的姓就是跟着师父姓的，就连“于荣”二字也是师父起的，问师父缘故他只是耳朵微红什么也不说。师父不肯告诉他名字，只知道师父姓张。师父让他喊张叔，他不肯，非要喊张哥。师父问他为什么，他说：“叔叔听起来太远，哥哥是从小到大一直都陪在身边的人，心更近！”师父笑了，五官端正，脸又白净，笑起来爽朗好看，也是那时把张于荣看花了眼，迷住了心。
但他不知道，他离师父越近，师父离死就越近。
伤师父的是阴山派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自己。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且自己命格特殊，最宜养鬼。师父从救他那天起就一直被追杀，也一直保护着他。
成年那晚，他哭着求张哥别死，还问张哥有什么心愿。师父虚弱地笑了，“说了你就答应？”
“嗯！”他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要不……你……咳！你当我徒弟吧，我要是命硬熬过了今晚你就拜我为师，学点道术，也好保护好自己……咳咳……”
“我当！我要保护你！”年轻气盛，就凭着这样一身孤勇去承诺。
张哥命硬，成了师父。他也走上了一条一错再错的路……他以为学道术救自己爱的人就好，师父因为自己中了阴山派的尸毒，他就到处杀阴山派的人当祭品，用禁术给师父增寿续命。一个不够杀十个，十个不够杀百个，他不信师父活不下去！
然而禁术之所以被禁，是因为后患无穷。他杀的是恶人，可恶人也是人。借命须还，为了活着陪师父，把自己练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个尸妖。师父躺在床上，最终还是选择自行拔剑了断了，临死前看着自己面目狰狞的模样，他带着悔恨说道：“你给我的命，我张氏要不起……于荣你也不该！你我就此了断！”
走了，就这么走了，只说他“不该”，只说要“了断”，半点情分没留。
师父，张哥，你为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这么做？就这样和我了断吗？
他不信，他非要固执，一定是阴山派的命不够多，只要他多杀几个，师父就回来了！对！继续，继续杀！杀到过了头七了，师父还没来看他……为什么呀……他不杀了，他烧着纸钱咒那些余孽，偶尔念念师父，看到底喊不喊得回来，一面也好……
可他没意识到自己走火入魔了，杀孽深重，执念太深。师父没投胎是担心他做傻事，可他偏偏还在做，让师父做鬼都不得安生。他太轻贱自己了，只知道师父师父，忘了自己的意义。
他不知道，师父更在意的是他。于荣，你于我乃为我命中之荣幸。当年他的张哥就是红着耳尖用毛笔写下了他的名字：张于荣。
或许是失望太多了，当烨渊说出了“你救不了他”时，张哥也知道自己误导了张于荣，一把接过孟婆汤喝了下去。下辈子别再相遇了，是我误你，你原本只该是个无忧的孩子。张于荣，我不想当你师父的，我只是想保护好你。再见了……
有些复杂深沉的情感，终究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张于荣跪了整晚，忏悔了整晚，一夜白头……
——————大半夜分割线——————
“来！最后一条了啊！吊威亚这次拍好了就收工，大家也早点休息！来，准备！”竖店，剧组已经拍到就差最后吊威亚的戏份了。
“道具！都给我再检查一遍！不许出错！听到没有？！”秦涛对着工作人员再三强调，拿着大喇叭可劲地喊。
“三、二、一，action！”
苏颜吊着威亚，如流云行水般在空中踏步而来，一招一式都是惊心动魄的美，柔中带刚的气势。不知道是不是苏颜的错觉，今天吊威亚没有往日和刚刚试穿时勒得疼，打戏也很轻松。
“卡！很好！收工！大家都辛苦了，今天都不错！”秦涛喊完，也是松了一口气，今夜平安无事最好，大家也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暗处，烨渊穿着黑袍，不再施术。自己也没来得及帮什么忙，只能减轻点苏颜吊威亚的皮肉之苦。既然苏颜收工准备回去，自己也得跟着回去了。
凌晨三点半，剧组收工，苏颜坐上保姆车。准备回别墅休息。刚收完工，苏颜一脸疲倦，毕竟有段时间没拍夜戏，突然还不习惯。天太黑，司机开得也慢，注意着行车安全。因为车子缓，苏颜没一会就睡着了。
车子行驶到十字路口，正在向左拐弯，右边突然冲出一辆大货车，速度极快。司机躲都来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撞上，突然一个身影出现……
看来，果然今夜跟过来是对的，总有人鬼作祟。烨渊恼火地心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道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