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饭三顿

27、弑父

　　月如明镜，悬于中天。沈醉踏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歪倒在梨花树根边的两具尸体。

　　别庄的守卫虽不如相府那般森严，他和邢如玉的功夫也没到登峰造极，但连有人偷听都未曾发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偷听的人就在不远处被人杀害都没有察觉。

　　沈醉没有过多停留，只在梨花树下顿了一顿，瞥了眼两具尸体的装束便径直出了院子。他要关心的并不是这已死的人，那个隐在暗处替他解决麻烦的人才是他注意所在。

　　江湖中有这般功力的人并不多，而有心助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他大约能猜到来人是谁，只是心中总是不大愿意相信那人会来到这里，更不相信那人会为他扫去危险。

　　沈醉进了自己的院子，瞧见自己的屋门开着，屋内灯火通明，脚步顿了一顿。到了屋门口，沈醉并没有直接进屋，因为他看见了屋内正负手背对着他的人。

　　熟悉的气氛，难以忘却的背影，沈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数种想法在脑中极快的转过，但只在瞬间均被他否决。

　　屋内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他在门口，只是保持那样的姿势站着。沈醉想过一走了之，也想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出手与人过招，但最后他还是静静走进屋，在那人身后默然而立。

　　屋里十分的安静，只有烛芯爆裂的细微声响。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沈醉只觉得初进屋的紧张气氛已渐渐散去，而他的腿也有了一点儿酸麻的感觉，但面前的人却仍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阁下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沈醉眼神淡然，但视线却未曾离开，即使扶着桌沿坐下，自倒了被茶水喝了一口，双眼仍停留在一身玄衣之人的肩上。

　　玄衣人缓缓转过身，略有好奇地看了眼低眉浅酌的沈醉一眼，竟是淡淡地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沈醉没有抬头看他，一杯水喝干后又倒了一杯，仍旧低眉浅酌。

　　水已冰凉，但沈醉却没有知觉。喝水不过是一种掩饰，掩饰他此时的心情，也掩藏了他现下的想法。他十分希望眼前人就是他想的人，但却又十分害怕这就是那人，矛盾之下他根本就不愿意抬头看一眼，即使知道一抬头可以看见笑容。

　　“凉水那么好喝？”玄衣人终于开了口，在沈醉喝下第五杯水时再也忍耐不住。

　　沈醉放下水杯，停顿片刻才抬起头，面上尽是淡漠，只道：“我喝凉水与阁下有何干系？阁下不请自来，且还要多管闲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玄衣人僵住笑，神色有些不自在，瞧着沈醉似是有些惊讶。沈醉站起身，浅然而笑，转瞬之间面上已是不将一切放在心上的模样，“阁下虽能够不惊动院中护卫而到屋内，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在庄中肆无忌惮。”

　　“半年了，你还是死拧的脾气，即使经了那件事，还改不了自负的毛病。”玄衣人从惊讶中平复，淡淡瞥一眼沈醉，不痛不痒地说道。

　　沈醉没有再答话，只是站着。玄衣人却是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望着沈醉道：“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认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你没必要装作不认识我。”

　　“我与阁下没有半分关系，从何恨起？阁下半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有事请直说，若是无事还请自便。”沈醉嘴角一抹淡笑，似是自嘲。

　　玄衣人沉默半晌，看着沈醉半分不为所动，绝情的姿态看不出一点儿情绪。沈醉微微蹙眉，手指轻叩桌面，道：“若阁下仍是如此，可别怪我出手不敬了。”

　　玄衣人一愣，沈醉这边已是一掌径直往他胸口袭去。玄衣人自然而然地侧身避过，只一抬手便握住沈醉手腕，往前一送就将人推到桌上。

　　沈醉站立不住，在桌上磕了一下，身子倒在桌面上，将桌上的茶壶与水杯给碰到了地上。玄衣人又是一愣，伸出手要去拉沈醉，但伸到一半却停在半空。

　　“你的伤还没有好？”玄衣人眉头紧促，双手捏了拳放在身后。

　　沈醉慢慢撑起身子，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下一刻却又是以掌为刀向玄衣人出招。玄衣人面色瞬时凝重，避开几招又快又狠的杀招，寻了个空拧了沈醉的胳膊将他按在桌上。沈醉挣扎一番，却是无法动弹。

　　“你想做什么？找死吗？”玄衣人有些生气，手下用了几分力气将沈醉的手腕握得很紧。

　　沈醉觉得腕上生疼，而这般伏趴在桌上的姿势也十分不好，虽这是他预料到的结果，却仍是有些不痛快的。玄衣人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疼得沈醉抿唇又白了脸。

　　“说话！”玄衣人阴沉着脸，冷冷地喝斥了一声。

　　沈醉咬了咬牙，却嗤笑一声，不屑道：“技不如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找打！”玄衣人似是真的怒了，抬起手顺势就往沈醉的屁股上狠狠拍下去一巴掌，“既然你这么想挨揍，老子就成全你！”

　　沈醉抿唇不吭声，虽然几层衣物隔着却仍是疼得厉害。玄衣人不过打了七八下便停了手，扣着沈醉手腕的手也松了开，且无奈地叹了一声。

　　沈醉伏在桌上喘了几口气，转眼偷偷瞧了瞧玄衣人，见他正低头思索着什么。沈醉故意让身子往地上滑了下去，玄衣人没有多想就顺手去扶他，并想将他抱住。

　　就在玄衣人手触及沈醉腰间的那一刹那，沈醉以极快的速度从桌底抽出一柄精致而锋利的匕首，并向玄衣人刺了过去。

　　玄衣人完全没有料到沈醉会在此刻下杀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没入了小腹。沈醉一把推开他，且抬脚在他胸口狠狠踹了一下，只将玄衣人逼出一口鲜血来。

　　玄衣人滚倒在地，一手压在地上，另一只手却不知该去捂肚子还是捂心口。沈醉只是默然地站在他身边，冷眼看着匕首处渐渐扩大的血影。

　　“嘉儿，你就这么恨爹，恨到要亲手杀了爹吗？”玄衣人眼神痛苦，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沈醉。

　　沈醉由着他拉着，且顺着他蹲下身，但手却是握住了匕首，并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沈醉一身一脸。

　　沈醉将匕首放在桌上，转身没有丝毫不舍地往门外走。玄衣人痛苦地朝着门口，朝着沈醉的背影伸出手，像是要一棵救命的稻草。

　　沈醉走出门口，将门给关住。玄衣人在那一刻垂下了手臂，而沈醉也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面上淡得没有一丝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我好坏啊！