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如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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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一个不好的地方。
秦淮不喜欢医院。
秦淮也不喜欢白色和有关于白色的东西。更不喜欢消毒水的刺鼻的味道，更不喜欢医院里的各种人和事。
他们说那么多话，难道根本不会累么？还是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吵，像是聒噪的癞蛤蟆一样。
都是很烦人的东西。
“秦淮，你一个人可以去洗胃的。对吧？”林影抱着秦涸的脑袋，有点儿像抱着个娃娃。
“我要去找那个治愈能力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说，我们的生活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怎么知道？”秦涸捏着挂号的单子，“我又不信梦。”
“那你为什么要去洗胃？”
“因为呼吸的时候感觉自己胃里有个别人的肺在呼吸，有种饭里加美洲大蠊，蛋白质含量很高。”
大厅里都是人。
好多人都在生病。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
有的人要生病。有的人却可以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为什么有的人会自己病死，但是有的人可以长命百岁？
秦淮不知道。
“为什么？”他问。
他想着自己才吃完那么丰盛的饭菜，手里甚至拎着打包袋子。
“不懂。”林影欲言又止，“就算洗胃，或许也不能将脏东西弄出来。”
“他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看看，你都拥有了那个男人的能力。”林影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你的身体里存活。”
“你说出来的话，也很让我难过。”秦淮说，“秦涸不会希望自己的哥哥像狗一样去吃人。”
“你当时不像是狗，真的像是你在吃什么很香的东西。”林影说，“秦淮，去洗胃吧。”
秦淮却忽然不想去洗胃了。
人的消化速度是很快的。
秦淮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消化系统。
真烦，这样那个男人就会一辈子就留在秦淮的胃里了。忽然一下子从那个十分讨厌的陌生人变成了无法忘掉、留下不可磨灭痕迹的人。
上一个这样的人还是秦涸。
只要吃东西就会想到他。
但是人不可能不吃不喝。
秦淮以后还会吃肉。或许还会无数次运用到这个技能所赠与的东西。但这个技能却来自他很讨厌的人身上。
好讨厌。
“你真的很讨厌。”秦淮看着她，“你能不能刷个牙再说话，说点好听的。”
“不可以，因为我热爱我的生活，还有我自己的生命。”林影笑着和他挥手。
他们两个已经分开了相当远的一段路距离。
林影背着双肩包站在电梯口那，好像心情不错。
秦淮拿着单子去洗胃。
好像这样心里就可以稍微好过一些。
*
“姓名。”医生说。
给他洗胃的是一个戴眼镜的老医生。
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把牛肉面给洗出来。
好可惜，要是可以把那个讨厌的男人洗干净，把牛肉面留下来就好。可惜如今的科学技术还未先进到这个阶段。
“秦淮。”秦淮说。
“为什么要来洗胃？”医生这么问秦淮。
他的办公室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鱼缸。
里面游着很多鱼。
秦淮不知道是热带鱼还是什么品种，五颜六色的 ，几百条鱼挤在一个小小的鱼缸里。
“那些是我的鱼。”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眼秦淮，“他们很漂亮吧。”
“多漂亮的鱼，每天只需要吃饭睡觉和在我的这个小小的鱼缸里游泳，好像这就是他们的全世界一样，多好。”
秦淮看着那些鱼。
鱼不用思考。
鱼吃鱼肉的时候会因为这是自己的肉而感到痛苦吗？
鱼会不会知道自己是一条鱼？
“为什么要洗胃？”
秦淮立在原地，他一向不擅长阴阳怪气以外的交际。
头顶的灯光是白的，刺得他眼睛有些酸痛。
“问这么多做什么？”秦淮问。
“我的鱼每天都吃同一包鱼食。”医生随手在鱼缸里撒了一把鱼食。
红色的、绿色的鱼都浮上水面来争抢，吐出一串又一串气泡。
一粒鱼食也要争抢。
“它们有时候甚至吃同一粒。”医生说，“多好啊。其实我当时没想买这么多鱼食的。但打折便宜，就买了这么大一包，都过期了好几个月，它们还是这么喜欢。”
“鱼会不会觉得自己生活着的水是恶心的？
秦淮的手一放在玻璃上，这些鱼就贴过来，往往是三五成群的。
“真脏。”秦淮自言自语道。
“没什么好反省的。”他这么说，“要宽于对待自己，严格对待他人。”
稍微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就像当时在学高中上很失败的言语交际课。
一个老师是模拟未来职场里弱智但官很大的上司，秦淮要扮演的是没做错任何事但被上司找茬的可怜职员。
那么多盏灯光这样照着秦淮的眼睛，好像连抬头挺胸都没法做到，只能那样低着头站着，什么话也不能说出来。
那个上司问：“秦淮，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妈的好崩溃。
秦淮捏着他衬衣的衣摆。
白色的灯光照着他，投影下一个圆，一个笼罩着他自己的圆。
秦淮站在这个光圈里。
“秦淮啊，你要说话啊。”老师说，“你这么没有用，老师已经很仁慈了。”
其秦淮的手放在玻璃上，鱼过来贴着他。
他忽然感觉那老师或许是有些仁慈的。
秦淮最后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那样一所学校，说是学校，更是像监狱，没有铁链子，四处都是高墙，还有灰色水泥墙上大声喊叫的白鸟。
听说是思州某个养殖场的鸽子，等到这些白鸟的肉长得熟透了，就会被人剖开心脏，变成味道很一般的烤乳鸽。
莫名其妙想到秦淮笔下那些叫做方胜的角色。方胜应该改名叫做方失败。
第一个方胜是一个很多人喜欢的男总裁，但那本后面烂尾了。
第二个第三个都不记得。总之每个方胜的故事都是在无疾而终。
秦淮陛下最后一个方胜却得到了喜爱。
没有很多。其实数据也不是很好，基本上是被同期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秦淮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受到过评论了。上一个评论是“加油啊。”
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去关注过他的作品本身的模样了。
终于有人谈论相关的事情。
“方胜过得这么不幸，作者是不是每天精神都很崩溃。”
秦淮看着医生：“你要说什么？”
“我的能力是让人溶解在水里。”医生安抚似地拍了拍秦淮的肩，“你不会死，所以我来找你。”
这些鱼好像长着方胜的脸。
就像是方胜一样地聚集在一起，不分你我地争抢着同一粒鱼食。
秦淮感觉自己好像也在融化。
这是一种很不可以死的感觉。
那种感觉轻飘飘的，逐渐地失去了形体，散落成泡沫，和水混为一谈。
“秦淮，生活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医生戴着白手套，“你看那些鱼，它们很快乐不是？”
玻璃缸里的鱼从秦淮的身体里穿过去。
融化了。
“你的一生很失败。”医生说，“就这样结束，是不是一个对于大家都有好处的结局？”
“不可以。”秦淮忽然清醒过来，“我保底钱没发。”
“六百块工资。”秦淮想了想，“可以溶解到明天，你把我溶了吧，现在不是很想活，明天我回来变成固体敲键盘。”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不如融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